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家的小屋裏,女主人煮的紅茶慢慢地變涼了,搪瓷杯裏的茶水冷掉後上麵浮了層薄薄的不規則的清白的膜,使那頭上的燈光也照不到杯底,一杯紅茶因為變冷而濃得像化不開的墨汁。


    在她對麵的蘇筱晚起先忍不住低聲哭泣,她盡力勸了那麽幾句,也不怎麽頂用,勸著勸著低泣就變做了嗚咽,跟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這家女主人很驚訝這年輕而瘦削的女子能有那樣大的力量去哭泣,要知道她們這兒多少女人苦了半輩子遇事連哭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流眼淚!或者連淚水也流不出!反正哭也沒啥用處,多餘的力氣得拿來活下去,牲口、孩子、老人,眼淚能解決哪一樣?


    蘇筱晚感受不了這樣境遇上的鴻溝,但她還是很快知道自己的傷痛在這裏就是一道古怪的風景線,所以她盡力止住了眼淚,不讓自己成為看客的對象。


    但那麽多感情和事情憋在心裏無處傾訴,焦急和擔憂又一刻不放,她便隻好拿起筆在出土報告的背麵走筆寫了起來。


    因為是隨筆,她就用了英文:魏風在狂怒中帶走了steven,他的怒火沒有錯,可我也攔不住,他拒絕我靠近,不聽任何人解釋,我很怕他一時激動打死了steven,那樣我們三個人都會永墮地獄!steven不該來,那些父親的往事好可怕也很哀傷,他不過是想帶我走,他擔心我重蹈父親的覆轍,但魏風不相信,他對steven的印象越來越壞,他說過,那叫蠱惑人心。我知道,魏風是個非常自信的人,他的一切都值得信賴,但有些事情他也消除不掉我心底的疑慮,我知道這讓他很挫敗。不過steven一點不介意這些疑慮,他覺得看清楚這一切,坦然接受就可以了,他曾說過,這世界如此廣大,不需要就丟開,生活還可以照樣美好!可惜這想法與魏風的原則簡直格格不入,而我似乎也與我的故土格格不入,做人真的很沒意思……


    被煎熬到心境一片荒涼的蘇筱晚在牧民家苦苦支撐著,她所不知道的是什麽格格不入、水火不容在此刻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件特別具體的事,一件沈魏風這輩子都沒幹過的新鮮事。


    他們a市考古所的人凡外出幹發掘,臨走的時候庫房都會發一件藍布大褂,這衣服長及膝蓋,粗粗的麻布質地,藍得看起來綠瑩瑩的,前排一共六枚深褐色塑料扣子,扣子上有一顆五角星,是極有時代特色的一種產物。


    但這衣服有個毛病,就是不可貼身穿,因為那種粗麻布挨著皮膚感覺非常紮人,所以每當八月大家夥領了衣服後都忍不住要撇嘴。畢竟有時候穿個背心下探坑是有點寒涼,是需要一件抗造的外衣,但這東西倒是抗造,可人不抗被它造,所以它本身就是個雞肋般的存在:合適且難穿。


    結果,隊裏每個人床頭都會搭著這麽一件不穿的衣服,大褂胸口的口袋上還印著一圈白色的字:a市考古研究所。


    如今,車裏就扔著這麽一件藍色大褂,所屬者是薑偉,他是臨走時順手帶上了它,防著出來要爬探坑時備用。


    這衣服因為是專門給男的幹活兒準備的,所以質地結實,,長度也差不多有一米多,足夠一會兒用來救夏秋楊。


    不過整件衣服沒法用,沈魏風馬上把儲物盒裏的刀子找出來,費力地小心地把衣服從領口到底擺一條條割開。


    其實,與沈魏風同學的不少男博士們對於動兩下針線都是可以的,因為他們打小的生活環境造就了這種不值一提但又分外管用的生活小技能,可惜沈魏風沒這條件,所以對於所有與衣物相關的修修補補他都感到極其陌生。


    正因為這個原因使他在拿刀割布條這麽簡單的事情上費力頗多,遠不如卸輪胎來得幹脆利落。


    好在手法再怎麽笨拙,四條長布條還是弄出來了,接著他又頗費功夫地把布條係了起來,在最前端綁了把老虎鉗。


    「喂,我把這個扔過去,接好了!」


    沈魏風快速迴到距離夏秋楊最近的輪胎邊上,小心翼翼地把手裏的布條慢慢打轉,看準了方向,一下甩了出去。


    夏秋楊開始還在犯懵,等眼看著閃著寒光飛來的老虎鉗時才明白沈魏風這半天到底幹嗎去了,本能地一把伸手接住。


    眼看夏秋楊穩穩地握住了布條,沈魏風長出了一口氣,身上剛才因為緊張而激發出來的力氣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恨不得立刻坐下來抽顆煙緩緩。


    可鬆懈歸鬆懈,人到底還沒救上來。


    「綁身上,從胳膊下麵繞過去,多打幾個結,抓緊布條,我來拉。」


    「多謝!多謝!我自己來!你把布條綁輪胎上。」夏秋楊有了生的希望,力氣也長了一些。


    但沈魏風不可能讓他自己在那裏費力,畢竟還有低氣溫的威脅,這個上岸的過程還是越短越好。


    於是,兩人相互配合著一點點往前挪,終於在折騰了十來分鍾後夏秋楊勉強爬了上來,當時就倒地不起。


    「喂,別躺著不動,活動活動手腳,堅持一下,我去裝這些東西。」


    沈魏風一邊叮囑夏秋楊,一邊把丟在濕地裏的輪胎和車座椅墊一個個撿迴來,再一一裝迴去,期間不斷扭頭大喊,讓夏秋楊不要睡著。


    夏秋楊雙腿無法站立,就爬了過來,啞著嗓子說要幫沈魏風的忙,可結果話剛說完人就暈了過去。


    沈魏風趕忙返迴車裏找軍用水壺,這次因為挪了下工具箱,他不僅找到了水壺,還發現之前在昌運縣喝了半瓶的白酒竟然也在。


    這運氣!


    看見有酒,沈魏風水壺也不要了,拿了酒先來灌夏秋楊。


    果然,兩口酒下去,不過一會兒,夏秋楊的臉色就開始不再蒼白,慢慢地有了點血色。


    沈魏風一看見效,又倒了些在手裏給他擦脖子的兩側,然後再去搓手心。


    等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夏秋楊的眼睛睜開了一下又閉上,等了等又睜開,沈魏風拍著他的臉叫他的名字,終於這人完全清醒了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沈魏風,嘴裏結結巴巴地說:「你,你……」


    「我?」沈魏風不解地看著夏秋楊。


    「你——你要打死我,是嗎?」夏秋楊的腦子仿佛在掉進濕地那一刻就斷片了,嘴裏胡言亂語地。


    「你想什麽呢!」說完,沈魏風就丟下夏秋楊繼續加速裝迴車輪。


    等一切都恢複了原狀之後,沈魏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沉重的夏秋楊弄上了後座,讓他躺下,自己坐迴駕駛位,覺得剛才的一切仿佛是前生的往事似的。


    夏秋楊看著沈魏風找出煙來,忍不住也要了一支,然後底氣不足地問道:「你幹嗎費那麽大力氣救我,你之前不是執意要打死我嗎?」


    「是啊,我是要打死你,可不是要把你扔濕地裏凍死。」沈魏風這時才感到身上的寒氣升騰起來,冷得哆嗦。


    「那現在也是個不錯機會。」夏秋楊聳了聳肩,深吸了口煙,覺得凍得本來完全失卻知覺的雙腿似乎有點痛感。


    「你已經把我折騰得槍都握不住了,打死你這事還是等下迴吧。」


    「下迴?你難道是打算在你和安娜的婚禮上開槍嗎?」


    沈魏風這時扭頭看向躺在後排的夏秋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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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五章這運氣!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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