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柳木原町派出所問詢室


    “姓名?”


    “山崎隼人。”


    “年齡?”


    “29”


    “住址?”


    房間裏熾熱的白熾燈晃得栗山麥有些睜不開眼,麵對吉田裕香冷冰冰的問話,他不耐煩地攤了攤手:


    “喂,這你不都知道嘛……”


    和身旁那位一臉事不關己,哈欠連天的中年小眼鏡警察比起來,吉田裕香實在是顯得過於正經嚴肅。


    看起來就像板著臉教訓學生的小學班主任,盡管年紀不大,卻刻意裝出一種嚴肅刻板的神情。


    “請配合一下常規流程。”


    見山崎隼人一臉不想配合的表情,吉田裕香並沒再催問,自顧自地在記錄表上填出答案,才抬起銳利的目光看向他。


    好像……習慣性地按照筆錄本上格式的提問讓他不開心了?


    吉田裕香感覺內心忽然多了一絲緊張,但語氣上依舊強行維持著嚴肅。


    “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她塗得太過厚重的睫毛膏似乎抖落下了一點點,但眼睛仍一絲不苟地盯著山崎隼人。


    “前天……不……是昨天淩晨……五點多吧。”


    “和她在賭場分手,然後我就直接迴家了。”


    栗山麥猜想到底能提供多大幫助,至少遠山悠子和他告別時,除了情緒有些小失落,倒沒有太大異常。


    “我家附近的便利店老板可以證明。”他又立馬開口補充道。


    “今天淩晨2點到3點,你在做什麽?”


    “大概是在家裏做西紅柿雞蛋麵吧,晚上從賭場出來是淩晨一點多,久誠真和高木清子都可以作證,而且迴去的路上我也和很多人打過照麵。”


    說到這,栗山麥略顯突兀地幹笑兩聲。


    “那時我有些醉了,一路上就想找人聊聊天,這一點不難證明的。”


    吉田裕香用中性筆敲了敲桌子,沒給他喘息的時間,立馬追問道:


    “當時發現死者有什麽異常嗎?”


    “沒有。”


    栗山麥搖搖頭,心裏猶豫了一會,但還是決定把情況補充完整。


    “那晚她想留我睡覺,但是我拒絕了,所以顯得有些不開心吧,其他就沒什麽了。”


    吉田裕香輕輕皺眉,遲疑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倒是她身旁一直昏昏欲睡的中年警察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用嘲弄似的語氣問道:


    “喂,小子,這悠子你都能忍住?她核酸可是一流的!”


    “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要我給你介紹嘛?”


    栗山麥隻覺得他那本就小的眼睛從圓圓的眼鏡裏冒出的目光非常猥瑣,根本不想理他。


    吉田裕香轉頭向這位有些隨意過頭的中年片警投去刀子般的目光。


    “白木前輩?”


    他終於察覺到剛剛言語有些不妥,輕咳兩聲,換上正經語氣問道:


    “你確定沒有和她發生性關係?”


    “當然沒有,嗯……怎麽問這個?”


    “如果不相信,你們可以找她同事,花名叫小碧的問問。”


    栗山麥總感覺他們是不是掌握了什麽信息。


    “江川碧一會兒過來。”


    吉田裕香用中性筆頭輕按太陽穴,“遠山悠子的屍體中檢測出不止一個男人的牛奶成分,我們暫時懷疑與這有關。”


    “什麽……”栗山麥雖喝遠山悠子交情不深,但聽聞如此,心裏不免生出一絲驚訝。


    “你的意思是,他殺?”


    “現在暫不能下結論。”吉田裕香狠咬了咬嘴唇,甚至她白潔的門牙上都沾染一縷豆沙色的口紅。


    “死因是心源性猝死,血液中檢測出大量ice覺醒劑成分,身體上有多處被毆打過的痕跡,暫不排除她死前有被人脅迫的可能。”


    溜冰?栗山麥頓時迴想起遠山悠子手腕上的針孔,那玩意真要上頭了,或許幾個男人她都不帶歇息的。


    但迴想起那晚和她在賭場的場景,栗山麥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據我了解,遠山悠子多陪同一些豪客吧,很少或者說極難會接這種一群人的單子吧。”


    “其他男人有線索嗎?我猜測……”


    正當栗山麥手抵下巴,準備開始推理時,中年眼鏡警察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哈欠。


    他拿起桌上空空如也的茶杯就起身往外走去。


    “大概率為了錢出去接私活,最後玩嗨了死在自家床上,吉田我覺得就按意外處理吧。”


    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就自顧自地走出問詢室。


    “自家床上?”栗山麥第一時間發現了盲點,“是在她自己家發現屍體的嗎?”


    吉田裕香點了點頭,“是在她家沒錯,但是她家整潔得可疑,就連床單被罩都被疊的一絲不苟。”


    “甚至除了她和報案人,現場並沒有采集到其他人的指紋。”


    “你是說那不是第一現場?”


    栗山麥瞬間明白了她心裏想說什麽。


    如果真在她家聚眾party,現場絕對會是一片狼藉,那幫人連屍體裏的牛奶都沒有清潔幹淨,怎麽會清理現場。


    “有這個可能,但現在還不能下定論。”吉田裕香翻開了桌上另一本筆錄,“據她公寓的管理員和當晚另一個目擊證人交代,她迴公寓時雖然有些踉蹌,但神誌依舊清醒。”


    “那就對了!”中年警察從栗山麥身後鑽了出來,重重將茶杯擲到桌上。


    “既然這小子沒問題,那就是意外咯。”


    他一臉肯定用手指關節在金屬桌上敲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肯定是這女人迴家意猶未盡,沒控製好量,一不注意猝死了,她家現場不還發現一個針頭嘛。”


    “可以結案咯,這小子看起不像說謊,當然不放心的話,吉田你可以再把他提到的那幾個人找過來問問。”


    吉田裕香並理會他過於武斷的判斷,隻耐心地翻越起眼前的各份報告,時不時又歪頭陷入思考的模樣,顯然她並不認同白木的說法。


    栗山麥腦中隱隱感覺不對勁,但他一時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好安靜地坐在那,目光四處打量著這間稱得上是家徒四壁的問詢室。


    “但是……”吉田裕香抬眼和無所事事的白木對上視線,“現場的針筒上,並沒有遠山悠子的指紋,而且這條線索,沒準能順藤摸瓜找到她們身後ice販賣渠道。”


    但白木似乎根本沒心思聽她高談闊論,收拾好桌上筆記本,帶上警帽就一副要下班的樣子。


    “別白費功夫了……或許是被蹭掉了,或者是她下手很輕的原因,至於ice渠道,那是警視廳禁毒署的事,別趟這攤渾水。”


    “白木前輩……”吉田裕香難掩臉上的失落,但一想到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後麵的發音已經微弱得聽不見了。


    “對了。”白木剛走出去半個身位就迴頭打量了一眼裕香有些粗糙的妝容,半開玩笑地調侃道:


    “我說,小吉田,今天你本來是要去約會的吧,把放鴿子可不太好吧,而且男人要是你不抓穩的話,可是會跑的噢~”


    “不是……不是前輩想象那樣的。”


    吉田裕香不自覺地瞥了山崎隼人一眼,卻又立馬移開視線。


    在慘白的燈光照耀下,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有一些疑點我想再確認一下。”


    “那接下來就都交給你咯,不過,小姑娘,生活遠比工作更重要~再見。”


    白木沒再勸阻,揮了揮手,離開了問詢室。


    坐在原地的栗山麥強行擠眉,抿嘴憋住了心中的笑意。


    雖然他再三提醒自己要嚴肅,遠山悠子的死絕對不是白木說得那麽輕巧,可眉目間卻依舊傳遞出幾分輕佻的氣息。


    “男人好像跑不了咯,不過是換地方約會了。”


    他心裏吐槽道,但耳邊卻傳來吉田裕香輕輕的歎息聲。


    “又隻剩我們兩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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