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驕陽似火,天空沒有一絲雲,陽光炙烤著大地。


    與殘夜閣開戰後,來天蕪森林曆練的修士少了大半,林西鎮生意冷清,歇腳的茶樓更甚,簡直可以用門可羅雀來形容。


    這樣悶熱的午後,百無聊賴的店小二更是昏昏欲睡。


    “小二,來壺上好的靈茶。”清脆的聲音將小二從昏昏沉沉的狀態喚醒。


    他抬眸望去,一柄飛劍落在門外,從上走下一男一女,青衫新綠,在這炎炎夏日看著格外清爽。


    二人十分年輕,仙姿玉容,氣質高華,瞧著出身不凡,觀其來時方向,約莫是從天蕪森林曆練歸來。


    最讓小二在意的,是二人的到來悄無聲息,若非少女開口,他完全未察覺到有人前來。


    心悸一秒,他又釋然,既是禦劍而來,修為至少也是築基期,他一個練氣三層的小修士,察覺不到很正常。


    小二滿臉堆笑,迎了上去,“客官裏麵請。”


    一盞茶下肚,雲梨摸了摸額頭的汗珠,“總算涼快了些,這鬼天氣,熱死個人。”


    小二笑眯眯應和幾句,心中卻想,原來這少女尚未築基,那另一位多半就是築基期修士了。


    也是,如今局勢下,多數元嬰金丹都在清河穀戰場,也就隻有築基練氣修士才會外出曆練。


    衛臨擱下茶盞,掃了眼空蕩蕩的茶樓,問道:“怎麽一個人也沒有,這戰事莫非又有變故?”


    “嘿喲,”小二將手中茶壺往旁邊桌子上一放,開始大倒苦水,“想來兩位道友這些時日都在森林裏,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又出了大事。”


    雲梨眨了眨眼睛,“正道圍困殘夜閣已經十多年了,一直僵持不下,能有什麽大事?”


    “殘夜閣太無恥,竟然在太一宗安插進諜探,還是掌教之徒,就是那雲梨,你們知道吧?”


    雲梨點頭,“知道,聽說她屢立戰功,還協助夜蕭兩家,消滅蠱王,怎麽成諜探了?”


    “哎喲,別提了,之前我還挺敬佩她的,小小年紀,修為不俗,又不像其他天才弟子目無塵下,肯救助我們這樣的低階修士。”


    小二重重歎了口氣,“誰曾想,這一切都是殘夜閣的陰謀,也是,那些個天之驕子眼中,我們都是螻蟻,哪裏值得他們救。”


    雲梨與衛臨對視一眼,心中有些不妙,忙追問:“什麽陰謀?”


    “她清剿蠱蟲是殘夜閣苦肉計,目的就是為助她快速建立起威信,為後麵去清河穀救出蠱王宿主鋪墊。”


    雲梨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小二一副過來人的表情,“這就是殘夜閣的高明之處,隻有在蠱王附近,巫蠱殺手才能發揮出最大戰力。


    奈何我們正道將清河穀圍得嚴實,蒼蠅都飛不出去一隻,更別說將蠱王宿主送去中洲城了。


    雲梨這倆諜探故意透露隻有蠱王才能殺死成熟蠱蟲,誘使夜蕭兩家配合他們救出蠱王宿體,後來竟想放走蠱王宿體,幸虧夜族長發現得及時,阻撓他們的計劃。


    又故作不知他們身份,使他們放鬆警惕,於前些日子利用結丹大典設局,可惜,還是讓他們給跑了。”


    小二鄙夷又懼怕,“事情敗露後,殘夜閣展開瘋狂報複,從南陵城返迴清河穀的元嬰真君們傷亡半數,其中四大派也死了十位元嬰真君。”


    衛臨呆滯,身份暴露後,他們猜到四大派會往她身上潑髒水,但怎麽也沒料到,他們顛倒黑白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到這個份上!


    不僅完全抹除了他們在清剿蠱蟲中的功績,還直接把他們打成助紂為虐的一方。


    “靠!”


    一聲怒喝讓衛臨從呆滯中迴神,正要傳音,便見雲梨幾乎氣炸,她捏了個訣,飛快地去掉易容,露出本來麵目。


    衛臨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旁邊的小二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結結巴巴:“你是……你們是……”


    雲梨不理,飛快地掏出顆留影石激活,怒罵:“你大爺的,敢往老子身上潑髒水!”


    她站起身,正對留影石,“別以為老子現在在逃命,你們就可以肆意妄為,見過顛倒黑白,沒見過你們這麽無恥的……


    劈裏啪啦罵完,她收起留影石,將嚇尿的小二從地上拽起來,“現在立刻馬上,帶著這顆留影石去紫光城,在人最多的地方放出來,若敢有別的歪心思,”


    她冷笑一聲,目光下移,惡聲惡氣道:“老子捏碎的你卵唔——”


    衛臨眼疾手快,在她吐出最後一字前身上捂住她的嘴,瞪她一眼,“不準說髒話。”


    雲梨拿開他的手,不滿道:“師兄,我在放狠話呢,你這樣我就沒氣勢了!”


    小二想哭,不,就你現在的身份,就是不說話,也很有氣勢。


    衛臨嚴肅臉,“放狠話也不能說髒話,哪有小仙女說這些話的。”


    夭壽哦,從說粗話,到開黃腔,這些亂七八糟的做派都是哪兒學來的!


    一提到小仙女人設,雲梨秒變乖巧,紅著臉期期艾艾道:“小仙女也有被氣昏了頭的時候,人家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說完,瞥到旁邊杵著的店小二,沒好氣道:“你還杵這裏幹嘛,等我送你嗎?”


    店小二一驚,拔腿就跑!


    幾天後,紫光城最繁華的琳琅大街,一顆留影石突然升空。


    “你大爺的,敢往老子身上潑髒水!”


    清脆的怒罵響徹琳琅大街,眾人呆呆仰頭看去,便見這些日子四大派大肆搜尋的諜探雲梨出現在影像中,她橫眉立目,將四派兩家罵了個狗血噴頭。


    “就你們那圍攻,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笑死個人,星冶驚蟄都進進出出多少次了,星羅是夢遊飄到八爾湖送死的嗎……還有夜蕭兩家,忘恩負義,早知就該等你們兩家族人都死絕了,我們再去……”


    眾人呆若木雞,扶嶽等一眾元嬰大能,素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竟有人敢明目張膽罵他們!


    太一宗放出來的拙劣說辭,隻能騙騙不知情的低階修士,但凡有點渠道、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扶嶽這是在挽尊。


    堂堂正道魁首,收了一個殘夜閣諜探做記名弟子,而且這諜探還是個妖修,簡直貽笑大方。


    但誰讓人家是正道魁首呢,又把控著東陸,特別是如今這個局勢下,還得指望四大派鏟除巫蠱門餘孽,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裝聾作啞,任由他將白的說成黑的。


    萬萬沒想到,這雲梨氣性如此之大,這還逃命呢,就敢明火執仗,跳出來反駁。


    紫光城很熱鬧,罵人不稀奇,但挨罵的平日裏高不可攀的元嬰大能,就很稀奇了。


    大量修士湧向琳琅大街,等城主府接到消息趕到時,琳琅大街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城防隊的人被堵在外麵,進不去。


    也不知是那個機靈鬼,施了個小術法,讓留影石中的聲音傳遍整個紫光城。


    城防隊的人臉綠了,其他人聽得開心,但他們城主府的人,事後一定會被追責的。


    城主府留守的主事金丹丁浩正準備使出強硬手段,進到琳琅大街,忽聽怒氣衝衝的女聲道:“老子以前確實殘夜閣的諜探,但我們都是被逼的。


    我們曆經千辛找到鬼泣解藥,又把萬靈丹的丹方賣給太一宗,就是希望四大派能用萬靈丹瓦解殘夜閣殺手。他們呢,拿到丹方後藏著掖著,非得讓眾人與殺手們硬拚。


    這群元嬰大能,真是好算計,哼,不就是東陸快現世了,你們四大派想獨攬東陸麽。”


    丁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月前的結丹大典他也去參加了,太一宗潑髒水的事情他很清楚,殘夜閣越過淩夙、扶嶽等人,對她施展碎魂咒,可見恨她入骨。


    萬靈丹也曾聽她提過一嘴,但具體的並未明說,若萬靈丹真能解鬼泣之毒,那可是能極大的動搖殘夜閣殺手們,能在短時間內瓦解殘夜閣。


    四大派瞞下這個消息,讓他們這些門派世家與殺手們廝殺,意欲何為,再清楚不過。


    紫光城內,親朋族人在清河穀參戰的人不少,聞言俱是心驚不已。


    雲梨卻還覺不夠,又放出一個驚天消息,“對了,殘夜閣巫女藍意已死,不用太感謝我。”


    “這、這不可能吧?”有人難以置信。


    留影石裏的雲梨仿佛預料到他們會有此一問,抬起下巴,睥睨眾人,“愛信不信!”


    隨後,影像消失。


    紫光城外,衛臨瞟了眼身邊氣鼓鼓的雲梨,挑眉道:“消氣了。”


    雲梨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我也不隻是為了出氣,我罵著罵著思路清晰了,不是隨便分化了下他們麽。”


    滄瀾眾多門派世家,之所以會參與到對付殘夜閣中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殘夜閣是巫蠱門餘孽,他們懼怕巫蠱之術。


    但是現在,蠱王死了,唯一會巫詛之術的藍意也死了,殘夜閣就隻剩一眾殺手。


    星冶驚蟄雖然實力強橫,但他們的首要敵人是四大派,其他門派世家犯不著硬抗,特別是四大派惡意消耗他們的實力在前。


    “你怎麽知道藍意死了?”


    “巫詛之術的克星就是信仰之力,我有那麽強大的信仰之力,這份反噬十個藍意也承受不了。”


    衛臨無語,所以是猜的,虧她說得那麽信誓旦旦。


    他無奈地搖搖頭,祭出飛劍,“走了,一會兒城主府該出來抓人了。”


    雲梨跳上飛劍,“我們找個地方研究研究帶出來行程記錄,看看又沒有母蠱的線索,不行還得去趟汾水城。”


    衛臨錯愕,“你還要找母蠱啊,四大派潑髒水,滄瀾也沒幾個人幫你說話。”


    雲梨心情微澀,說不難過,是假的,其他人也就算了,田孝等他們救過的中山係人,在他們身份暴露後,也未有隻言片語的幫忙。


    她微微抬頭,輕歎道:“這滄瀾的修士,確實都冷漠得很。凡間武者尚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我輩修士,納靈氣、習術法,能力比之武者大了不知多少,卻無半分俠氣,奪人財物,欺淩弱小,可悲可歎。”


    “那你還要查母蠱。”衛臨挑眉。


    “蠱蟲肆虐,禍害的不止是他們,還有可能殃及我在乎的人,為了那些在乎的親人朋友,也要去查啊。況且,”她頓了頓,“我既受了這些信仰之力庇佑,自然要履行職責。”


    衛臨笑了笑,“那就查吧。”


    離開紫光城勢力範圍後,二人在一處山林裏挑了個隱秘之處,布下陣法,開始查看他們帶出的行程記錄。


    他們帶出來記錄不多,翌日晌午便將所有記錄都翻過一遍,雲梨皺眉:“沒什麽異常,不知道其他人還在查嗎?”


    她話音剛落,一陣空間波動後,朵朵出現了,嘟嘟嚷嚷地抱怨:“你們怎麽離開天蕪森林了,我找你們好久,腿都走斷了。”


    雲梨嘴角抽抽,這娃什麽時候走過路。


    她搖搖頭,問道:“你怎麽來了,你們現在不該在迴太一宗的路上麽?”


    從林西鎮離開後,她本想去南陵城跟安染解釋一下的,還未到,便從路人口中得知,她們二人已經返迴太一宗了。


    朵朵將一卷記錄遞過來,翻開,指著左下角的一行文字,道:“姐姐讓我把這個給你們帶來。”


    雲梨看過去,這條記的是合歡穀一位叫白絮的女修,於九年前到達汾水城。


    朵朵又翻到下一頁,二人目光頓時凝住,到汾水城不過半日,這位叫白絮的女修就離開了。


    這兩條,單看問題不大,但與另一條信息比對,就十分可疑。


    他們送母蠱到達汾水城前後的一段時間,是重點關注對象,因而雲梨對那部分信息記得很清楚,其中就有這位白絮。


    三條信息聯合來看,這位白絮在他們到汾水城前一月離開,五年後再次到汾水城,待了不到半日,又離開了。


    完全符合他們猜測的,擁有空間之人提前潛入燮芳院,劫走那對母女後,在空間內躲個幾年,等風聲不那麽緊,再離開汾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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