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所用的**到底隻是暫時的勁兒,一個時辰左右,中招的侍衛就都緩過來了。此番一折騰,再沒人敢鬆懈,明眼人都瞧得見楚相的臉色比大【_】便還大【_】便,若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唱反調,先得摸摸自己有幾顆腦袋。


    “若木不見了,青衣也還沒迴來。”楚相困獸似的來迴踱步,尉遲采看得腦子發暈:“你你你別轉悠了。若木就是那個蠱民吧。那青衣是誰?”


    天驕賴在尉遲采懷裏:“別管那麽多啦,剩下的事就讓楚相去處置,你給朕好生歇著。”


    楚逢君皺眉閉眼:“青衣是本閣安插在九王屋裏的暗衛,方才定是和若木交過了手,這會一路追去了”


    “九王?”出聲的是天驕。他撐起小身板,黑眸眯起:“楚相,朕方才沒聽錯吧?你說九王?”


    尉遲采愣了愣,隨即迴過神來,撫額。


    她還不打算這麽快就把那人的身份告訴天驕呀


    “昭儀,你實話告訴朕,藏在屋裏的那個人,是不是九王?”


    天驕轉過臉來。


    “呃”


    “昭儀!”天驕不依不饒,捉住尉遲采的袖擺,“他究竟是不是九王?”


    楚逢君歎了口氣:“陛下不必著急,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九王,還很難說。”雖然一直把他當做九王來看待,然而若木的一麵之詞,叫人難以相信。


    “那麽”天驕抿緊粉唇,“若這個人就是九王,現下還在負隅頑抗的那個叛軍頭子,又是怎麽冒出來的?狐假虎威的冒牌貨?”


    尉遲采覺著心裏寬慰些許:老實說,天驕的腦子還算過得去。


    “可若這人不是九王呢?”天驕盯著楚逢君。


    “從先前有刺客襲擊那人看來嗯,應該是九王,錯不了的。”楚逢君給出解答,“那個失去一隻手臂的人,大概就是若木。除了他,本閣實在想不到還有誰的皮膚會是那種顏色。”


    尉遲采疑惑:“一定是若木?沒可能是其他蠱民麽?”襄州人不都那個膚色嗎。


    “若木被本閣捉住後,便一直關押在石屋內,外間有重兵把守。如此守備,他要如何向其他蠱民送出‘九王在這裏’的消息呢?”楚逢君抱著雙臂,長出了口氣:“至於他是如何逃走的,若青衣能將他捉迴來,本閣自然有法子撬開他的嘴”


    若帶不迴來,則說明此地已被夜梟們偵知。


    他轉眸看一眼尉遲采。


    至於夜梟現身豐川的事,或許還是別在她跟前開口比較妥當


    “楚相,那隻手已經收拾好了。”尉遲驍進屋來,“屋子裏的那個人也濺到了血,不過我們不敢替他擦拭。”


    “讓我來吧。”尉遲采掀開錦被就要下床,被楚逢君攔住。


    “不必,本閣遣人去做便是。你到底是陛下的人,去伺候那個亂臣賊子,不合適。”


    他的笑容下似是藏著些複雜的意味。


    尉遲采定定看了他片刻,想起從前聽說的九王參與謀逆一案莞爾一笑,她又道:“楚相若是將他當做一個病人來看待,或許會好些罷。況且留著他,不還有用麽?”


    楚逢君似是一怔。


    “謝忠將他從駐馬村帶迴來,算是勉強替他撿迴一條命來我曾向若木詢問過解龜甲蠱的法子,雖說最重要的解毒藥還沒拿到,不過也或多或少比待在村裏等死來得強。”尉遲采輕聲笑道,“再說了,楚相咱們這次前來平亂,真正的目標,不該是那個偽九王嗎?”


    是了,她不知曉夜梟的存在,故而會將這一切都認作是赤九所為。


    楚逢君又是一歎:“也罷,你說得不錯。”


    姑且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接著道:“說起來,赤九也等不及了。昨日送來的塘報裏說,叛軍在雲江附近拔營,向附近的漁民強征船隻”


    天驕眼中一亮:“叛軍是要渡江了?”


    “臣也這麽認為。”楚逢君微微頷首,“然而州軍早已在雲江南岸候著了,叛軍強行渡江,莫不是來自投羅網的?”


    “我想,他們要麽有十成十勝過霜州師的信心,要麽是壓根不打算渡江,隻是做做樣子?”尉遲采斂下眸光,“可是也不像啊”


    “等文淨的消息來。如果叛軍當真是拔營毀灶了,”楚逢君舒了口氣:“那麽,也就到了這場動亂平息之時了。”


    天亮前,青衣返迴驛館,一襲翠綠衣袍上沾滿暗褐色的血跡。


    “受傷了?”楚逢君親自給他斟上茶水,“這倒是有趣,若木那廝斷了隻手臂,你竟也帶傷而歸?那家夥有這麽厲害麽?”


    眉目冷峻的青衣冷笑一聲,沒好氣地道:“要真有那麽厲害,如何會被我削去一條手臂?我是遇到了‘夜梟’的圍攻,十一個打一個,我能留著命迴來就不錯了。”


    楚逢君擱下茶壺,“你如何識得他們就是‘夜梟’?”


    “那群人使用‘夜梟’的傳令口哨。”青衣頓了頓,露出沮喪之色:“主子,屬下無能,那蠱民叫他們給殺了。”


    “原來如此無用的棋子就該拋棄了麽。”楚逢君挑唇一笑,將茶盞送來青衣跟前:“辛苦你了,青衣。本閣待會就讓花旦給你治傷去。”


    青衣麵上爬過大片赧紅,嘴硬道:“主子不必操心了,這點小傷哎哎哎疼!”


    楚逢君鬆開他掛滿血跡的左臂,笑得不懷好意:“老老實實給本閣治傷去罷。”說著轉頭衝門外喚道:“武醜,叫花旦來。”


    “是,主子!”門外傳來武醜的粗獷迴應。


    青衣決心反擊,細眸一揚,嘴邊現出挑釁似的笑影:“主子,武醜怎麽迴您這兒來了?不是該待在昭儀身邊麽?”


    “哦,沒什麽。本閣已讓武淨守在那邊,暗中保護便是。”楚逢君自然知曉他的心思,迴以一記“你贏不了我”的眼神。“你也快些把傷養好,本閣還有任務給你。”


    青衣暗暗笑罵了兩句,軟【_】下聲來:“是。”


    一日後,雲江邊的塘報由文淨送抵豐川驛館。


    天驕正纏著尉遲采解九連環,忽然聽見門外有響動,楚逢君人未到而聲先至:“陛下,昭儀,咱們得準備起程前往霜州城了。”


    “咦?去霜州城?”天驕腦袋一歪:“這麽快就走?”


    “不快了,陛下,您來豐川沒幾日,咱們可在這兒折騰有一個月了。”楚逢君已換上騎馬時禦寒用的墨氅,“二位趕緊收拾收拾,趁早上路,看今兒個天黑前能不能到達稟陽。”


    尉遲采心中明了:“叛軍果真要渡江了?”


    楚逢君點頭:“準確的說,是已經開始渡江了。”照塘報上所述的“翌日卯時起開始渡江”,現下已是辰時末,渡江應該還未結束。


    “那雲江邊豈不是已打起來了?”天驕滿臉興奮之色,還頗帶勁地揮了揮小拳頭:“哈哈哈哎等等,那咱們現在去霜州城作甚?等到了那兒,仗不都已經打完了嘛?”


    “陛下莫非還想上前線去挨刀子?”楚逢君丟來兩道鄙視的目光。


    尉遲采卻在一旁垂眸沉吟。


    楚逢君自然注意到了她:“怎麽了,昭儀是不是有話要說?”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她抿唇低聲道,“總覺得這場仗怪怪的。”


    要說叛軍真是決心渡江,那早在五六日以前就應當開拔,那時霜州師還未在雲江南岸站穩腳跟,無論正麵對壘還是多點突破都不難,可為何一定要拖延至現在?如今,霜州師已擺好了陣勢等他們來攻,叛軍無論如何也討不著好處呀


    楚逢君讚許地笑道:“本閣與昭儀有同感,無論是莫名來到霜州的蠱民,還是這群行軍路線極為奇怪的叛軍,行動似乎都十分遲滯,就像是在等待什麽一樣。”


    那日與文淨議及此事,心裏就隱隱覺著不對勁。如昭儀所言,的確像是在等待援兵。


    那為何現在又不再蟄伏等待,反而動起來了呢?


    “那為何他們現在又不等了?”尉遲采輕聲呢喃。


    楚逢君鳳眸一縮。


    她問了與自己同樣的問題。


    天驕見二人沉默,索性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這有什麽難想的?定是等不到了,或是已經等到了嘛。”


    “陛下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楚逢君嗤笑起來,“正是如此,咱們才要趕往霜州城。假若叛軍是等到了什麽,兩路州師盡不在州城內,州城城防豈不空虛?若有陛下坐鎮,想來那些個圖謀不軌的歹人,也不會輕易打州城的主意。”


    天驕似是而非地點點頭。


    “可就算咱們到了霜州城,手上也沒有能保證城防堅固的兵力啊。”尉遲采又道。


    “昭儀說得好。”楚逢君的笑意愈見溫和:“所以,臣在抵達豐川前,就已向霜州附近的綸州與臨州二州刺史發去密函,在必要之時,出動綸州師與臨州師來援。陛下亦不用擔心來不及,臣接到叛軍抵達雲江的消息時,就密令兩州州師出動,算來這個時候,他們已先咱們一步到達霜州城了吧。”


    聞言,尉遲采心底暗暗驚訝:他都預先考慮到了這些?


    “哦哦。”天驕亦是瞠目結舌,喉間擠出兩個單音節來。


    楚逢君的視線越過天驕,落在尉遲采臉上。


    她的臉頰泛著柔軟的粉光,杏眸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那個眼神是崇拜?


    真可愛


    “對了,少將軍呢?”他抬起手來擺了擺,示意兩人迴神。


    尉遲采立刻躲開眼神:“阿驍阿驍在隔壁屋裏照顧九王呢。”


    “不錯,還得帶上九王一道走。”楚逢君轉過身,“好了,趕緊收拾吧,咱們午時就出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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