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麽玩笑呀阿驍,昭儀怎麽會憑空不見嘛。”


    天驕的小臉上寫滿“朕才不信呢”的表情,一麵擺手表示自己不以為然,一麵在心裏咚咚咚地敲著小鼓,著實不踏實起來。


    真的假的?昭儀她居然丟下朕跑了?!簡直太傷自尊了!


    尉遲驍定定睨著小陛下,估摸著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哭喪著臉拽著自己問是不是真的。


    正堂內的空氣一時有些沉悶,天驕皺眉嘟嘴,手上不安分地撥弄著案頭的墨玉鎮紙,將這冷冰冰的石頭故意弄出聲響,好似下一刻,昭儀就要跳出來指著他說,天驕,君王風儀何等重要,你這樣成何體統之類雲雲。


    不行啊,他真的拿不準了對昭儀,他真的這樣沒信心嗎?


    “呐,阿驍。”天驕丟開鎮紙,純黑的眸子上下左右徘徊良久,終於定在了尉遲驍臉上。“昭儀她是真的不見了麽?”


    阿驍從不會騙他。


    “請陛下安心,楚相已派出人手尋找,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尉遲驍撇了撇嘴,想著天驕差不多要撲去找楚相理論了,卻見小陛下嘩地一聲趴伏在桌案上,下巴抵著一本綾麵折子,滿臉沮喪不已。


    尉遲驍心裏忽然騰起濃重的負罪感,想伸手拍拍天驕的肩安撫他,然礙於身份,仍是作罷,隻有些不自在地喚道:“陛下?”


    “朕沒事,阿驍,不用擔心。”


    天驕水眸半掩,窨黑的瞳子中透出深不見底的無助,活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動物。


    昭儀消失了。


    難道當真是皇祖母所為?


    “阿驍,”猶豫片刻,天驕還是決定開口詢問。“昭儀真的是消失了,而非”死了麽?


    尉遲驍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尉遲采所用軟枕上的那幾點新鮮血跡,很難證明她一切安好。至少,就尉遲驍所知的部分,她的身上並無傷口,楚逢君的那一記手刀,還不致令她內傷嘔血。


    “姐姐她吉人自有天相,您且放心罷。”忖度了半刻,他決定繼續安撫。


    “唔。朕還是先處理叛軍頭目被殺一案吧。”天驕嘟噥兩句,重新撐起身子來,慢騰騰地整理桌麵上散亂的折子。“既然楚相業已派人尋找,那麽朕就不必插手了。阿驍,”他抬起眸子,眼底似是有什麽東西正在發生著變化:“你也算軍中之人,你認為,那些叛軍頭目為何會在半道被害?”


    話題毫無預兆地一轉,尉遲驍愣了愣,見小陛下的麵前隻剩下一份折子。


    “這是今日送來州府的塘報。”天驕難得皺起眉頭,“那批押送要犯的霜州師精銳中,有一匹馬因為突襲而受驚,將馬背上的一名校尉掀下了山穀。那名校尉雖說身受重傷,卻也勉強撿迴一條命來”


    尉遲驍麵色一變:“陛下,此事當真?”


    “要是塘報也有假,這支霜州師可就留不得了。”天驕單手支著臉頰,“總之,朕已傳令下去,務必要保護好那名校尉,並且把人直接送迴帝都。”


    “咦,為何要送迴帝都?”尉遲驍不解地皺起眉,“送來霜州城不是更快麽?”


    天驕苦著小臉,竭力將眼眶裏的水霧逼迴去。“霜州到底不是個安全的地方呐。你看,叛軍頭目死了,昭儀也消失了,要是這人也在半道上出個岔子,隻怕霜州騷亂的真相,再也無從揭開。”


    “總得找個牢靠的人。”連半點風聲也走漏不得,否則,送迴帝都的就隻能是那校尉的屍體。尉遲驍心底堵得厲害,他昂首抱拳:“陛下,請讓末將前去護送那人吧!”


    “不成,少將軍得留在州府。”


    門扇吱呀一聲洞開,楚逢君推門而入。見了天驕,抬袖躬身向他一揖,鳳眸帶著莫名的森寒之意:“陛下,臣正打算迴帝都一趟。”


    尉遲驍本能地對這個請求不滿,他悶聲冷道:“楚相返迴帝都,獨留陛下一人在此,若是諸事安好倒也無礙,可若是這霜州城遇著什麽麻煩”


    “關於這一點,少將軍不需擔心。”楚逢君直起身子,勾唇微笑,“綸州的州師右營已在州城西門外五裏處紮營,在下遣往綸州的禦史們,必會替陛下牢牢地盯住那些圖謀不軌之人。”


    天驕雙手交疊,拄著下巴不作聲,眼神直直定在楚逢君臉上,帶著某種刺探的意味。


    “哦呀,想必陛下已經得知昭儀失蹤的消息了吧。”難得這麽安靜地坐在桌前,還一反常態地看了奏折,若換在從前,不早就嚷嚷著要讓昭儀作陪了麽?楚逢君忽然發覺,弄丟了尉遲采,不僅令他的猜測全盤翻覆,還會讓小陛下產生某種不可預知的改變。


    好,還是壞呢?


    天驕的嘴角不自覺地撇下來:“朕知道,朕還聽說,楚相已派人前去尋找。憑楚相的本事,想必要找到昭儀,算不得難事吧?”


    楚逢君微微一愣:小陛下莫非是在威脅他?


    “你想迴帝都,朕準了。”天驕兩手自下頷挪開,改為撐在案邊,“不過,朕應當有權知曉,楚相返迴帝都的目的為何。”


    *****


    “除了我,還有其他穿越者?”尉遲采瞪大雙眼,“她們都在哪裏?”


    團髻女子不知從哪兒弄來兩隻茶盅,動作優雅地沏了茶,把其中一杯遞來尉遲采的跟前,“對呀,穿越者總共有七名,分別降落至靈淵大/陸之上的七國內。你在赤國,另外六位姑娘則是在橙國,白國,青國等地了。”


    果然還有老鄉啊。尉遲采接過茶盅,興奮地問道:“那,我能去找她們嗎?”


    “找她們做什麽?”團髻女子一臉莫名,“你們互不相識,就算見了麵,也隻會把彼此當做npc罷。”


    好奇怪哎。尉遲采狐疑地瞧著眼前的女子:明明一身古裝,居然還知道什麽是npc。怪不得剛見到她時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仔細想來,一個標準的古人竟然說著滿嘴現代人才知道的acg語言,那能不奇怪麽?


    團髻女子輕呷一口茶水,頗為享受地眯起杏眸,漫道:“想問什麽?”


    “我很好奇,你為何知道npc這個詞?”而且還帶著一股子港式英語的味道


    “他說的。”纖指戳戳頭頂的瑩白光團,“他說,不相幹的路人,就叫做恩批西。”


    又是日食大爺幹的好事。尉遲采悻悻地聳肩,“好吧,繼續剛才的話題。那些穿越者待在其他六國,也是為了實現願望?”


    團髻女子點頭,纖指的瞄準對象從白光移到尉遲采臉上:“她們可都十分頑強呢,不像你呀,才來沒多久就玩完現在好了,楚相和二叔他們總算能休息一陣了。”


    “對不起嘛。”尉遲采粉頰微紅,“那,現在我可以做些什麽?”


    “惡補你的演技,如何?”


    “嚇?還需要惡補?我以為我的演技很好啦”尉遲采抹了把汗。不錯,在麵對舞台下的觀眾時,她能非常自然地演繹劇中人物,不過,那是因為她拿著劇本。無論舞台還是銀屏,觀眾從不會在看戲時對演員的言行做出任何反饋,而她熟記著所有的台詞,動作,明白要如何處理每一個神情


    但,那僅僅是在舞台上。


    尉遲采垂下眼眸。她對自己,早已不是失望二字可概括的了。


    原來,脫離劇本之後的她,連偽裝也不會麽?


    團髻女子歎了口氣,“看來你已經想通了。”


    “我不明白,究竟要怎樣,才能在他們麵前”尉遲采挫敗地扯開一絲苦笑,“我一直以為我在扮演著長千金,就算有破綻,至少”


    “有破綻,即是你的演技尚不到位的證明。你呀,不能總想著會有人替你收拾善後。”團髻女子放下茶盅,柔聲說道,“扮演一個你素未謀麵之人,的確非常困難。所以從某個方麵而言,你已做得很好了。”


    尉遲采揚起羽睫,有些遲疑:“嗯,你既然待在日食大爺這兒,那麽是不是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你都能看見?”


    “啊別提這個,一說到這個我就來氣。”團髻女子不耐地擺擺手,好似在趕蒼蠅,臉上現出半是鄙夷半是無奈的神色,“你每次做出選擇前都有好好動過腦子嗎?最初進入帝都的時候,你居然會出言稱讚壽王長得俊!你以為你真是來觀光的?這句話會對你‘尉遲采’產生多大的影響,你知不知道呀”


    尉遲采垂頭喪氣,“抱歉,我習慣了有話直說”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當真是個破習慣呐。


    “還有,你居然會跑去走那條密道!”團髻女子越說越來勁,兩道秀眉微微擰起,素白指尖抱怨似地戳上尉遲采的臉頰:“有腦子的人都明白,這種事應當首先知會帶你來帝都的秦鑒,抑或是直接找壽王告訴他你想換個地方住,能不生事就不生事。可你居然就這麽跑去天樞閣探險了”


    對,還無端撞上了楚逢君。尉遲采點頭認錯。


    團髻女子可沒打算放過她,“接下來就是那個楚相!啊啊啊這就是本小姐最無法想象的地方了!”左右開弓,手指變戳為捏,把尉遲采粉白的兩片臉蛋捏得微紅。“你居然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任由那個男人占你便宜!他從背後偷襲你的時候,你就該大喊‘流氓非禮’才對!可是你看看你那個時候在想什麽,嗯?你在想他的皮囊生得如何之好!吼吼~~~”


    “嘿嘿”的確就是這樣呀,團髻女子一個字也沒說錯。


    如是想著,尉遲采連偷笑的勇氣都快沒了。


    “所以呀尉遲采,”團髻女子縮迴素手,改為叉腰:“你的演技這麽爛,我看,你還是做你自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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