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一顆心七上八下,待看見了朝思暮想了八年之久的上官柔,心中隻是一個想法:“幸得我當年沒帶她走。當年她要是隨我流落江湖,豈不是得天天擔驚受怕?那樣過不了多久,她也就麵黃肌瘦了。而如今


    她跟著柳千秋,益發的標致了。”


    阿水生怕被上官柔認出來,卻又忍不住要看她一眼。心中想著就算認出來也就罷了,隻要能夠看這一眼也就是了。


    哪知上官柔隻向他匆匆一瞥,拉了小女孩兒的手,柔聲道:“劍心,叔叔怎麽會不喜歡你呢?”低著頭向阿水欠身道:“小女多有冒犯,恕罪。”


    阿水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就被忍了出來,但仍忍不住和心上的人兒說話,道:“不用。”他一開口說話,語音竟幹澀沙啞。


    他連忙大大喝了一口酒潤潤嗓子,抬起頭來,上官柔已帶了叫做劍心的小女孩兒到了掌櫃麵前,說道:“我們約了趙公子。”


    掌櫃的一聽眼前的婦人約了他的東家,立刻賠上笑臉,道:“敢問您是


    劍心笑說:“我爹爹是杭州第一好漢,叫做柳千秋。”


    掌櫃的連忙走了過來,躬身道:“二位樓上請。”


    阿水一呆:“她爹爹果真是柳千秋,她爹爹果真是柳千秋。她


    是柳千秋的孩子,是柳千秋和


    柔兒


    柳夫人的孩子。”


    上官柔和劍心緩步上樓,阿水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隻想:“她替柳千秋生了孩子,那她


    可曾記得和我的約定?”


    耳旁傳來三長兩短的哨聲,阿水似乎並未聽見,左手舉著酒杯,呆呆出神。


    終於,一人自樓上摔了出來,自樓梯上滾落,到了一樓。阿水一怔,這人正是他的同伴。他連忙飛身上樓,卻在第五級階梯上停下,心想:“柳夫人在樓上與趙世傑在一處,我若貿然上去,被她認出來了怎麽辦?我要殺趙世傑,必然會和她動手,該怎麽辦?”


    酒樓外一人一陣風掠來,阿水自然而然伸手在背後一擋,這人卻繞過阿水,一腳踩在樓梯的扶手上,躍將上樓,叫道:“劍心。”


    阿水腳下一軟,“噔噔噔”連退三步,摔下樓梯,心想:“他來了。”


    樓上傳來打鬥聲,阿水聽來有三股聲音極為強烈。


    第一是劈空掌力所發出的的“啪啪”聲,這人內力深厚,走的是剛猛路子,該是少林俗家弟子陸無為。


    第二是利刃破空聲,聲音迅疾,一閃而沒。能使如此快的劍法,該是昆侖劍客席友能。


    而第三種聲音既似利刃破空,又似劈空掌力。阿水聽來極為熟悉,這聲音把他無數次的自夢中驚醒。正是柳千秋的“七弦劍氣”。隻是相距八年前,柳千秋的內力高出許多,不可同日而語。


    阿水掙紮起身,閃身出了酒樓,心想:“今日我不能見到柳千秋,我不是他的對手,我還不能報仇。我


    更不能見


    柳夫人。”


    耳聽得他的同伴死去了三人,心中驚嚇不已,搓嘴為哨,將他們的信號傳了出去,意思就是“事情有變,撤。”


    但在陸無為、席友能和柳千秋三大高手合力之下,有兩人試圖從窗口跳落,被人自後擊殺。阿水義憤填膺,見一名同伴身在半空,而他的身後正是柳千秋在偷襲。他怒喝一聲,隨手拾起街邊的一粒石子彈了出去,“嗤”的一聲響,破解了柳千秋的“七弦劍”。


    他生怕柳千秋瞧見他的容貌,身子一晃,接住了跳下來的同伴,喝一聲“走”,揮掌將這人推出老遠,隨即身子一轉,背對柳千秋,撕下一塊布蒙住臉龐。


    待他轉身時,柳千秋似大鵬掠下,一股劍氣擊來。


    阿水等這一天已等了八年,八年前,他在柳千秋麵前什麽都不是。而八年後,他已經是天下聞名的第一殺手“江南”,雖然他的功夫已高,與柳千秋孰強孰弱不為人知。但能夠和柳千秋動手,也已期盼許久。


    他見柳千秋這一招淩厲狠辣,心想:“他依舊沒變,還是那麽心狠。”左掌上翻,一掌拍了出去。


    他八年來第一次和仇人交手,激動得熱血沸騰,這一掌更是使了八成內力。


    掌力與柳千秋的劍氣相碰,“嗤嗤嗤”的響。


    兩力一撞,柳千秋的身子向上一翻,自窗戶落進屋內。阿水則腰身一彎,欲卸去來力,但他左腿早瘸,竟險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穩,見柳千秋又要躍下,阿水心中隻一個想法:“我今天不是他的對手,看來此仇還得等許久。”


    他抓起街邊攤位上的一頂鬥笠向柳千秋打了去,同時腳尖一點,躍進一條巷子,遠遠逃開。


    他一口氣奔了好一陣,已經到了居民甚少的城東,這才停下喘了一口氣,心道:“都是怪我,今日竟損失了好幾位兄弟。”


    想到和柳千秋又有了一樁深仇,恨得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又想起了上官柔,心道:“她的女兒長得和她有八分相似,哼,卻一點不像柳千秋那賊人。”


    城東有間寺廟,喚作“大光寺”,阿水自寺廟後的菜園溜了進去,心想:“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咱們應該在此相聚才對,怎麽沒人在呢?”


    他近幾年行走江湖一切小心謹慎,不敢輕易發出哨聲通知同伴,隻是悄悄進入菜園,伏在一道坎下,探出個頭四處張望。阿水藏了一陣,並未發現異常,正要起身,忽的想:“作為襄陽城最大的寺廟,為何是那麽的安靜?”


    一轉念,想:“我不如先進去探個究竟。”瞧自己這一身和普通百姓無異,甚至比普通百姓更加落魄,隻是腰上別著一個長布袋,江湖的行家一眼就可瞧出這是把劍。當下將布袋解下,原地埋了,四下一瞧,記住了藏劍的地點,又自後門旁的矮牆翻了出去,繞道至大門進入。


    他以前沒來過大光寺,但卻在少林寺待了幾年。天下寺廟與少林相比,那可皆是它的“徒子徒孫”了。阿水進門行了近三十丈,走過了門口延伸至殿堂的長長的石梯,竟未看見一名僧人,心中起疑:“我煙雨樓行事向來低調,今日怎將一個寺廟的人全滅了?”


    石梯過後是一個小平台,中間隔著一個水溝,約兩丈寬處,水溝上是一座石拱橋,前橋幾個大字――“三生橋”。阿水心頭冷笑一聲:“嘿,小小寺廟內小小的石橋名字起得這麽好聽。”心想:“我跨上了三生橋,是否就能夠和柔兒三生三世一起了?”


    但他卻繞到了另一邊,迴身望望這座橋,心想:“她已是他**子,並且已經生了女兒。我怎可還有非分之想?”


    步入大殿,供奉的觀音像滿麵威嚴,單手作蓮花,似乎正罩向阿水,另一隻手托著瓶子,襯托出一股莊嚴之氣。


    阿水在少林寺內已養成習慣,這幾年見了寺廟都會進門進香禮佛。


    他在蒲團上跪了,心中想:“觀音大士,還請您指點在苦海中無法脫身的弟子阿水。”


    他往下一拜,雙手掌心向上,托在地上,腦門磕在手心上,一抬頭間,一股血腥味自案台下傳了出來。


    阿水心頭一顫,四下一瞧,空無一人,當下掀開了案台上的一塊黃布,就看見了一名灰布僧人的屍體。屍體前撒了香爐灰,是以鮮血才沒能流出來,盡數流進了香爐灰中。


    他隻匆匆一瞧,已看出這僧人身上有四處傷痕,卻都不足以致命,傷痕似是匕首所為。正要伸手將屍體移出來細細檢查,卻聽見一陣腳步聲,阿水慌忙放下黃布,縱身上了案台,閃身躲在觀音像後,心中想:“觀音大士恕罪,弟子阿水無意冒犯,實在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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