蕭樓的視線透過護目鏡以後異常清晰,一絲一縷霧氣慢慢的消散,迎著氣流的吹刮,他的視線的十分開闊,可以準確無誤的判斷出前路的延伸和轉折。


    同一時間,嚴風也從包裹中取出了相同的護目鏡,在微微閃爍的藍色光芒中,慢慢的戴在了眼眸前麵,車身一側的希望號原本隱藏於團團濃霧中,轉瞬變得明朗起來。


    兩個人得意的駕駛著各自的黑蠍號,在這座蠍尾山跑了無數次的他們,對於這些影響視線和駕駛狀態的霧氣非常熟悉,所以在後半程,他們準備了現在的藍裝護目鏡,它沒有加任何屬性,但是擁有一個特效技能,那就是視線可以穿透氣體,直接捕捉到事物。


    所以後半程的蠍尾山對於林緒和風行者來說,是噩夢!但是對於蕭樓和嚴風這支黑蠍車隊的成員來說,卻是絕對的地利。


    “兩個臭小子,看你們怎麽跑完全程!”嚴風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臉上遮掩不住的興奮,跑了這麽久,他一直被風行者的希望號卡住位置,心裏麵憋著一股火。


    風行者不斷的調整方向盤,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在車身穿梭於一層層像是綿軟紗布般的霧氣中,發現眼睛根本沒有辦法判斷出車身的具體位置,如果不是路線圖的指引,現在一定會手忙腳亂,失去了方位,直接影響到手法和正常發揮。


    “可惡,原來他們等待的是這個。”風行者的額頭密密疊疊的汗珠凝成一抹汗水滑落在側臉上,他的眼睛無法穿透這些迷霧,手腳有些繃緊,這種惡劣的行車路況,根本無法適應。


    希望號在直線賽道上,中規中矩,四平穩的跑動著,風行者已經無法照顧到距離自己車位最近的嚴風黑蠍,他現在隻能祈求蠍尾山的霧氣變淡一些,否則這樣下去,他和林緒兩個人肯定會輸掉比賽。


    一想到原本勝算極大的比賽,居然會在最後的一段路程輸給對方,風行者的眼中流露出不甘和氣惱。


    對於車手而言,情緒受到影響,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氣魄的變化。


    越是冷靜,越是自信的車手,氣魄越凝結!而反映在車手五感之外的第六感知,就是感受到對手的氣魄。


    如今風行者的情緒劇烈波動,氣魄正在一點點散漫,嚴風笑了,蕭樓得意的揚了揚自己的嘴角,這樣的配合,這樣的結果,早就在他們的意料之內。


    因為蠍尾山,本是計劃當中的利用因素!


    不過......萬事萬物,一旦存在變化,就會出乎意料,影響全盤計劃。


    極光在奔湧的霧氣中仍舊快速行駛著,還好這段加速車程,給了他一些適應和調整的時間,如果是霧氣一上來彌漫在彎道的部分,他估計自己現在已經撞車,退出比賽了。


    所以現在不是急的時候,一切還給他留了餘地。


    林緒穩穩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臉龐上沒有神情,那雙眼睛深邃的看向衝著遮擋窗鋪開的霧氣,手上的方向盤緊緊的握在掌紋中,陷入了沉寂的思考當中。


    究竟如何才能夠打開現在的局麵?


    林緒看了一眼儀表上放大的路線圖,繼續兩百米的直線路程,就到了後半區的急轉彎,如同在視線受阻,毫無判斷的前提下,真的很難切入到有利的入彎位,而且在漂移的過程中,很容易發生事故。


    他和每個車手一樣,從始到終都抱著勝利的信念,所以不會在這個時候輕易的放棄先前努力的成果......


    車有車窗,人有雙眼,所以說人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也是五感當中最直接的判斷,每一次加速,每一次過彎,每一次躲開障礙,都要透過眼睛,所以車手對於眼睛的依賴,其實大過手腳。


    時間慢慢的流逝,車身內的空間安靜的像是幹涸的溪流。


    眼睛......真的那麽重要麽?


    林緒看著鏡子裏麵,自己的雙眸,閃爍著他反複思索,翻轉的目光,在瞳孔的世界裏,似乎看到了過去的一幕幕場景。


    ......


    “爸,你的眼睛?”年幼的林緒站在門口,當他興高采烈的推開房門時,看到的是一臉疲憊,穿著西服的父親。


    不過和平時不同,他的一隻眼睛上,纏繞著繃帶,看起來十分奇怪。


    他的父親搖了搖頭,笑道:“小傷而已。”他脫下鞋子,揉了揉林緒的小腦袋,輕鬆的走進屋子裏。


    年幼的林緒雖然不懂事,但是卻知道,爸爸的笑容很累,而且那眼睛的傷,並不像是小事而已。


    在吃晚飯收拾餐具的時候,林緒從他和母親的口中知道,他爸爸的傷是比賽的過程中,發生了事故,在控製刹車的時候,車身偏離軌道,幸好車子及時的控製住減速,最後沒有發生大的意外,但是在強烈刹車的顛沛下,他的一隻眼睛受到了傷害,雖然不至於失明,但是卻影響到了他接下來的職業聯賽。


    很晚了,林緒在夜深十二點多醒來時,發現爸爸站在陽台上,一個人出神。


    “爸,這麽晚還不睡?”林緒不懂得大人的世界,他隻知道睡眠不夠會很疲憊,會很難受,何況是一向睡得很早,為了保證狀態的爸爸。


    “一會兒就睡了。”父親轉過頭,笑了笑:“小緒,你說爸爸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很狼狽?”


    當林緒痛苦的凝視著那麵鏡子,看到自己記憶裏承載的那段故事,才豁然發現,那個時候的爸爸,臉上是他無法理解的落寞。


    “不會啊,爸爸是賽場上能拿冠軍的大英雄,非常厲害的,每個同學都羨慕我有一個冠軍爸爸!”年幼的林緒看著父親,嘿嘿笑道。


    父親那個時候苦澀的笑道:“可是爸爸的一隻眼睛受傷,接下來的比賽......”


    “沒關係,眼睛受傷了,並不會影響做事情啊!”年幼的林緒看著父親,奇怪的說道。


    說著,林緒對愣神的父親說道:“我現在閉上眼睛,可以知道外麵所發生的事情,爸爸。”


    “嗯?”那個時候,林緒記得,他的父親用錯愕和好奇的目光看著他。


    林緒乖乖的閉上眼,有模有樣的說道:“爸,現在外麵從路麵上過來的是一輛卡車。”


    父親連忙看向陽台窗外,在車道上行駛的一輛卡車。因為陽台和車道的距離很近,所以這個小區的住戶經常會抱怨晚上這些車輛會吵到他們休息。


    “紅燈了,他要停下來。”林緒接著說道。


    這......父親驚訝的問他:“小緒,你怎麽知道?”


    “憑感覺啊,爸爸是笨蛋!那轟隆轟隆的聲音,可以聽出來和其他的車子不一樣,而且這種大車在跑的時候,會發出奇怪的聲音。他要停下來,是因為那轟隆轟隆的聲音變了......”


    “嗬嗬,後麵的車子你能猜出來是什麽樣的麽?”


    “是出租車!”林緒閉上眼睛,小腦袋瓜始終背對著陽台窗戶。


    父親驚愕的對比陽台外卡車後麵的那輛出租車,有些訝然的詢問道:“這次是怎麽猜出來的?”


    “它跑的很快,而且在紅燈之前,停頓了一下。”林緒得意的說道。


    父親很快想到,林緒所說的,是指出租車停下來拉客。


    “爸爸,我的感覺很準的,我和媽媽過馬路的時候,能夠察覺到它要往哪裏拐!”


    父親興奮的看著林緒:“我的兒子,是與生俱來的天才,有朝一日,你會比爸爸更厲害!”


    年幼的林緒笑著指了指父親眼睛上纏繞的紗布:“其實眼睛並不一定比感覺更準確,爸爸,你這麽厲害,不需要用到眼睛也能跑得很厲害。就像是武俠劇裏麵,一些厲害的武功高手,很多都是瞎子。”


    聞言,他父親被氣笑了:“胡說道,你爸爸才不是瞎子。”伸出手,撫摸著林緒的小腦袋。


    “不過小緒說的沒錯,隻是人們習慣了用眼睛來捕捉事物而已。”


    父親那一刻,臉上掛滿了自信和從容,那一隻露在外麵的眼睛裏麵,閃爍著炙熱的光芒。


    他是冠軍,不會被這樣的事情擊倒。


    ......


    慢慢的,林緒的眼睛裏麵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從小到大,他的學習不上不下,他的功課馬馬虎虎,他的人際交往不溫不火,他的世界從來都是平凡沒有亮點。


    但是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具備著一種能力!


    小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不會走丟,擁有超出常人的方向感。在上下學的時候,他總會和母親玩一個遊戲,閉上眼睛走路,很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該怎樣走,該如何走。


    直覺,這種東西,是人類的第六種感知力。沒有人用具體的質量和形態來描繪它,也讓很多人,對這種玄妙的東西認知的非常模糊。


    但是,林緒很清楚,自己的身上存在這樣的感知力。


    “人們習慣了用眼睛來捕捉事物......”


    濃霧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積聚在空氣中,整個蠍尾山上下白茫茫一片,如同墜入了雲端。


    林緒看著路線圖的急轉彎越發的逼近,他似乎感受到了落後位置,風行者的氣魄在慢慢的潰散,他的夥伴已經對這場勝利不再抱有信心。


    輕輕的閉上眼睛,林緒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當眼前的一切,黑漆漆的,不見一絲光亮,當他的世界安靜的不像話,當他的手腳有些發顫,當整個人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見。


    嗚———


    引擎的聲音,慢慢的滲透在耳畔,林緒聽到了不同的節奏,那轉動的頻率,像是在腦海中生成了一個畫麵,他仔細的感受著。


    在賽車經過路麵時,大地在顫抖,而這些似乎與他聽到的引擎轉動,達成了一致。


    “剛才極光一直處於內道,距離欄杆隻有半米左右,而蕭樓的黑蠍號在直線中不可能超過我的車,所以位置在左側,隻要根據它的跑動,來計算行車距離,就可以摸清楚切入的方位......”


    下一秒,林緒的氣魄沒有消散潰敗,反而越發的凝結和強大!


    當濃霧不散的世界裏,突然湧現出炙熱的火光.......


    火光來自信念,不斷的蔓延,朝著四周圍擴散,林緒咬著牙,閉著雙眼,他的臉上是不願失敗的鬥誌,堅信著心底的聲音!


    不會輸掉這場比賽......


    “緒風!”風行者精神一振,當那在霧氣中炙熱的火光撲麵而來的時候,他雙眸睜大,似乎看到了那個男人安慰的笑臉。


    (更新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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