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劍一步步逼近,殺意自眼睛裏發出,圍觀的不少人嚇得躲到了大的杏花樹下。


    阿水三人卻似乎並沒看見,反而論資排輩:


    ――你多大?


    ――我二十六了。


    ――我和小南同歲,才二十一。


    ――那麽我就自稱是哥哥了。


    ――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阿水連忙將兩位兄弟扶了起來,胸中舒暢無比:我的兩位兄弟一個叫小江,一個叫小南。說也真巧,合起來叫“江南”。若我能夠做名殺手,我就換個名字,就叫“江南”。江南,江南,多好聽的名字。


    劍氣縱橫,阿水和小江、小南連忙四下躍開,他們站的位子上便出現了一個小坑,灰塵尚未落地,蕩起的杏花在空中翻翻轉轉,緩緩落地。


    歐陽劍眯起了眼睛,他這一劍發自三丈之外,劍氣透過劍身而出,威力似乎無窮呢。


    他不管小南和小江,劍鋒一轉,刺向阿水。他最討厭阿水。阿水居然傷了他,這種人不死,留在世上幹什麽!


    阿水翻身而起,打出兩枚金針,“叮叮”的響聲,被歐陽劍的劍格開。


    但阿水並不懼怕,此時有了兄弟,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左掌成虎形,自下往上劃,一招“虎出山”擊向歐陽劍。


    他並不曾學過少林的掌法亦或拳法,隻是在和少林武僧的打鬥中也學了不少招數,隻是徒具其形,威力並不及正宗少林拳的十一。


    不過歐陽劍一時不辨真假,一看阿水使出了少林功夫,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絲毫不敢大意,長劍收迴半招,改為守勢。


    阿水左掌斜劈,右掌一劃,自左掌下方打出,拍向歐陽劍胸口。他的右手筋脈早斷,隻有一點力氣,平時端個碗都嫌費事,隻能拿起一雙筷子罷了。這時打向歐陽劍也是虛張聲勢,意欲逼退歐陽劍。


    歐陽劍果真不敢還擊,長劍迴收,封住阿水的拳勢,腳下退了一步,沉聲道:“少林門下?”


    阿水笑道:“才看出來?”身子一矮,左掌直劈了過去。他這一掌動了真格,內力唿唿作響,不容小覷。


    他將歐陽劍的劍法看了大概,知道歐陽劍這時該怎麽出劍,於是右掌暗暗捏了一枚金針,準備在歐陽劍換招之時打出。


    便在這時,一旁的小江喝道:“小心。”


    阿水迴頭一看,盧天衝撲向了自己,掌風傳來,竟涼去了骨子裏。


    他這時無法躲避,心中暗唿:“死了。”


    左側卻撲出了一人,將盧天衝緊緊抱住,阿水一看,這人正是小南。小南將盧天衝撲滾在地,小江立刻衝了過去。兩人平日裏攜手闖蕩江湖,早有了默契。


    阿水心中放心,肩頭卻一痛,原來歐陽劍的劍已經刺了進來。他忍住疼痛,身子驟然前傾,長劍便透過肩骨,自後背穿了出來。歐陽劍一愣,但隨即便準備拔劍迴來,重新發招。


    但阿水挨了這一劍,不僅不痛苦**,反而將右手的金針射了出去。


    歐陽劍早就在防著阿水的金針,慌忙將腦袋一偏,避過了金針。但腦袋剛迴來,阿水的左掌便打了來,結結實實劈在他臉上。隻聽“哢”一聲,隨即鼻梁劇痛,鼻梁骨竟被阿水打斷,斷了的骨頭插入了肉裏,鮮血自鼻孔裏湧了出來,好不難受。


    歐陽劍一聲爆喝,飛起一腿踢中阿水胸口,將阿水踢飛了出去。他肩頭的劍一拔出,鮮血便飛濺而出,果真就染紅了一片地上的白色落花。


    阿水在地上翻了兩個滾,掙紮站起,歐陽劍的劍又刺了來,在他左手上劃出一道口子。同時又踢了他一腳,將他踢得滾了出去。


    小南和小江也被盧天衝打飛,各自摔在地上。


    阿水哈哈大笑,道:“咱們還是死了。”


    歐陽劍身子疾卷而至,他要將阿水一腳一腳的踢死。貓和老鼠之間,本就應該貓將老鼠玩得半死了才吃。此刻他就是貓,阿水就是老鼠。


    阿水又挨了一腳,胸口難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但仍笑道:“我死了倒好,一身輕鬆。而你卻被我毀了容了。哈哈。”


    歐陽劍隻覺臉上一直劇痛,卻不知臉被毀成怎樣,但不論怎樣,終歸是毀了容了,直恨得咬牙。長劍提起,要將阿水也毀了容。


    忽然之間,一棵杏花樹下“咿咿呀呀”的響起了二胡的聲音。一名葛衣老者坐在杏花樹下,微閉著雙眼擺弄著手中的二胡。


    阿水強笑道:“老人家,你怎麽來了?也罷,臨死前再聽一曲也好。”


    歐陽劍卻沒阿水那麽輕鬆:“這人是誰,怎會無聲無息就來了?我的聽力較常人較強,居然沒聽到任何動靜?”


    老人停了手中的活兒,道:“老夫欠了小俠許多銀兩還沒還,這正是來還錢了。”


    阿水苦笑道:“何必呢,我都快死了,有錢也沒處花,老人家你留著吧。”阿水心中有了希望,他自然也看出這老人並非常人,什麽“還錢”雲雲,隻是隨口幾句罷了。老人能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眾人麵前,並且無人發覺,其功力高深,恐非在場人能及萬一。而他在自己將死之際現身,便是要維護自己了。隻是想到老人縱然武功高強,終究年老無力,歐陽劍此刻怒火正盛,戰力遠遠超過平時的他。阿水便替老人擔心,又道:“老人家還是走吧,這人不是好惹的。”


    歐陽劍雙手在身前一抱,下垂長劍,施禮道:“歐陽劍見過前輩。”


    什麽!我沒聽錯?


    阿水瞪大了眼睛,歐陽劍居然忽然向這老人施禮?


    阿水沒有聽錯,歐陽劍果然恭恭敬敬施了禮,倒提長劍,不再上前。


    老人緩緩點頭,道:“瞧你還懂些禮節,不似魏忠賢那般跋扈,也罷,老夫便饒你一命,你這就去吧。”


    阿水再次瞪大了眼睛,他猜想這老人是個世外高人,卻沒想狂到這個地步!他居然讓歐陽劍滾?


    歐陽劍遲疑道:“我雖不是前輩的敵手,但我頭上還有七位哥哥,他們若知道我倉皇逃竄,傳出去


    老人點了點頭,道:“那你還是要動手了?”歐陽劍躬身道:“請前輩指點一二。”


    老人閉上了眼睛,道:“許久沒動武啦,容老夫想想。剛才叫你滾也隻是嚇唬你罷了,當真要打得你滾,恐也不太容易。嗯


    我果真是忘了什麽武功了,這樣吧,我還有兩個晚輩也一同來了,你隨便挑一個和你過幾招吧。”


    人群中便走出兩人,阿水識得,一個是適才獨自坐著吃喝之人,這人一身麻布衣衫,穿著倒也樸素,手上身上並無兵刃,但背著手站在杏花樹下老人身旁,自有一股威嚴流露。他的眼睛也不曾向歐陽劍瞟上一眼,似乎根本未將他放在眼裏。


    歐陽劍一見這人的氣勢,心中早就怯了,看向另一人,盼望在另一人手上能討得一些好。


    第二人走路慢得多,一步步踱至老人身側,竟是個白衣文士,右手背在背上,五指間擺弄著一把鐵骨折扇,左手拇、食二指捏著一小支杏花,在手上滴溜溜直轉。一雙眼睛四處張望,似阿水出進門般賞著杏花。他也似乎並未將歐陽劍當作一個人物。


    歐陽劍很覺得頭疼,這兩人任是其中一個他都惹不起。光是二人所散發的氣質,已非他所能比擬,他將手中軟劍握緊了又放鬆,然後又握緊,一時難以選擇。


    他就這麽站著,任由鼻內的鮮血流下,髒了他的臉和衣服。腦中是一團亂麻,心中直後悔此次為何竟要來洛陽惹這禍事。


    老人見他猶豫不決,道:“這樣吧,我替你引薦引薦,以助你更快的選。”


    歐陽劍心頭大喜:若是知道了對方是誰,那麽就好選得多了,畢竟江湖上有名的人我聽過大半。


    老人一指那衣著樸素的大漢,道:“他叫毆蠻子,有幾斤力氣,懂得幾招少林外家拳。”


    他是“毆蠻子”?歐陽劍不相信自己耳朵。


    毆蠻子是誰?那可是武林中殺人不見血的魔頭之一啊,歐陽劍又開始後悔,他應該在來洛陽之前掏掏耳朵,將耳朵裏的垢物掏個幹淨,以便清楚的聽見“毆蠻子”三字。


    他曾無數次的幻想毆蠻子的形象,要麽是金發碧眼的惡神,要麽是兇神惡煞的霸主,甚至想過他是名女子。可偏偏未曾想到毆蠻子是個穿得破爛的農夫。


    既然對方是毆蠻子,他又怎敢挑戰?於是他看向了白衣文士,等待著老人說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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