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淵457年,春,


    俗話說得好春困秋乏夏打盹,宋卿又是睡到日曬三竿才起,


    “大人,今個兒早又有小主來我們祭司殿找您,不過讓奴婢三言兩語給擋迴去了,奴婢是不是特厲害?”


    圓兒一邊給宋卿梳發髻一邊沾沾自喜自誇道,相處兩年下來,


    小丫頭也算是將自家大人的為人秉性給琢磨得差不多了,說話自然也就沒以往那般拘束。


    “嗯呢,我們圓兒真真是個心靈手巧的丫頭。”


    宋卿正閉目養神著呢,眼簾未掀答得敷衍又得心應手,圓兒也不惱,依舊美滋滋地。


    “嘰嘰喳喳~”


    歡快的翠鳥鳴叫聲不絕於耳,宋卿人任由圓兒擺弄自己的發髻,


    纖長瑩潤的手指搭在梳妝台麵,指甲尖有節奏點著,總讓嬪妃這樣來找自己麻煩也不是事,


    煩不勝煩另說壞了心情也挺晦氣,得找個永絕後患的法子才行。


    、


    是夜,


    京都城的夜景一年更比一年繁華熱鬧,十裏長街燈火通明與天上交織的星河有得一拚,


    花船行過湖畔,


    湖水漾開陣陣漣漪,漸行漸近客來客往的風月樓映入人眼簾,


    宋卿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畢竟年少輕狂時常與阿搖女扮男裝來這兒聽美人兒唱曲兒,


    船很快在岸邊停下,付了十個銅板就抬腳上岸朝風月樓走去,


    “呦!客官您來了!”


    迎客的老鴇身著一身豔俗的紅,瞧見男子裝束打扮的宋卿眼睛一亮忙是扭著身子笑臉相迎,


    “客官,可是好久不曾見您了,您今個兒想要個什麽樣的美人兒?我們這啊昨兒個來了個新人,那琵琶曲啊彈的別提是有多好了!”


    一踏進樓內,胭脂水粉味與酒菜味便撲麵而來,宋卿也不在意,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今日不要美人,去將你們樓內的小倌送地字號雅間,多叫幾個,容貌越上層者越好,本公子要挑一個為其贖身帶迴府。”


    老鴇一怔,這會兒是真的有些詫異了,她是知道這位姑娘的身份的,


    自然也知道這位大淵祭司與當今大淵皇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男女之情,這……


    “拿好,管夠,利索地把人叫過來。”


    宋卿隻當老鴇詫異自己換了口味兒,懶得應付老鴇再問點什麽,


    遂把提前備好的荷包交給老鴇,自顧踩上台階往二樓包下的地字號雅間走去,


    老鴇拿著鼓鼓囊囊的荷包站了一會,想到什麽匆匆就往另一處樓梯朝風月樓最上層去了,


    而早在宋卿上樓進那間之際,暗處就有跟隨的暗衛運起輕功往皇宮的方向迴去。


    這廂,半刻鍾不到,


    地字號雅間朝站滿一個又一個小倌兒,相貌不俗各有千秋,


    見宋卿是個男子一個個心生退意,可來都來了也不好說離開就離開,


    “你。”ъimiioμ


    宋卿手指向小倌兒中間一襲長袍殷紅似血生得造孽俊美的男子,絲毫不掩驚豔之色,


    “你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小倌兒們看向老鴇,見老鴇點頭如臨大赦一個跟著一個忙逃也似地出雅間,


    而宋卿已經起身來到男子麵前,直言不諱,“我願出錢替你贖身,你可願入我府上後院?”


    她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若此人不願她再挑一個差強人意的就是了。


    扶胤唇揚起淺淡弧度,“公子若是不嫌棄扶胤出身低賤,扶胤自是願意隨公子走。”


    聲音好聽,人也聽話,


    宋卿更滿意了,偏頭看向老鴇,“這人我要了,把他的賣身契還給他。”


    老鴇喜笑顏開,從袖口裏掏出一遝賣身契,作出翻找姿態,翻找許久才從找到小心遞給宋卿,


    “公子您拿好您拿好!”


    宋卿接過,順手就給了扶胤,也不怕人拿到賣身跑了,拍了拍扶胤的肩下顎朝門口微揚,


    “走了。”


    風月樓距離皇宮有一段距離,勝在有馬車也用不了多少時辰,


    隻是宋卿剛帶扶胤走近祭司殿,還未踏入宮門就察覺四下的動靜不對,


    果不其然,


    祭司殿燈火輝煌猶如白晝,越叫宋卿看清楚南宮禦俊美臉龐的沉冷可怖,下意識心虛,


    可也僅僅隻是一瞬,察覺遍布在暗處各個方位的氣息,眼皮一跳,


    想不通這男人擺這麽大的陣仗做什麽,不動聲色將扶胤擋在身後,而恰恰是這一動作,


    令南宮禦寒涼的深眸底浮起暴戾恣睢的殺意,可惜長睫垂下行禮的宋卿尚且不自知,


    “臣宋卿參見皇上,不知皇上深夜造訪……”


    “來人,把他給寡人扔出皇宮。”帝王冰冷無一絲溫度的語句淩厲駭人,暗處的帝影不敢怠慢,


    形如鬼魅的身形悄然出現在扶胤身後,無聲無息,轉眼之間擰著扶胤往就近的宮門行去。


    待宋卿轉身看去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了無蹤影,嘴角狠狠一抽,


    再轉過身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南宮禦就覺離譜,窩火得要死還是擠出一抹笑,“皇上這是何意?”


    南宮禦並未迴答,隻是一步步朝笑靨明媚猶盛夏嬌花的宋卿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宋卿心上,宋卿盡管心驚還是強裝鎮定繼續道,


    “扶胤是臣尋來的夫……”


    話說到生生卡住,無他、隻因南宮禦那雙漆黑得可怕的眼睛,


    似有滔天巨浪鋪天蓋地朝她席卷而來,直壓她喘不過氣,高大軒昂的身形籠罩下大片陰影,


    不容置喙強勢的氣息傾下,裹著極力克製的火氣的沉聲,一字一句砸落在宋卿耳畔,


    “何意?夫什麽?!寡人為一國之君尚未踏足後宮,你身為我大淵祭師,又怎能沉迷男色?!”


    “德宏!”


    與圓兒站在一旁許久的德宏趕忙著上前,“老奴在。”


    帝王是背著自個兒的,德宏也看不見帝王眼下是個怎樣的神情,隻聽帝王吩咐的冷聲,


    “傳寡人口諭,祭司乃我大淵重臣,今後若無寡人的允許任何人不許擅自放祭司出宮,違者斬!”


    德宏看一眼還未迴神的祭司大人,心底搖了搖頭愁苦歎息一聲,麵上卻是不耽擱應下,


    “老奴這就下去辦。”


    又半刻鍾後,燈火輝煌的祭司殿恢複往日的靜謐祥和,


    帝王今夜帶來的人都已隨帝王離去,剩下的都是祭司殿原有的宮人,


    宋卿站在原來的位置,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一動不動,竟是還未從南宮禦火氣中迴神。


    “大人,您、您沒事吧?”


    圓兒這時候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出聲,試圖挽迴皇上適才火氣造成的局麵,遂擠盡腦汁道,


    “大人,皇上就是太在乎……”


    “狗男人!”


    三個字從宋卿嘴裏咬牙切齒吐出,猝不及防以至於圓兒聽得一愣一愣地,本能開口,


    “啥、啥?”


    若不是時機不對圓兒恨不能伸手掏一掏耳朵,大人、大人方才是不是在罵、罵皇上?


    圓兒很快就清楚自己沒有聽錯,


    因為她家祭司大人這一句狗男人一罵就上癮,一罵就長達大半年之久。


    …


    深秋,夜色無邊,


    正是子時,風卷雲湧天現異象九星連珠,明明不見半片烏雲電閃雷鳴卻接連不斷,


    “轟——!”“轟——轟——!!”


    閃電劃過天際,將半邊天照亮猶如白晝,宋卿一襲曼珠沙華羅裙負手而立於窗前,


    蹙眉看著這一切,九星連珠異象她半月前便已推算出,可為何今夜這異常這般詭異,


    按常理來說,


    時不該有電閃雷鳴才對,怎生……


    又一道閃電劃過蒼穹直衝向寢宮方向,心神一震,


    來不及多想其他,便耳尖地聽見一片寢宮驀然傳過來一陣慌亂躁動嘈雜聲,


    運起輕功推開屋門恰好與迎麵而來的帝影碰上,雌雄難辨粗嘎的聲音響起,


    “皇上出事,祭司速與我等過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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