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煙哈哈一笑,左掌再度提上,竟似乎變成了三隻手。阿水冷笑道:“區區幻術。”


    無煙搖頭道:“這可不是幻術。”


    阿水長劍往前直刺,忽覺胸口“啪啪啪”三聲響,居然被無煙打了三掌。阿水一愣,隨即便已知道無煙手下留情,掌上並沒有用力。如若不然,自己此刻已經倒在地上了。


    他一愣之下,收了長劍,道:“我不是你對手。”


    無煙道:“不錯,你我若各自拚盡全力,百招一出,你就會死在我的手裏。”


    他深深歎了口氣,道:“我和七指閻王的武功,你認為孰強孰弱?”


    阿水心內將二人的武功在心頭想了一遍,道:“我與他隻交手一次,並不熟悉。但你的武功雖千變萬化,似乎是不敵他的。”


    無煙哈哈一笑,道:“若在以前,你這句話已經足夠你死十次了。”他一笑罷,正色道:“不錯,我的確不敵七指閻王。你可知我和他的關係?”


    阿水奇道:“你一向獨來獨往,和他有什麽關係?”


    無煙道:“其實不然。一個人為何要獨來獨往?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躲避仇家。”


    阿水心中一動:“他是你的仇人?”


    無煙背著手,向大樹底下走出兩步,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阿水奇道:“怎麽說?”


    無煙歎口氣,道:“你要對付七指閻王,我便將這些事告訴你。但你仍是要小心在意,七指閻王絕不是輕易能夠猜透之輩,雖對他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他未必便不是對我隱藏了什麽。”他望著月亮,癡癡片刻,道:“這話要說起,卻是要說三十多年前了,那時候的武林高手,嘿嘿,那可真是不少。天下第一劍客易辛,俠名遠播。獨行俠影無蹤,其“怪俠”稱號亦是十分響亮。武當靈虛道長,號稱是天下劍法第二,掌法第一。羽衣教教主羽衣老人,沒人見過他的麵,但他手下無不是頂尖高手。但我最佩服的,莫不過是天子腳下的朱天聰。”


    阿水道:“錦衣侯朱天聰?”


    無煙居士道:“沒錯,玉帶錦衣侯,其風流瀟灑,天下第一,其文韜武略,整個江湖也是無人可比。他是江湖中的王爺,朝廷中的大俠。最為重要的,他是我的師父。”


    阿水驚道:“他是你的師父?”


    無煙微微一笑,道:“不錯,家師一生收過三個徒弟。大徒弟便是我了。嘿,他有個小徒弟,那便是你的師父李若文,但那又是後來的事了。”


    阿水緩緩點頭,心中一下子空了。


    無煙繼續道:“他老人家收我為徒沒多久,我的兒時玩伴找上門來,非要我引薦他加入侯爺門下。我見他執拗,便向師父提及。侯爺何等灑脫,當時便親口答應。但侯爺善於觀麵相,他一眼便瞧出我這玩伴城府極深,便從未曾傳授過他武功。”


    阿水問道:“他就是七指閻王?”


    無煙點點頭,道:“自然就是了。”


    “七指入門半年,師父再沒見過他,傳授我武藝也是夜間在密室之內。七指心內極不平衡,便纏著我傳授他武功。我和他小時一起長大,自然當他是最為要好的朋友,哪能有什麽疑惑。於是師父夜間傳我武藝,我白日再悄悄傳給七指。”


    “我天分不高,對於侯爺傳我的武功領悟有限。但七指可大不一樣,任何武功,隻要他看上兩遍,立時能掌握其精髓。漸漸地,他的武功已遠遠超過我了。他再也不滿足找我學武。”


    “師父自然也知道此事,隻是他沒有出麵幹預,但傳授我的武藝越來越少,也越來越漫不經心。七指再也不能從我這裏學到武功了,他便打師父女兒的主意。師父妻妾成群,卻唯獨隻有一個女兒,那時年僅十六,其美貌如仙子下凡,便是嫦娥見了,估計也得自慚形穢。十六歲的少女,懂得甚江湖事?七指一通花言巧語,竟騙了我小師妹的身子。隨後更哄騙小師妹偷盜了師父的一本武功心法,二人逃出侯府。”


    阿水輕輕一歎,心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師父知道後勃然大怒,要親自去追七指迴來。我生怕師父一出手便將七指殺了,便萬般求情,要請命去找七指。哪知??????我找到他時,他已經將那本武功心法背熟,原本也撕了。我又打他不過,鬥了三天三夜,被他打敗數十次。後來我無可奈何,隻能問他小師妹身在何處。我想著,要是能夠將小師妹說服,請迴去,侯爺可能便會消了氣。”


    阿水心道:“想必是出了什麽大事的,否則也不會師兄弟二人各立門戶了。”


    “他說出小師妹的下落來,險些將我嚇死。那個畜生,他??????為了向湖南一個山賊換取一招武功,竟將小師妹作為禮物。”


    阿水心頭一震,想象著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受著如此折磨,心頭也不禁黯然。


    “試想,小師妹的父親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在朝庭之中,受百官擁戴。在江湖上,他的父親是武林排名前三的豪俠,活在萬人之上。如今卻被七指這惡魔當成禮物送來送去,此事??????唉,我立刻趕赴湖南,找到了那個盜賊,將他打敗。但那惡賊,他將小師妹玩兒膩了,又將她賣給了當地的青樓。我一怒之下,將那個山頭殺了個幹淨。當我去青樓救出小師妹時,當地武林集結了數十人,聲稱我是殺人惡魔,要殺我而後快。”


    阿水心道:“想不到你年輕之際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我帶著師妹一路逃亡,她不願迴京城,我也不敢迴去。我便帶著他一路奔走,到了天山,便在那裏隱居。師妹早已懷了七指的孩子,沒過多久,便產下一子來。師妹痛恨七指,趁我不備,將孩子送給了一支駱駝隊。她也在附近的山崖自盡,隻留下一封書信,裏麵寫清了事情經過,托我交給侯爺。我迴到中原,得知我那可恨的師弟已經改了名字,號作“七指閻王”。他一年內偷學百家武功,已經是年青一代的第一人了。我這一年間雖未放棄學武,但進境極慢,哪裏又是他對手?我隻能躲著他,隱姓埋名,一路到了京城。師父看了小師妹的信,急火攻心,臥床不起。這消息不知是被誰散發出去,那一夜,七指竟然尋上門來,要逼迫師父交出所有的武功秘籍。我自然是打他不過,侯府的高手盡出,也不是他對手。侯爺騙了他至床邊,凝聚真力重創了他,但七指這惡賊,竟也將師父打成重傷。”


    “七指逃走之後,師父將我也逐出了師門。我生怕七指再迴來,在京城逗留數月,得知師父的傷已痊愈了,這才離開。我一直想著要將他殺了,為師門除害。隻要我殺了他,說不定侯爺就會重新招我入門。”


    阿水也曾試過眾叛親離、孤苦無依的滋味,心中忽地替無煙心痛。一個人若非當真是被逼入了絕路,又怎麽會獨身一人而不思尋個朋友?


    “茫茫江湖,終究沒我藏身之處。最初是我追殺七指閻王,嘿,倒是找到他幾次,都被他打敗,他卻也沒有殺我,留下了我的性命。恍然過了幾年,侯爺終究大發善心,招我迴到京城,傳授了我一門江湖中絕跡早已數百年的內功心法。我哪裏稀罕什麽武功,我隻求迴到師門。可師父??????他老人家派人將我拖了出來。”


    此事雖早已過了三十餘年,但無煙此刻講來,聲音仍在發顫,似乎眼淚立刻就要滾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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