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絲海腥味的黃浦江水充斥著阿睿的鼻腔,手撐著外灘的江邊的扶手,背後是燈火輝煌的外灘格外耀眼,而隔江的浦東確有著十分巨大的反差,除了對麵碼頭的和一些廣告牌之外,隻是星星點點的燈光。


    這樣的燈光,讓阿睿迴想起那個讓他此生難忘的夜晚,在樹林間躲藏的他,透過樹林看到村裏也是看到這樣星星點點的燈光。隻是那個時候沒有這樣燈火輝煌的外灘做背景,有的隻是陰暗濕冷的林間,和那刻骨銘心的恐懼。


    那次的事件幾乎改變了他的人生,如果不是心中懷揣著夢想,如果不是家人不放棄的尋找,和無比耐心的規勸,今天的阿睿也許就會走上一條不歸路,一條他現在想想都背後發冷的不歸路。


    當時的他為此離家半年之久,不敢迴去,一來生怕自己魯莽的行為造成了不可想象的後果,那就是大頭被他反傷後致命,那自己就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責,成了殺人犯。估計現在警察正滿世界的準備抓捕自己,結局可想而知!


    其次就是一向以自己為榮的父母得知這個消息後,會怎麽想?


    當時的他想想就痛苦地抓著頭發,手的力量很大,以至於頭皮上的頭發都被他抓下了不少根,但是這些皮肉之苦都不足以讓他感受特別大的痛苦,因為現在他精神上痛苦遠遠淩駕於皮肉之痛。


    曾經那個溫暖的家,寵愛他的父母,溺愛他的姐姐,讓他此時無法麵對。


    因為在他們眼裏阿睿是一個聰明好學,有著正義感的好好少年;在老師眼裏,他是學校的模範學生,品學兼優。


    就拿這次中考來說,老師對他寄予厚望,曾經在班裏說過,自己是肯定能考上重點高中的尖子生。


    而現在呢,自己是一個兇手,是一個警察可能正在追捕的逃犯。


    這樣的落差讓阿睿猶如從天堂掉到了地獄一般的感覺,他實在無法麵對現在的自己,更沒有辦法麵對深愛他的家人,寄予厚望的老師。


    怎麽辦?


    阿睿不停地問自己,迴家?


    怎麽麵對爸爸媽媽,姐姐!


    不行,迴去不是給家裏抹黑嗎?過往的榮譽感,讓阿睿不敢麵對現實。


    那時阿睿怕極了,將頭埋在膝蓋中間,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想起平時父親對自己再三的教導,習武是為了讓自己健身強體,而不是讓自己好勇鬥狠,自己其實一直時刻記住父親的話。


    而今天的意外來得太突然,自己真的隻是想教訓一下這個霸淩的大頭,但是怎麽就會奪過他的刀,他怎麽就撞到了自己奪來的刀口上的,這一切就短短幾秒,卻讓阿睿反複地迴憶著。


    真是應了父親說的話,刀槍無眼,萬不可持之!


    阿睿現在很後悔,但是後悔也無濟於事,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接下來怎麽辦?


    這個問題又迴到了阿睿的腦海裏,他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已經慌地六神無主了。


    想到父親一向比較嚴厲,想到自己闖了天大的禍,迴去後那可不是一頓胖揍可以解決的,阿睿越想越怕,最終他選擇了逃避,決定躲起來,不迴家。


    這個錯誤的決定,讓阿睿此後將近大半年像個乞丐一樣的生活,整天擔驚受怕,看到警察就躲,看到有人的地方都不敢去。


    隻能以乞討為生,被其他的要飯的驅趕過,被廢品收購站的人訛詐過,每天都為了能吃一口飯,漫無目的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找尋一點廢棄的垃圾賣錢。


    去果園裏偷過水果,被看院子的狼狗追的最後跳入了小河裏,差點被淹死,上岸後躲在無人的地方號啕大哭。


    夜晚偷偷地迴到無人的老房子,在房頂瑟瑟發抖的過夜,隻為了能夠再次感受到曾經家的溫暖,天沒亮就趕緊離開,生怕被人發現。


    隻有一次迴到家裏小樓的外麵,在圍牆邊看著窗戶中的燈光,那個曾經充滿歡笑的地方,卻在夜晚顯得安靜極了。


    看著窗戶打開,母親熟悉的臉龐,沒有了慈祥的麵容,有的隻是蒼老,兩鬢的白發突增,眼裏都是沒落,和無神,眼窩深陷失去往日的神采


    阿睿估計這些日子母親沒有一天睡過好覺。


    阿睿捂著嘴,在圍牆外泣不成聲,不停地在心裏說“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這樣的。”


    就這樣阿睿熬到了寒冬將至,初雪飄零的那天,阿睿在破舊的無人的廢棄小屋裏,點著火堆,但是沒有感受到溫暖,而是心越來越冷。


    現在的阿睿已經沒有四五個月前,那紅潤飽滿的容貌,衣衫襤褸,身體消瘦,汙垢沾染了臉龐,手上的指甲很長,裏麵還有不少的汙濁的泥濘之物。


    但是為了不挨餓,阿睿還是要想辦法去找點東西吃,頭頂的片瓦半頂遮不住紛紛揚揚的雪花,阿睿蜷縮著身體,無神地望著天空中的雪花。


    雪花飄飄揚揚地飛舞著,一片片不經意飄落在阿睿的臉上,每一片都像是一次刺痛的霜雪之刃,不但冰冷,而且疼痛。


    阿睿在這裏已經呆了好幾個月了,這裏離開附近的市場不算遠,可以找點吃的,也可以找到一些可以賣的垃圾。


    不但要和拾荒人競爭,還要和乞討的人競爭,這小半年的經曆,讓阿睿深深地感受到,原來以前的生活的是那麽來之不易。


    而阿睿不知道的是,大頭並沒有致死,雖然被刺傷,但是沒有傷及髒器和要害,最主要的是救治及時。


    由於是傷人案件,最終報警處理,公安部門在經過了細致的問詢後,當時在場的阿南總算這次沒有慫,將始末告知了警察。


    最終警察判定阿睿屬於防衛過當,但是阿睿屬於未成年,現在又是失蹤,阿睿的家人也提出了和解的條件,賠付了大頭家一筆不小的費用後,雙方算是和解。


    隻是阿睿將可能麵臨少教監管,但是現在人都失蹤了,阿睿的家人又做了很多工作,最終不了了之。


    但是阿睿的重點高中算是泡湯了!


    阿睿不知道事件的變化,也不知道家裏為了他做出多大的努力,現在的他隻是個惶恐的,擔驚受怕離家出走的孩子。


    這一場初雪飄過,阿睿每況愈下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發著燒得阿睿,餓得兩眼都冒金星。他拖著病懨懨的身體,行走在雪地裏,想著去集市看看能不能找點可以吃得殘羹剩飯。


    而離開集市小幾百米的時候,他實在走不動了,靠在一旁的電線杆子邊休息。


    慢慢地他開始輕喘著氣,頭也感覺越來越重,漸漸地似乎進入了夢境。


    在夢裏,他夢見小時候母親在陽光明媚的清晨帶著牽著他手去買菜,母親溫和,慈祥的微笑比明媚的陽光更讓人溫暖;他又夢見曾經去過的上海,哪裏有無數的美食,好玩的東西,好看的衣服,他還記得在浦江的外灘,曾經和媽媽說,長大了一定要成為一個有錢人,把媽媽爸爸都接上海來!


    然後大姐和二姐也出現了,強子哥和萍萍姐也出現,大家帶著他在南山的草地上放風箏,隻是他們跑得太快,越跑越遠,不管阿睿怎麽追,都追不上。


    大家還都在喊著“小三兒,快來!跑快一點!再不來,風箏就要斷線了飛走了!”


    阿睿伸出雙手,使勁想抓住前麵的人,卻連個衣角都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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