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華陽太後的身影徹底消失。


    嬴政這才轉身返迴章台宮,而就在他轉身之後,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消失。


    迴到禦座。


    嬴政繼續開始處理政務,不過就在他拿起毛筆一邊批閱奏疏的時候,像是隨口閑聊般開口道:“蓋先生認為,此次南郡‘四大氏族’私養的五千兵馬,真的是他們自己養的嗎?”


    一旁的蓋聶沉默片刻,隨後抱劍行了一禮,道:“在下認為,此事王上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嬴政眼簾微闔,放下手中毛筆,歎了口氣道:“是啊!寡人其實心知肚明,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畢竟在此之前,哪怕他們一直與寡人作對,但寡人覺得他們終究也是大秦王室的成員。卻沒想到······”


    嬴政自己都不清楚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曾經信任無比,視如己出的胞弟背叛了他。


    他的親身母親勾結一個外人,想要造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的反。


    如今就連他以為不管怎麽說,也至少算是和秦國王室同一立場的‘楚國外戚’,居然也在暗中策劃謀逆之事。


    難道他這個君王,當真就如此不稱職嗎?


    在此之前。


    嬴政其實還是相當信任昌平君與昌文君兄弟倆的,哪怕對方在朝堂之上與自己對立,但他本以為對方隻是不服自己,至少對秦國還是忠心耿耿,盡忠職守。


    所以當初剿滅嫪毐的時候,嬴政才會選擇讓昌平君與昌文君領兵平叛。


    甚至此事過後,嬴政還一度升起過借助‘平叛之功’,提拔昌平君為秦國右丞相,既算是收攏人心,也能給呂不韋在朝堂之上多一個相互掣肘的對手。


    不過後來因為墨君突然獻上‘第一代改良稻種’,導致嬴政一時間太過激動,也就將此事暫時拋之腦後。


    而在前不久,嬴政又想起了這件事。


    結果還沒等他有所行動,南郡又突發洪災,墨君領命本來隻是返迴南郡賑災,卻沒想到一下子揭開了這樣一場驚天大案。


    “嗬嗬~~我秦國一年收取的糧稅,不過也才僅僅八百萬石不到。如今隻是一個區區偏遠郡縣的二十七家貴族,居然查抄出了八十萬石糧食,二十萬金幣。”


    “寡人怎麽看,都覺得自己這個秦王當的荒唐至極。”


    嬴政隨意打開一卷竹簡,上麵記載的正是墨君和蒙武的匯報成果。


    這些匯報上去的內容裏,包括墨君截留的二十萬金幣,以及各大貴族留在南郡的商業渠道,以及一部分房屋田地之類的不動產,都還沒有記錄。


    然而即便如此,光是這些查抄的糧食和金幣,已經足以令嬴政心中震怒,殺意迸發了。


    要知道。


    如今秦國一年國庫的糧稅,也不過才八百萬石左右。


    這還是年景比較好的時候,若是遇到一些天災大難,一年的糧稅收成說不定隻有五六百萬石。


    當然。


    嬴政也知道這些糧稅並不是真實稅賦,畢竟稅賦這東西,下傳地方時會層層加賦,上報鹹陽時又會層層克扣。


    這種如今幾乎整個中原七國都已經默認的潛規則,嬴政耳朵不聾,眼睛不瞎,自然不可能完全聽不到一點風聲。


    但不聾不瞎當不了家。


    有些事情即便是嬴政也很難改變,所以對於一些潛規則,平時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即便是嬴政也沒想到,這些地方貴族居然如此膽大。


    僅僅隻是南郡一郡之地的二十七家貴族,居然就查抄出了八十萬石糧食,二十萬金幣,合計起來差不多就是二百八十萬石糧食。


    這樣的財產,甚至已經超過整個秦國糧稅一年總量的三分之一。


    這哪裏還是潛規則?


    簡直就是趴在秦國的身上,吸著大秦之民的活血啊!


    經此一役。


    嬴政自然不可能還想著把昌平君升為右丞相。


    相反。


    如今嬴政對於整個‘楚國外戚一脈’,心中都多了幾分警惕。


    說真的。


    要不是此事牽連的東西太廣,嬴政這次本來還挺高興的,畢竟他上次派遣墨君返迴南郡,本來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讓墨君前去賑災。


    結果現在墨君不僅沒花國庫一分錢,就將整個南郡的災情平複,甚至還給嬴政反送過來六十萬石糧食,和二十萬金幣。


    這樣的臣子要是多幾個,嬴政覺得自己早把什麽呂不韋、嫪毐·····統統給幹掉了,哪裏還用受這麽多年的委屈。


    一念至此。


    嬴政頓時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下意識感歎道:“墨卿,真乃寡人之肱骨啊!”


    ······


    另一邊。


    昌平君領著昌文君,一路臉色陰沉的返迴府邸。


    待到迴到房間,關上門之後,還沒等昌文君反應過來,一個大逼鬥子‘啪’的就唿在了他的臉上。


    “南郡那邊的五千兵馬,是不是你幹的?”


    這一個大逼鬥子直接把昌文君的大腦都給打宕機了,直到他聽見自己大哥壓抑著怒氣的質問聲後,昌文君這才捂著臉,委屈道:“這······我也沒想到那群家夥這麽蠢,居然會把那五千人養在自己家啊!”


    “你還敢狡辯?”


    不提還好,昌文君這麽一說,昌平君頓時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想再給眼前這個蠢貨加一個大逼鬥子。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了下來。


    沒辦法。


    畢竟這是自己親弟弟,真要打出個好歹,心疼的還是他自己。


    昌平君隻好將怒氣收起,平複了一下心情後,低聲質問道:“你在南郡偷偷訓練那麽多軍隊幹什麽?想造反嗎?”


    昌文君委屈道:“我沒想造反,隻不過想在那邊留個後手而已。”


    其實說起來,這件事還真怪不到昌文君頭上。


    因為當初那五千兵馬雖然確實是他送去南郡,但他可沒蠢到把整整五千人放在別人的家裏養,當晚的全部經過其實是這樣的。


    事情的起因還要追溯到華陽太後秘密下令,讓南郡四大氏族籌備糧食,幫助楚國救災開始。


    最開始得到這個密令後。


    四大氏族便通過各自的渠道,迅速籌集到了四十萬石糧食。


    然而籌集糧食容易,可想要把這麽多糧食秘密運送到楚國,不僅需要隱秘的渠道,同時也需要大量人手。


    畢竟四十萬石糧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而四大氏族自己的人手還有用處,一次性也沒法動用太多。


    可若是臨時召集人手,保密又會成了一個問題。


    所以當時就有人想到了昌文君投放到南郡,讓他們四大氏族代為訓練的‘五千軍隊’。


    這些人身強力壯,人數眾多,而且身份隱秘,忠誠度更是沒有任何問題,簡直就是最好的運糧人選。


    所以那天晚上,這五千人並非一直隱藏在四大氏族家裏,而是臨時來到四大氏族幫忙搬運糧食的。


    結果偏偏那麽湊巧。


    墨君剛好趕在那天晚上率領黑甲兵包圍了四大氏族。


    更讓四大氏族沒有想到的是,墨君這個莽夫到來之後,甚至連給他們‘狡辯’的時間都不留,直接提著劍就是一頓砍殺。


    一路從正門砍到後門,眼睛都不眨一下。


    最終四大氏族被迫無奈之下,為求自保,隻能將這‘五千兵馬’暴露了出來。


    然後······


    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這些巧合昌平君和昌文君顯然並不清楚,隻不過在聽完昌文君的解釋後,昌平君真的有種把自己這個親弟弟活生生掐死的念頭。


    但現在並不是最好的時機,因為他們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收拾幹淨。


    “現在被關進地牢裏的那些南郡官員,應該還不了解‘五千兵馬’的事情,不過容不恌和裏麵的幾個老狐狸,遲早能猜出事情的真相。”


    “大哥,伱的意思是······”


    昌平君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以免夜長夢多,明日行刑之前,最好讓他們永遠閉上嘴巴。”


    昌文君一愣,隨即點點頭,低聲道:“我這就去辦。”


    昌平君提醒道:“記住,此事注意隱藏好你自己,你現在還在禁足,小心別讓被人抓到把柄了。”


    昌文君點頭道:“我明白,大哥!”


    ······


    次日清晨。


    刑獄死牢之中。


    數名手提食盒,身穿刑獄服的獄兵走進死牢。見到這幾名麵相陌生的獄兵,今日值班的牢頭正要上前詢問,但就在此時,隻見領頭一名獄兵拿出了一枚令牌,朝著牢頭晃了一下。


    牢頭臉色一變,隨即迅速止住腳步,目不斜視的迴到原位,就像是完全沒見到這些人一樣,任由對方走進死牢。


    片刻後。


    死牢之中陡然傳出一陣陣淒厲的慘叫。


    但這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畢竟在死牢這種地方,每天出現幾十聲慘叫,根本不值一提。


    待到慘叫聲逐漸平息,之前那些手提食盒的獄兵又重新走了出來,而此時值班的牢頭早已借著尿急暫時離開了大門。


    於是一群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到來,又悄無聲息的消失無蹤。


    直至一個時辰後。


    有人來死牢提走今日問斬的死刑犯,才發現今日要問斬的十幾名謀逆罪犯,已然‘畏罪自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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