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憶有些的確應該封存起來,但是夢想卻應該一直秉持。


    說到這個時常縈繞在阿睿噩夢,又不得不說他曾經美好的夢想,那個夢想始於年少時代,始於一個都市。


    七十年代的阿睿出生在西北荒漠之中的一個綠洲,那裏有竄天的白楊,荒瘠的戈壁灘,還有阿睿童年的迴憶。


    而說起來,他又比哪裏絕大多數的孩子要幸運那麽一點點,隨著父母省親到過的故鄉,是全國最繁華的城市,沒有之一,那就是有著十裏洋場,霓虹閃爍的上海。


    這兩個城市在童年記憶裏一樣深刻,一樣刻骨銘心,因為對比是那麽地強烈,四天四夜的行程就像是一個時光的穿梭機,讓他從貧瘠的西北到了繁華似錦的上海,他有時候感覺那麽不真實,像是從一個時代到了另一個時代。


    那時候阿睿每次離開上海的時候,都會問媽媽,為什麽我們不能生活在上海這樣繁華的地方,而要生活在貧瘠的荒涼的西北。


    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小孩子,而小孩子沒有什麽太複雜的想法,有好吃的,好玩的,有好看的地方,當然還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好地方。而在上海這裏,如果單純的對比,似乎都能滿足阿睿幼小心靈的每一個點。


    這裏有豐富的早點,有外灘的美景,有大世界遊樂場,有特別大的百貨商場,還有好多媽媽爸爸的兄弟姐妹,似乎這裏的也有著很溫暖的溫度,更有著讓人流連忘返的美食美景。


    媽媽似乎被這個簡單的問題給卡住了,半晌才溫和對阿睿說“如果大家都住在大城市,誰去保衛邊疆,建設邊疆呀?媽媽和爸爸都是這個城市裏最優秀的人,所以當時才被派到西北去建設,那時候學校最好的學生才能有這個資格去。”


    阿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又茫然地望著媽媽說“那媽媽,你不想外公和外婆,還有舅舅他們嗎?”


    媽媽看阿睿笑了,笑得有點不自然,然後隻是用手擼阿睿的腦袋,卻沒有說什麽。


    每次來上海幾乎都是暑假,最後一次成人前來上海是一九九零年,那年阿睿考得很好,雙科都是年級第一,媽媽為了獎勵他,帶著他來上海遊玩。


    這個時候的阿睿已經算是一個小小少年了,對世界的看法也成熟了許多了,不像小時候隻是覺得單純為了滿足口腹之欲。


    列車進入江南之地,就感覺身上的汗毛孔都開始唿吸,身上有種濕潤的感覺,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的水分。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麵的翠綠的植物,密集的民房,感覺有著小小的激動,雖然以前也來過好多次,畢竟那時候還真的太小,隻有一些記憶的碎片,而那些碎片幾乎都是美好的,一直伴隨阿睿走過小學生活,也是他大概最能和同學們炫耀的一個見聞的資本。


    過了南京長江大橋就意味著離開上海隻有一步之遙了,四五個小時的車程說短不短,說長不長。


    但是對於阿睿來說卻激起心中渴望,在心裏可能覺得上海可能就是天堂,特別是作為孩子來說,當你嚐試過好的東西的,再讓你迴到貧瘠的生活,這種落差感可能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接受的。


    阿睿可以接受,因為阿睿覺得最在乎的人都在西北,所以並沒有感覺離開上海這些會特別難受。


    但是心不會騙人,孩子的心一般也不會。天堂再好,沒有了父母,兄弟姐妹,那個天堂也未必就是天堂了。


    母親似乎比阿睿還要難以按捺心中的激動,看到南京長江大橋那一刻,拉著阿睿激動地說“阿睿,快來看,要過大橋了,馬上要到家了。”


    和母親就這樣望著窗外的風景,有點煎熬地渡過這幾個小時,終於在列車員的廣播中,聽到了“前方到站,上海西站,請下車的旅客提前準備好行李,排隊下車。”


    這就意味著,終點站上海站馬上要到了,母子倆都激動的開始整理行李,把包都放在座位腳下,或者抱在身上,像一個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


    終於在火車的嗚嗚汽笛聲中,列車緩慢的駛入車站,大家爭先恐後地扒著車窗,找尋著各自接站的親朋好友,當然阿睿們母子也不例外。


    母親似乎找到了熟悉的聲音,揮手大聲地打著招唿,然後迴頭把阿睿拉過去,指著那個奔跑的聲音激動地說“阿睿,你舅舅來了,你舅舅來接我們了。”


    阿睿努力地在人頭攢動的縫隙裏,看到了那個有點熟悉的身影,舅舅個子很高,所以也算是鶴立雞群,能一眼就看得到。


    阿睿好像覺得自己沒有以前那麽激動,也許長大了,可能依戀家人更多些,那些曾經感覺天堂般的物質生活,變得沒那麽渴望,所以雖然也比較激動,但是衝動感還是少些許。


    舅舅很激動地站在下麵,伸手接過行李,高興得喊著“阿姐,總算迴來了。”


    媽媽高興地抱了一下舅舅,趕緊對阿睿說“阿睿,喊阿舅呀!”


    阿睿很靦腆地喊了聲阿舅,舅舅高興的擼著阿睿的頭,開心地說“阿姐,阿睿長得好快呀,三年不見,都長成大小夥子了。來,趕緊迴家,阿媽在家等的都著急了,一早就出去買菜,還給你們包了小餛飩。”


    媽媽和舅舅提著行李在前麵走,阿睿則緊緊跟隨在媽媽後麵,時不時地舅舅和媽媽還迴頭看阿睿是不是跟著,生怕阿睿給跟丟了。


    出了車站,和他裏的火車站完全不一樣,那裏的火車站,除了站名幾個大字,整個站台也就一個,旁邊都是低矮的圍牆,出了站,隻有一排排小平房。


    而上海站一出來,就是滿眼的霓虹閃爍,即使是入夜,這裏也是人山人海。各種高樓大廈和霓虹光影環繞在四周,讓阿睿突然很不適應。


    阿睿隨著聊得熱火朝天的媽媽和舅舅,坐上帶辮子的公交車,他一度覺得不可思議,公交車搞個電線牽著,像是個電動玩具。


    所幸是終點站,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阿睿還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說陌生也不陌生的城市。


    說陌生因為每次來都有變化,都會有不一樣的感覺,說不陌生畢竟真實的來過好幾次,雖然覺得小時候是不是像是夢遊一樣的來過,但是那種天堂般的感受,還是在幼小的心裏紮了根。


    吹著從窗外帶來濕熱的風,就算味道也很西北不一樣,更多了一種人間的煙火氣息。馬路都不算很寬闊,但是四周布滿了房子,有高樓,也有很多二層的老式建築,一樓有著各種各樣的小商店,這個是西北那裏沒有的景象,他住的地方,整個家屬院一共才三個小商店,而這裏卻是一個挨著一個。


    街上的人很多,而且還有很多人拿著一個躺椅開始排隊在馬路上攤開,搖著扇子,躺在躺椅上,還有些人旁邊還擺個小桌子,上麵放著香煙水果之類的。


    這種景象阿睿不知道別的城市有沒有,但是在他那裏絕對是看不到,最主要大家都很坦誠,當然阿睿說的是男同胞,很多都是坦胸的坦誠相見。


    大家都在路邊一邊躺著,一邊聊天,打牌的,下象棋的,走飛行棋的,還有下軍棋的,儼然馬路已經成了夜間最大的娛樂會所。


    阿睿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些形形色色的人們,覺得夜上海真的是名不虛傳,不但有霓虹光影不落之勢,還有夜晚熱鬧非凡的民間生活,這也許就是夜上海的由來吧。


    這個景象時刻在阿睿幼小的腦海裏閃現,心中似乎透露著強烈的願望,希望有一天可以和父母也迴到他們的故裏,一起融入這樣的生活,這也成了阿睿年少時最重要的一個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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