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坐過牢?你能否體會坐牢的感受?那是一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那是一種欲哭無淚。那是一種恍若遊魂,你無處可去,便是神遊九州,也隻是片刻功夫,你也就被殘酷的現實折磨而醒。


    阿水就在牢中,可他沒能體會到這種無奈。因為他還在昏迷,他沒有意識,他不知身在何處。


    他被一陣低聲談話驚醒。


    “這人似乎還算年輕,怎麽會這麽慘?”


    阿水心想:“誰這麽慘?說我麽?”


    “唉,八成又是被冤枉的。在這鐵石牢房裏,有誰不是冤枉的?”


    阿水心想:“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想要大聲喊出來,卻覺喉嚨嘶啞,隻是發出烏鴉般的聲音。


    “你聽,他在叫?”


    “可能被薑辣手折磨慘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阿水心頭大叫:“不是薑辣手,是個比他更兇殘的人。”


    “唉,我們和他隔著一道鐵牆,不能照顧他。隻能通過這一個小孔看看罷了。”


    “你怎這麽好心?嘿,薑辣手不是說你是江洋大盜麽?”


    “胡說八道,他與那真的江洋大盜勾結,拉了我入獄為其脫罪。哼,待我有朝一日出獄,定將他碎屍萬段。”


    “別別別,薑辣手雖為人邪惡,畢竟功夫高強,你恐怕不是他對手咧。”


    阿水聽得義憤填膺:“原來大家都是被冤枉的,哼,我要像他們一樣報仇。”


    張口大叫道:“我要報仇,啊……”他起身大叫,身上傷口又作痛。疼得他躬下身去,低聲**。


    隔壁牢房一人問道:“小夥子,沒事兒吧?”阿水抬頭看時,在鐵壁上隱約有個小孔,一雙關切的眼睛正盯著自己。


    這種眼神對於天不管地不顧、爹不疼娘不愛的他,已經許久沒見了。一種親切之感油然而生,搖頭道:“我沒事。”


    那人看見了阿水斷出的肋骨,道:“你的肋骨被誰打斷了?”阿水想到此事便心頭窩火,大叫道:“一個禽獸不如之人。”想到上官柔還在柳千秋手裏,心頭一痛,忍不住流淚。


    那人道:“年輕人,雖然骨頭斷了是痛些,但也要忍住,千萬不許哭。”阿水擦擦眼淚,道:“多謝前輩。”


    那人微笑道:“像你這麽有毅力的人已經很少了,有誰斷了骨頭還想到報仇而不是投降呢?”阿水朗聲道:“投降?嘿,我恨不能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他內心激動,傷口再度流血,隻得又蹲了下去。


    那人道:“我給你看看。”


    阿水奇道:“咱們隔著一道……”便聽悉悉簌簌一陣響,那人竟穿過那個小孔,到了眼前。阿水便改口:“前輩……”


    這人身材高大魁梧,斷不可能穿過這個高不及五寸的小孔。阿水驚得張大了嘴,不知所措。


    另一人依舊在隔壁牢房,笑道:“這位前輩天上地下都可去得,區區牢房怎麽能困住他?實話告訴你,他本在我的隔壁牢房,因為一個人太過寂寞,跑到我的牢房陪我。如今再去你的牢房陪你,實在是小菜一碟。”


    阿水知遇見了高人,跪倒在地,道:“求高人搭救。”那人道:“我救不了。”隔壁牢房那人道:“別求了,如果我們有這能力,早就出去了。誰會願意受這鐵石牢房之苦?”阿水奇道:“鐵石牢房?”


    眼前這人道:“鐵石牢房建在西湖底下,專門關那些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的重犯。”向阿水上下打量,道:“你年紀輕輕,為何會犯下如此大罪?”


    阿水欲哭無淚,哽咽道:“大罪?哼,他因為一本武功秘籍誣陷我,使得我身敗名裂不說,又搶了我心愛的女人……將我打成這樣。這叫什麽大罪?”


    他想到這幾天受的委屈受的苦,心頭悲痛欲絕,又昏了過去。


    這人不禁一歎,道:“年紀輕輕受此苦難,但願你日後得以成就大事。”低頭處理阿水的傷勢,道:“老夥計,你說咱們能出去麽?”


    隔壁那人道:“我們已經關了十多年,又怎麽出去?不過近日來你的武功已然完全恢複,如果外麵有高手接應,自然可以打出這鐵石牢房。但正如這位小兄弟所說,我們早已身敗名裂,誰又會來救我們?”


    那人替阿水將斷骨嵌入身體,又扯下一塊步纏在左胸上。而後運內力輸入阿水體內,道:“我左通天英雄一世,嘿,竟落個如此下場。的確無人想起我們,但定然有人想得起這位小兄弟。”


    另一人叫做舒叔,十多年前乃是朝廷重臣。隻因遭魏忠賢迫害,被關於此處。左通天則是禦前侍衛,素與舒叔交好,曾多次進言替他平反。魏忠賢慫恿皇帝將他一並關在此處,已逾十年。


    舒叔問:“為何?”左通天道:“這位小兄弟體內有一股奇寒內力,如果所料不錯,乃是錦衣侯的寒冰箭絕學。”舒叔皺眉道:“侯爺去世多年,二人又有什麽關係?”錦衣侯縱情花酒,舒叔一介書生,自然看他不起。左通天精於武功,對錦衣侯卻崇拜不已,道:“這世上懂得寒冰箭的,目前隻有武當大俠李若文。這位小兄弟八成就是李若文的傳人。”


    舒叔不懂江湖之事,但聽阿水的師父是大俠,不禁來了興致,道:“那他的師父是否會救他?”左通天道:“那就不知道了。小兄弟曾說他是被人冤枉,就不知他的師父是否還相信他了。”


    阿水迷迷糊糊中覺得傷口不怎麽痛了,身體也漸漸迴複了力氣,睜眼看時,左通天依舊關切的望著他。阿水不禁感動,道:“是前輩替我治傷?”左通天道:“這牢房裏沒什麽藥,隻是以我的內力替你打通筋脈罷了。好在你的身體也算強健,這點傷勢不用藥也會好的。”


    阿水感謝不已,向兩位前輩拜了又拜。


    鐵石牢房中不知天日,阿水隻是記得舒叔在牆壁上用石子劃了十來個橫線。他曾透過小孔偷看,卻見四周牆壁都是橫線,問時,舒叔便說每一道橫線便是一天。阿水細數自己到來後舒叔劃的橫線,黑暗中依稀是十多道,這才知道自己已經進了牢房十多天了。


    牢房石壁上有個機關,每天中午機關打開時,裏麵就會出現一籃子飯菜。阿水飯量其大,每天吃這一籃子有些不夠,好在兩位前輩總會剩些,便悉數交給阿水。


    第二十天,阿水的傷勢基本痊愈,正要向左通天道謝時,薑辣手帶著捕快將阿水拖走。


    阿水知道自己武功低微,掙紮也是無用,索性乖乖跟著。薑辣手命人將阿水用鐵鏈綁在石柱上,用蘸了鹽水的鞭子鞭打五十下。


    他的傷剛好,被這一番折騰,頓時又皮開肉綻,意識模糊。


    待清醒過來時,左通天又給他治了傷。隻是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膚潰爛,碰也碰不得。


    好不容易挨了二十天,傷勢好得差不多了,薑辣手又拖他去一陣鞭打。


    如此每隔二十天鞭打一次,每次增加十鞭。阿水雖飽受折磨,身體的耐力卻也有所提高。


    左通天見阿水為人忠厚,將自己那門縮小身體的武功傳授給他。這門功夫不僅可以將身體縮得像一個嬰兒,甚至可以移筋換骨,將身體肌肉和骨頭位置移動。


    也不知被打了多少次,阿水運用這種神功抵抗鞭子,每次均隻是傷了皮肉,並不曾傷及骨頭。以前每次鞭打過後都會昏厥,如今卻隻是覺得撓癢一般。


    據舒叔劃的橫線,他已經在鐵石牢房過了三年。三年來,他已沒了出獄之心,隻覺在牢中比外界更好。至少牢房裏不愁柴米油鹽,不愁爾虞我詐,更不必怕兄弟朋友的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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