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一捋微亂秀發,理一理衣領與袖口,雲思瑤離座,緩步移至福康殿正中央。


    微微一福身,如冰冷意心間流,似水淺笑眸中顯,雲思瑤望向太後,自貶:“太後,思瑤才疏學淺,與其獻醜,不如藏拙。”


    太後目的,就是要雲思瑤獻醜,又豈會成全她的藏拙?


    心若蛇蠍,麵容慈笑,太後柔語:“重在誠心實意,才華不過其次。因此,獻醜一說,思瑤不必憂慮,盡管以情為題,詩畫歌任選一樣,對焰帝一表仰慕。”


    雲思瑤啟唇,語調不徐不疾:“太後心胸開闊,不怕思瑤獻醜,丟了東崢國臉。但,思瑤卻如履薄冰,承擔不起辱國罪名,被老百姓怒罵不休。所以,望太後仁慈,成全思瑤藏拙之心。”


    太後動機,雲思瑤一清二楚。


    別說詩畫歌任選其一,即便三樣一起來,她也不會出醜。但,施展才藝,是要浪費體力的。體力那麽寶貴,她為何要浪費,演給一群人渣看?


    雲思瑤話音落,太後尚未來及開口,赫連霓裳嘲諷聲搶先奏響:“原來……東崢國大臣所育之女,除了不知羞恥,便是無能廢物。此趟東崢一行,霓裳真是沒白來,能給我南耀國帶迴不少笑料。”


    赫連霓裳話語一出,愛女勝命的雲皓軒,再也忍不住了。


    拳頭一握,雲皓軒道:“朝暉公主,得饒人處且饒人,說話做事不要太絕,須留有餘地。即便小女不才,未令東崢添榮耀。難道……朝暉公主的尖酸刻薄,便能給南耀增光彩?”


    “喲!雲將軍是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了麽?即便怒,也怒不到本宮頭上吧?雲將軍最該怒的,是自身。正所謂……”


    悄瞅一眼鳳離歡,見其桃花美眸淺垂,緩嚐杯中酒,似乎對先前上心的雲思瑤,並無一絲保護跡象,赫連霓裳眉一挑,聲音更加嘲諷了。


    “養不教,父之過!若不是雲將軍自身無用,教出這麽一個廢物至極,淪為天下笑柄的女兒,本宮即便想尖酸刻薄,也尋不到合適人選啊?”


    論若嘴皮子功夫,性情耿直的雲皓軒,哪裏敵得過赫連霓裳?十指嵌入掌心,雙眸怒瞪似鈴鐺,雲皓軒隻能擠出一個字:“你--”


    “爹。”輕喚一聲,衝雲皓軒搖一搖頭,示意雲皓軒別動怒之後,雲思瑤緩步移至赫連霓裳桌前,歪頭笑問:“謙虛一詞,朝暉公主可曾聽過?”


    雙臂一抱,下顎高昂,赫連霓裳斜睨雲思瑤:“你什麽意思?”


    垂首,左手白皙中指,緩緩摩挲右掌背,雲思瑤迴:“才疏學淺,不過思瑤謙虛之語。因為,倘若思瑤不謙虛了,那麽……原本自認才華橫溢的,譬如說朝暉公主,恐怕皆要‘謙虛’了!”


    雲思瑤此話一出,東崢百官“嘶嘶嘶--”的倒抽冷氣聲,在寬闊的福康殿內,猶如驚濤駭浪般卷湧起,此起彼伏。


    一臉難以置信,齊望雲思瑤的東崢百官,抬指用力齊掏耳。如果她不謙虛了,別人便要‘謙虛’了?那啥……他們耳朵沒問題吧?如此狂妄囂張話語,出自雲思瑤之口?


    而,雲思瑤此話一出,桃花美眸一直淺垂,緩嚐杯中酒的鳳離歡,容顏間魅笑卻升華到了極限。


    赫連霓裳指明道姓,讓雲思瑤表演才藝,正中鳳離歡下懷。


    但,鳳離歡心中一清二楚,赫連霓裳無論如何嘲諷,雲思瑤一定置若罔聞,想方設法的拒絕表演。


    因為,赫連霓裳在雲思瑤眼中,隻是一隻跳蚤。對於一隻跳蚤,雲思瑤不舍糟蹋口水,與其唇槍舌劍;對於一隻跳蚤,雲思瑤也不願浪費體力,施展滿腹才華。


    所以,赫連霓裳嘲諷雲思瑤,鳳離歡心中雖然怒氣大動,很想一掌震飛赫連霓裳,卻還是拚命忍住,選擇緘默不語。


    鳳離歡一直再等,等待赫連霓裳的尖酸刻薄,轉移到雲皓軒的身上。隻有這樣,雲思瑤才不會吝嗇,綻放出她隱藏的光芒。


    如願以償的鳳離歡,容顏笑的美豔妖嬈。而,鳳離歡身右側兩米處,被雲思瑤狂妄話語送入耳的赫連霓裳,臉色卻是陰森森。


    眉挑的更高,赫連霓裳雙眸淺眯:“雲思瑤,此狂妄語一出,你若做不到讓人自愧不如,最好挖坑將自己活埋了,免得你爹更丟人現眼!”


    “朝暉公主,我若做到了,便證明我爹並非無用,教出一個廢物女兒。那麽,你對我爹的侮辱,似乎欠一句道歉吧?因為……”


    左指抽離右掌背,雲思瑤緩聲笑語:“如果你不道歉,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南耀國的蠻橫無理、血口噴人,怕要成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了。”


    “你--”臉色青白交加,赫連霓裳深吸一口氣,道:“好!以情為題,你作詩一首、畫一幅、歌一曲。表演結束,若在場之人,都覺得你才華蓋世、自愧不如,本宮便向雲將軍道歉!”


    太後說的,分明是詩畫歌任選一樣。但,赫連霓裳卻故意刁難,讓雲思瑤三樣皆作。很明顯,對雲思瑤的一無是處,赫連霓裳底氣不足了。


    之前,雲思瑤鑄造兵器時,曾給過一張圖紙。從這一張圖紙,鳳離歡知道雲思瑤的畫工一流。但,詩與歌,鳳離歡就不清楚了。


    因此--


    赫連霓裳話一出,心中沒有底,擔憂雲思瑤“力”不足的鳳離歡,放下了酒杯,豔唇魅啟:“詩……”與歌就免了,真有蓋世才華,作畫一幅便足夠顯現。


    然,鳳離歡的話尚未來及出口,雲思瑤那自信十足,穩操勝券的聲音,便搶先響徹了福康殿:“可以!”


    深邃的瞅一眼雲思瑤,沉默許久的東崢帝,啟唇了:“來人,將桌間宣紙與七弦琴撤去,換上新的。”


    蓮足移動,秀發淺揚的雲思瑤,一邊走向畫桌,一邊笑語:“不必換,就用桌上擺放的!”


    雲思瑤話音一落,不僅僅是東崢百官,再一次此起彼伏倒抽冷氣。福康殿所有的人,包括鳳離歡在內,都難以置信的望向了雲思瑤。


    輕咳一聲,感覺嗓子還在的東崢帝,揮袖示意太監暫停替換,啟唇:“雲思瑤,你應該知道,桌上擺放的,可是斷了弦的琴,染上墨漬的廢紙!”


    抵達畫桌的雲思瑤,腦袋淺垂,提筆輕蘸墨,櫻唇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斷了弦的琴,染上墨漬的廢紙,世人望而生歎,十指棄之。卻並不代表……我雲思瑤無法化腐朽為神奇,用之作畫、寫詩、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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