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楊突然上樓來,蘇長庸沒工夫顧得上去關他那留聲機,這時候機子裏的唱片還在悠悠地轉著,低聲放著《撫琴退兵》,這台古董級的老機器裏流出的聲響還是那麽地字正腔圓“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蘇長庸此時聽得這唱詞幾乎是老淚縱橫,眼前仿佛看到了他那實心實意的兄弟蘇長風,一身髒亂破敗的舊衣,臉上身上滿是傷痕,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在大西北經曆一番生死搏鬥之後,完全沒了一個歸國華僑學者的風姿,跟個在街上逮到的盲流似的,沉默地獨自坐在a市市局的某審訊室裏,對麵的兩個負責問詢的警察死死盯著他的表情,而他則低頭看著手裏一張印滿了人名的名單。


    這是過去一周左右的時間裏a市市局做過的與文物走私相關的口供人員名單。\./手\./機\./版\./無\./錯\./首\./發~~


    中國警方要求蘇長風提供參與者姓名,這樣可以保證他在48小時以內順利離境,返迴英國或者美國,目的地任選,否則,在案件破獲之前,他將被安置在指定地點,歸期難定。


    蘇長風一直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盯著手上的名單,突然,他的眼睛停留在一個名字上那麽幾秒,引起了對麵警察的注意,可他嘴角動也沒動,眼睛又迅速跳過了這個名字:蘇長庸,然後,起身交迴了名單,沉默地搖了搖頭……


    這場景不用任何人向蘇長庸轉述,他都能聯想得到,他比他兄弟早迴來七八天,卻沒能逃得過警察的追查,在戰戰兢兢中“交代”了該交代的,就開始了漫長地不能入眠的日子,他那時走不了也無處躲,身懷巨款,卻隻能把錢都壓在舊地板下,每日除了對警笛聲擔驚受怕,就是對老鼠防不勝防,那時的他好怕把一切都熬過去後,腳下的美金要被咬成一堆碎片……


    後來,這些爛了些角的美鈔最終變成了人民幣,再然後,就有了規模幾個人的文華公司,以及後來遍布全國各地的生意網,和這間可著老宅子模樣弄得新院兒。


    他以為他這悲苦的一生終是獲得了補償,動蕩危險的歲月好歹落了個踏實,但做過的孽,行過的惡都沒走遠,隔了這麽多年“追債”的又找上了門來。


    “滾!你給我滾出去!”


    被激得跳腳的蘇長庸猛地站起身,嫌剛剛丟出去的茶壺不夠精準,又抄起手邊的一隻方凳扔了出去。


    夏秋楊活了這麽大哪裏見識過蘇長庸這樣半瘋的老頭兒,那矮小瘦弱的樣子下也不似能蘊藉多大的能量,直到迎麵飛來的茶壺擦著他的耳朵飛向他身後摔了個粉碎,還沒緩過神來,又是一個凳子,他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頭一偏躲過之後,他直接拉開了槍的保險準備為自己防身。


    “地圖?你要地圖?好,你等著,我給你!我他媽都給你!你等著!”..


    臉色眼看已經變得由紅到紫的蘇長庸,雙眼仿佛完全瞎了一樣,全然不顧對方手裏有槍,而夏秋楊以為他還要繼續襲擊自己,結果發現這老頭兒竟然抓起躺椅邊的一根精致的龍頭拐,輪起來就稀裏嘩啦砸起了屋裏的東西。


    那些精美的瓷器、掛著的古畫、一架又一架的蘇繡,還有一函又一函的古籍無不在他的拐棍下遭了橫禍。


    碎瓷片、碎紙片灑滿一地,空氣裏彌漫地全是瘋狂和絕望的味道,夏秋楊早已聽不懂蘇長庸那半夢半醒的語言,不知道一場談錢的交易何以發展至此。


    他一步步往門外退,想著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但心裏主意未定,就聽到外麵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夏秋楊今日的背運真是要一條道走到黑,原本普通的報警頂多招來附近的片警上門處理即可,可偏偏最近節日將近,路麵上的巡警一下多了起來,蘇宅裏這個貌似微不足道的“糾紛”因為“就近”的原理,就甩給了正在周圍巡路的警察,所以警車一路拉著警笛開了過來,搞得一條街上都。


    人心惶惶。\./手\./機\./版\./首\./發\./更\./新~~


    與此同時,夏秋楊進去的這半個多小時裏,沈魏風一直在車裏等著,他幾次看表,但夏秋楊始終沒有露臉,他心有不甘,決定一定要等到這輛車的車主出現,印證他的猜想。可誰想車主沒等來,卻見後視鏡裏一輛警車停在了自己車子的後方,緊接著兩個警察從車上下來,上了人行道然後轉進了田家弄,直奔蘇長庸的文華公司去了。


    一看此景,沈魏風再也無法安心坐等下去。他立刻下了車,準備進去看看蘇宅裏出了什麽大事,可還沒走到巷口頭,就見夏秋楊一臉急怒之色,匆匆從蘇宅裏快步出來,來到那輛三菱車前,拉開車門上了車,接著一陣風似的,歪歪扭扭朝著巷子的另一頭開走了。


    沈魏風頓覺事情不好,他快步走向蘇宅,卻見兩個警察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邊走還邊給裏麵的小夥計交代著什麽,這小夥計也是一臉慌亂之色,眼睛四處亂看之餘應付著點點頭。


    警察與沈魏風擦身而過,沈魏風略略駐足,等他們離開了巷子,這才上前按響了蘇宅的門鈴。


    大約是剛剛送走了警察,小夥計還沒走開幾步,門鈴剛響,大門就打開了。


    “你是?”小夥計此時已經火燒眉毛,整個人懵得快不知道東西南北,可好在他實在對沈魏風印象深刻,一下記起這就是八月間來過的那個“官方”的人,心裏又是一陣緊張。


    “你老板呢?”沈魏風伸手擋住鐵門,防止這小夥計要把他關在門外,他有預感這院子裏隻怕剛生了事,現在正是一團糟的時候,小夥計八成獨自在家,正不知道如何收拾殘局。


    果不出沈魏風所料,小夥計慌是慌,擋人是一點也不含糊。


    “他,他,他不在家……”小夥計早在剛才就被蘇長庸和夏秋楊嚇得渾身稀軟,這時候一緊張話都說不利索。


    沈魏風推開他,直接往裏走,小夥計緊跟在後麵,可怎奈沈魏風人高腿長走得飛快,結果是追不上也攔不住,情急之下隻好地在後麵喊了一嗓子“:他不行了,您就別進來添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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