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若木的叫喚,謝忠以為尉遲采出了什麽事,趕緊掀簾子探頭進來:“昭儀!”


    “謝將軍,你來得正好。”尉遲采勉力定下神來,對謝忠吩咐:“把他帶下去,嚴加看管,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


    “咦?可昭儀,要是相爺來提人呢?”謝忠為難了。


    尉遲采掃來一眼,“那就派人來告訴本宮。”說著一揚下巴,示意他將若木**去。


    “是!”謝忠揪著若木下了馬車。


    車內靜下來,尉遲采呆呆地蹲在這人跟前,握著被頭的手不知該不該放下。


    他就是九王?那個十多年前與兄長一同起事,而後被流放南疆的九王?


    真年輕呢。她的視線停在他的臉上,細細描繪著他的劍眉與嘴唇。


    他就是這次他們前來討伐的目標,可現在,他卻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躺在這裏。


    如果他是本尊的話,那就意味著楚逢君沒有騙她現在還活蹦亂跳製造麻煩的那個家夥,和自己一樣,隻是個冒牌貨。


    要不要告訴楚逢君呢?如果這是九王本尊,那麽下蠱之人也就好找得多了八成是那個赤九或者他身邊的人。他們熱切期盼著九王完蛋,九王一死,他們就正好能取而代之。


    剩下的兩成可能就是這位九王太倒黴,不知招惹了那個蠱民,這才中了蠱。


    看來,還有許多事要問若木呢。


    深吸一口氣,起身,小心跳下馬車。外間還守著幾名兵士,她叫來他們:“把車上的人抬去本宮宿處,記住,動作務必要輕柔再輕柔,不可弄傷了他。”


    “是!”


    ***


    此時的帝都,翡城。


    紅衣女侍第十三次擋下了前來永熙宮探詢的人。這次是禮部尚書。


    “姑姑,本官當真是有要事向陛下奏報啊!”禮部尚書急得滿頭是汗,“陛下都三日不見人影了,這究竟是唉!”


    紅衣女侍的笑容溫柔得叫人牙酸:“尚書大人,昨兒個來的鴻臚寺卿大人也這麽說來著,可沒法子呀,婢子也隻是依令行事。陛下龍體欠安,照規矩是不見任何大臣的,還請您多擔待著些。”


    “那、那陛下可有宣禦醫看診?”莫不是又借了病假四處消遣去了?


    紅衣女侍仍是笑:“請恕婢子無可奉告這也是陛下的命令。”


    尚書搖頭不止,抬袖蹭去眼角的老淚,無語問蒼天。


    陛下啊,您到底去了哪裏啊!


    待目送禮部尚書含淚離去,紅衣女侍鬆了口氣,臉上現出悻悻的神情來。


    她比誰都想知道陛下去了哪裏,可那個小子隻在禦案上留了一張紙條,人早就沒了蹤影。那張紙條上的字跡無比囂張:


    朕和少將軍出去玩兩日,有人來找朕,就說朕病了。欽此。


    聖旨,這就是赤帝陛下的聖旨!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要爆粗口。


    “怎麽,陛下還是不在?”


    麵前傳來淡淡的嗓音,紅衣女侍收斂了滿臉悲憤,抬頭。


    尉遲尚漳負手立在階前,微微眯起的眸子裏好似有殺機跳動。


    紅衣女侍欲哭無淚:來了,終於來了。她一直念叨著老天保佑,千萬別讓尉遲大人在她輪值的時候現身永熙宮,沒想到還是躲不掉。嗚嗚。


    “迴尉遲大人,陛下不在。”心虛,且滿腦子都在琢磨著待會要如何甩脫責罰。


    “看來是又跑出去玩了。”尉遲尚漳吐了口氣,抬手揉揉眉心。“少將軍呢?”


    明白跑不掉了,紅衣女侍乖乖跪下:“婢子該死,少將軍也被陛下一並拐跑了”


    尉遲尚漳冷哼一聲,驚得紅衣女侍一個哆嗦,隻得把腦袋垂得更低。


    “罷了,”尉遲尚漳長歎一聲,拂袖轉身:“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嘴給本閣閉嚴實了,莫要讓其他人知曉陛下失蹤的消息。可記住了?”


    “是,婢子明白。”紅衣女侍趕緊福身稱謝。


    此時的赤州邊境。


    “少爺,咱們還是在這兒歇息一晚再走吧。”望著城門前等候出關的長隊,尉遲驍抓抓腦袋。看來想要在天黑以前出城是不可能的了,再加上兩人也有整日沒有進食,當務之急還是找點吃的,再找家店宿下。


    天驕狐疑地轉過頭來:“在這兒歇息?這種地方能住人麽?”


    “”尉遲驍無語,“咱們出門在外,您還是將就一些嘛。這裏自然比不得宮嗯哼裏來得舒服,不過您總不願意累死在半道上吧?。”


    “不成,隻怕若晚了一步,昭儀她就”天驕皺了眉喃喃自語,“總之,要盡快趕到霜州。”


    “少爺,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咱們這麽偷跑出來,究竟是為了做什麽。”尉遲驍壓低嗓音,“您把整個翡城丟下不管,待到迴去的時候,定又要在景帝陛下那兒領一個大不是了。”


    話音剛落,隻聽見城門處傳來答答蹄聲,一人手執黑色招文袋,從城門前帶馬而入直取城內。這人一路高聲喝道:“霜州六百裏加急!霜州六百裏加急!都讓開都讓開!”


    “是霜州六百裏加急啊。”尉遲驍的視線落在那片馬蹄掀起的塵煙上,低聲道:“待這塘報到了帝都,兵部就等著您的禦筆朱批了,誰知道您居然”跑了。


    天驕麵無表情:“皇祖母會處理的。”


    “少爺,這赤國的江山是您的,可不是舒家的。”尉遲驍皺眉:連這等重要的奏折都拿給太祖妃批閱,實在是說不過去。


    一提到舒家,天驕的小臉登時沉了下來。


    舒芙姬那個小鬼,纏著阿驍也就夠了,想不到後來還變本加厲,纏著他的昭儀和皇祖母,末了還裝模作樣地向他示好。她究竟想做什麽?


    而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何皇祖母稱昭儀是“壞人”?當初極力主張他迎娶尉遲家長千金的人,不正是皇祖母麽?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麽要詆毀昭儀?


    還說什麽讓昭儀去了霜州,就再也不要迴來了說著這話的皇祖母,讓他感到很陌生。


    離開翡城前往霜州,除了保護昭儀,還要弄清楚這些讓他迷惑不解的事。


    雖然不知是否找得到答案


    “少爺?”阿驍抬起手來,在天驕麵前晃了兩晃,“迴神啦。”


    “咕嘰咕嘰”


    阿驍疑惑地垂下腦袋:“咦?什麽聲音?”


    肚子餓了。天驕撇了撇嘴,紅著小臉低聲說道:“罷了,今兒個就在這裏宿下吧。”要吃飽了睡足了,才有精神繼續全速前進嘛。他暗暗點頭:


    昭儀,要等著朕來哦!


    ***


    靠在窗邊,視線穿過兩重迴廊和天井,抵達對麵的那扇小窗。天色將暗,那小窗後早已點了燈火,明黃的光亮落在窗紙上,俱作一片溫暖與柔和。


    楚逢君靜靜地看著那扇窗戶,劍眉不經意蹙起,唇邊逸出一縷歎息。


    自兩日前他與尉遲采的那場爭執之後,這丫頭當真是不再理他,進出也再不帶著武醜,好似要就此與他劃清界線那樣


    是他說錯了什麽嗎?隻不過是想要保護她,讓她放心地將所有事交與他來處理,同時盡可能地避開那個陰陽怪氣的楓陵王世子。她為何老是對他張牙舞爪,絲毫不願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原本她是不需來霜州的,但她擅自圍了重華宮就等於一腳踩在了舒家的底線上。合圍重華宮,表麵上或許是為了太祖妃的病著想,可另一方麵,卻也等同於軟禁了太祖妃。舒家豈會容忍這種她如此作為?


    就算她想要替天驕早些奪迴實權,可此舉也未免太躁進了些。想要扳倒在紮根宮中多年的太祖妃,哪裏是軟禁她兩日就能完事的?


    或者,這丫頭壓根就沒想過這些。她隻是遵循著她的意願,維護著尉遲家的利益。


    或者,她當真什麽也不明白。


    他覺著好氣又好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要忍受她的誤會,以及偶爾路遇時她刻意裝扮的輕鬆模樣。


    思索間,對麵的小窗忽然吱呀一聲推開來。一抹纖細的人影立在窗邊,是他所熟悉的銀裘紫衣。


    尉遲采隻是開窗透口氣,沒想到一抬眼就正對上了那個家夥。他裹了一襲玄青墨氅,著酒紅底窄袖錦袍,長發未束,極隨意地散在肩頭。她不避不閃地睨著他,看見他鳳眸下起了晦暗難明的顏色。


    哼,想和她比誰眼睛大?於是她杏眸睜圓,毫不客氣地瞪迴去。


    修長的劍眉斜飛入鬢,深黑鳳眸藏著莫測深淺的暗光,鼻梁端挺,輪廓精致的薄唇邊帶著一抹似是而非的笑。而且,她發現他很襯玄青色


    嘛,與其說是瞪迴去,不如說是在大大方方地欣賞美色。


    學了四年表演,她以為自己對俊男美女已經全然麻木了,誰知那日她與他在天樞閣初會時,她仍舊無法忽視心底清晰的驚豔之聲。


    天曉得這個靈淵大陸是什麽做的,怎麽能生出這麽多養眼的美男來?且不說他楚逢君,單是壽王,楓陵王世子赤英堯,就連上朝時站在對麵的那位禦史大夫金庭秀,也都長著一張極出眾的臉。再看看天驕,這麽小就生得一副禍害蒼生的模樣


    不過話說迴來,為何在天樞閣那時,她並未關注楚逢君的顏呢?


    而且,還扇了他一巴掌。


    楚逢君忽然轉過身子,雙手撐在窗欞上,正臉對著她,唇邊好似挑起了一絲笑痕來。


    哦喲,挑釁?姑娘我還會怕你?尉遲采不甘示弱,亦擺正了身子,故作傲然地揚起芙顏。


    “昭儀啊,”楚逢君揚聲笑問,“沒有本閣的相助,這滋味如何?”


    尉遲采笑嘻嘻地一攤手:“好得很呀,本宮已經找著了法子,相信此事很快就能解決倒是楚相你啊,太小看本宮,到時候隻怕你會得不償失哦!”


    本宮已經逮著了九王,你卻連亂民的影子都沒碰著,真是失策呢。


    楚逢君苦笑著甩甩腦袋。這丫頭“那就說說,你用了什麽法子吧?”


    “本宮憑什麽要告訴你呀?難道就憑你家有個未婚妻?”


    等等,後半句是怎麽冒出來的?


    她腦中轟地一聲崩壞了嗷!老娘對天發誓,她絕對沒想過要這麽說!


    楚逢君愣了愣,“你”


    “本、本宮很忙,不說了拜拜!”


    迅速合起窗扇,她把額頭頂在交疊的雙手上,這才發覺自己臉頰燙得快要開鍋了。


    搞錯了,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楚逢君一臉莫名地被晾在窗邊。他抬手摸摸下巴,滿心狐疑。


    她在氣什麽?那麽不甘心的表情他應該沒說錯話吧?


    還有啊,她是怎麽扯去未婚妻這個玩意上的?女人的思維都這麽跳躍麽


    “主子,好久沒見到您這副表情了呐。”身後傳來一把懶洋洋的嗓音。


    “哦?”楚逢君掩上窗戶,慢騰騰轉過身子,訕訕道:“這副表情是什麽表情?”


    “被女人調戲的表情。”座上的紅衣男子擺擺手,忽然笑了起來:“唉呀,說著玩玩嘛,您可別真翻臉呀。”


    楚逢君哼了一聲,在手邊的軟椅上坐下,“文淨,你這小子的輕功倒是有長進了。”


    “什麽有長進?是主子您和對麵那姑娘聊得太專心,所以才會連我進屋都沒察覺到。”文淨嗤笑著揚起手中的信,“喏,這就是雲池方麵剛剛傳來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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