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麵色陣陣發白,“怎麽會,解決掉巫蠱人,我們隻是兩個無足輕重的修士,四大派會放過我們的。


    還有一個好消息,約麽半年前,我境界鬆動,已有結丹兆頭,隻是身處牢獄,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壓著,等我也結丹,我們……”


    影魅微垂眼睫,打斷他的話:“我恨他,但不能否認,這數百年的時光,是他陪我走過的。”


    輕輕淡淡的聲音猶如一把小錘子,敲在影一心上,細細碎碎的疼在心髒處蔓延。


    很快,他收起麵上的僵硬,繼續道:“我們可以迴到米安鎮,就是幾百年的時光,不知道還有沒有故人。或者去其他地方也行,滄瀾那般大,萬千風景各不相同,總能尋到一處合心意的地方。”


    影魅站起身,緩步來到窗前,望著外麵飛退的白雲,聲音縹緲得恍若從時光的盡頭傳來,“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無聲無息就改變了我們的愛恨,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愛與恨,在時光麵前,都會褪色。


    最初我與他,簡簡單單交易、脅迫與被脅迫,我利用身體從他手裏攫取權力,他掠奪的我修為。可不知什麽時候一切就變了。


    我撫養了藍書,我們會像普通的道侶,因孩子的事情問題發生分歧,也會閑話家常;甚至後來,我修煉的再不是爐鼎功法,而是雙修功法,到最後,明知是我殺了藍書,他還是選擇背叛親兄長,給我留了後路。”


    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眼前也是一片模糊,雲朵沒了形狀,隻餘一片白茫茫。


    “現在,我自己都分不清對他到底是什麽感情,恨嗎?恨啊,如果不是他橫插一腳,我們三人的人生不會如此支離破碎。但恨之外,還有其他的感情摻雜,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忘記他。”


    她轉過身,看著影一的眼睛,緩慢道:“同樣,我們之間也一樣,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我們不能裝作毫無芥蒂。阿江,我們真的迴不去了。”


    影一站在那裏,臉色白得近乎明,雙目失去焦點,猶如個木頭樁子般,一息,兩息……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他的雙目重新有了神采,聲音線顫抖得幾不成句,“瀅瀅,你要怎樣消滅蠱蟲?”


    房門外,衛臨翻了個白眼,一把將整個人都貼在房門的雲梨拽開,扶額道:“這是禁製,你貼再近也聽不到的。”


    雲梨咬著唇,沉聲道:“他倆這狀態不對勁,真是好擔心哦。”


    衛臨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不就是八卦麽,“人家的感情問題少管,快迴去睡覺。”


    說完,提溜著她的衣領就準備把她強製帶迴房間,正在此時,影魅的房門突然開了,她奇怪地掃了眼二人,“你們這是?”


    “咳咳咳,”雲梨忙將自己的衣領解救出來,正色道:“切磋。”


    說完,橫了眼衛臨,傳音道:“我都多大了,你還揪我衣領,我不要麵子的麽?”


    衛臨無視她的指責,目光越過影魅,瞥了眼她身後影一,“談好了?”


    “嗯。”影魅輕輕點頭,“就在前麵的青瑤城外放下他吧。”


    將圓未圓的明月,越過雲層升到更高的夜空,一團透明灰雲飄來,淡淡的遮住月光,雲海間,仿佛攏上一層輕紗,股股脫脫,如墜夢境。


    雲梨第一百二十次翻身後,拍著額頭坐起身來,完,睡不著了。


    本來她就對影魅與星羅之間的事情好奇得不得了,又不好意思揭人傷疤,一直壓著沒問。


    黃昏時,影魅與影一的談話內容,肯定與這有關,她卻沒聽到,傍晚送影一離開時,他心碎的背影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好奇心被調起來,又沒得到滿足,心裏貓爪一樣!況且,她還有正事呢,小巫女的事情如今隻有影魅知道一些,但提及小巫女必要提到星羅,繞不開的傷疤啊。


    她爬起來,打算去外麵甲板上曬曬月亮透透氣,清空一下腦子,誰曾想,剛出船艙,便見影魅一身紅衣倚在右邊角落的船舷上,怔怔出神。


    夜風中,那道纖細的身影那般單薄,仿佛隨時都要消弭於風中,周身的蕭索悲涼卻那麽沉,連發絲揚起的弧度都透著無力。


    雲梨愣在原地,麵對這樣的影魅,她一肚子的好奇,卻不知怎麽開口,甚至不想上前。


    “怎麽沒修煉?”在她糾結時,影魅忽而開口,不等她迴答,又道:“好奇我跟星羅的事情?”


    “有這麽明顯嗎?”雲梨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虛地上前。


    影魅淡笑,“每每目光接觸,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也難為你忍得住。”


    “我就是覺得他對你挺好的,不是普通的那什麽關係。”雲梨訕訕地笑,尷尬得能摳出三室一廳來。


    話落,又覺這話顯得自己好八卦,又忙補救:“還有小巫女的事情,事關重大……”


    在影魅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她說不下去了,攤攤手:“好吧,我就是好奇,你們這關係挺亂的。”


    “是挺亂的。”影魅轉過頭,看著前方漫漫雲海,“就從你最關心的小巫女說起吧。我成為星羅的爐鼎幾十年後,才知道他有個道侶。


    她叫藍意,身體不太好,常年閉關修養,穀內知道她的人不多……”


    聽完整個故事的雲梨呆住,這劇情有點上頭啊!


    雲梨捋了捋,藍意作為巫蠱門小巫女,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容顏、天賦、身份都是頂尖的,星羅從小便對她心生愛慕。


    當然,以他浪蕩公子的德性,藍意自然看不上,更別說他還有個樣樣比他拔尖的大哥。


    若他的情敵是其他人,他還可以仗著巫蠱門門主之子的身份來個強搶。


    可惜,情敵是他哥,還是天賦比他好,比他更受父親看重的嫡兄。少門主與小巫女的結合,巫蠱門上下樂見其成,若是沒有後來的意外,他的暗戀自然是要無疾而終。


    後來,正道圍剿巫蠱門,他哥這樣的天之驕子,那自然是正道人士的重點關注對象,而他這個紈絝子弟,正道就輕視得多。


    他因在外麵尋歡作樂,躲過正道的圍攻,發現宗門出事後,他第一時間找個地方暗戳戳躲了起來。


    直到看到他哥與藍意衝出包圍圈,放不下戀人,他暗中尾隨扶嶽等人,並在藍意掉下一線天時救了她,又抓了一男一女,換上他們的衣衫物品,從一線天丟下去。


    藍意先前身受重傷,逃亡途中顛沛流離,又沒有之前的資源,幾度病危,幸得星羅悉心照料,曆經艱難險阻覓得良藥,終於保住了性命。


    藍意很是感動,加之宗門被滅、親人俱亡,隻餘二人相依為命,便與星羅結為道侶。


    可能星羅命裏注定與兄長犯衝,小日子沒過多久,星冶找來了。


    星羅告訴影魅的是,星冶是他失蹤多年的二哥,家裏人都當他死了,誰曾想他還活著。


    但結合四大派印象中,巫蠱門門主從始至終隻有兩隻,可以得出,星冶應是巫蠱門主防止被人一鍋端,養在外麵的兒子。


    星冶這個二哥,比大哥更拔尖,極為罕見的空間屬性,靈寵是十二階霧靈蜂王,仆人是戰力超群的元嬰後期劍修,星羅當即被襯成灰撲撲的土豆。


    藍意心氣兒高,自小便認定隻有滄瀾大陸最厲害的男子,才能與她相配。


    與星羅的結合,是窮途末路下的無奈之舉,看見若星辰般神秘強大的星冶,她立刻被吸引。


    修士壽命悠長,不像凡人那樣講究從一而終,況且凡人夫妻不合,尚有合離一說。


    藍意想結束道侶關係,星羅不同意,因著救命之恩,她也不好強硬結束。


    先前的重傷到底傷了藍意的根本,建立殘夜閣後,她幾乎常年閉關修養,對星羅也算是眼不見為淨。


    她的變心讓星羅很是痛苦,拚命想要變強,於是,他盯上了藥爐鼎,後來無意中發現影魅是純陰之體。


    為了報複星冶,明知閣裏在找純陰之體,他也不說,還設計讓影魅成為他的爐鼎。


    後來,不知為何,他與藍意的關係有了緩和,還幸運中彩,有了藍書這個老來女。


    藍意身體不好,生下藍書後便閉關了,然後星羅就將藍書交給自己的爐鼎影魅撫養。


    更狗血的是,這‘一家三口’的日子過得久了,星羅對影魅的感情也發生了變化,特別是見她即使位居天機堂堂主,即使修為高出一個境界,仍對影一這個戀人戀戀不忘,他動心了。


    說到這裏,影魅唇畔扯出諷刺的弧度,問道:“是不是很好笑,他愛上我,因為我對未婚夫的專情。”


    雲梨抿抿唇,是有些諷刺,但想想,也能理解,人總是喜歡自己缺少的東西,藍意的見異思遷襯得影魅的專情尤為可貴,那是星羅不曾得到的感情,他會動心也很正常。


    想了想,雲梨問道:“你為何親自對藍書動手,你可是她的養母。”


    聽到藍書是她養大的,雲梨差點沒驚掉下巴,藍書可是影魅親手所殺,還不時臨時起意,而是經過精心謀劃!


    “養母?什麽養母,我不過一個爐鼎,連侍妾侍女都不如,哪有資格做殘夜閣少閣主的養母。”


    影魅眸底閃過一抹痛色,曾經她是真的將藍書當做自己的孩子疼愛,衣食住行無微不至。


    她們也曾親密無間,可惜,當她拜師後,得知生母,一切都變了,各種譏諷、謾罵、詛咒從她嘴裏溢出。


    她從不知,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孩,嘴裏能吐出那麽惡毒的語言。


    影魅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冷聲道:“自然是報複,影三是星羅派去衡越城的,又是為維護他而死。我要報複,我要讓他比我更痛苦!還有什麽比喜歡的人,殺了自己的女兒更痛苦的呢?”


    她死死抓住船舷,手背青筋突出,麵上卻咯咯笑起來,笑得肩頭直顫:“我娘曾說,當你心悅一人,便意味著把傷害自己的刀刃交給了對方。此言果真不假,刀刀見血!”


    雲梨暗暗咽了口唾沫,誰說女人天生心軟,這狠起來,對自己都不客氣,明明自己也痛苦得不行,當年下手時那可一點沒手抖呢。


    她瞥了眼影魅眸裏閃動的晶瑩,道:“別笑了,想哭就哭吧,那些都已是往事,哭過之後,就將它們封存在記憶深處吧。”


    “我怎麽可能會哭,這是夜風太大,迷了眼。”說完,她轉身往迴走,“迴去修煉了。”


    迷了眼?誰信啊。


    雲梨目送她離開,暗自感歎命運弄人。


    想了想,她顛顛去找衛臨,剛至他的房前,衛臨便打開了,雲梨驚道:“你沒在修煉?”


    衛臨挑眉,“你倆嘮得這麽開心,誰能靜下心來修煉?”


    “你都聽到啦。”


    等她進去,衛臨關上禁製,“不止是我,還有夜家三位真君。”


    雲梨聳了聳肩,“行吧,反正也沒什麽好瞞的,她和星羅的關係大家都好奇得緊,如今講出來,省得這些人明裏暗裏套話。”


    頓了頓,她道:“我是來跟你討論正事的。”


    “你是說小巫女的事情。”


    “嗯嗯,”雲梨使勁兒點點頭,“藍書拜星冶為師後,才知曉藍意是她的母親,這是不是說明藍意產女後,一直在閉關?這都過去一千多年了,傷得有那麽重嗎?”


    若是凡人產子,自然是千難萬難,元氣大傷也說得通,但藍意是元嬰期修士,有靈力護體,生孩子的痛苦大打折扣。


    便是懷孕辛苦傷及元氣,以殘夜閣的財大氣粗,什麽天材地寶沒有,早養迴來了。但他們見到的藍意是在沉睡,而不是運功療傷,這可不像是普通的傷。


    衛臨默了默,遲疑道:“或許她施展了巫術。”


    “我擔心的就是這點。”無論巫術是在產前還是在產後施展的,都非同一般。


    衛臨抬手撫平她緊蹙的眉頭,“小巫女的事情,讓扶嶽他們去操心,我們先把蠱患解決。”


    “也隻能這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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