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迴到我們的房間像結束一場夢。夢中沉悶的氣味或許還有點熟悉,還保存著醒來後黯淡了的色調。我察覺出自己與消失了的氛圍存在某種聯係,但要想起經曆過什麽,還記得什麽,就得費一番腦子了。我要努力重返自己的夢境,可是它早就支離破碎,仿佛一地的玻璃渣,撿起來時總劃傷手指,疼痛讓人恍惚,如給房間拉上了窗簾,開始一場昏黃的午休。


    柯柯,你的房間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呢。米樂說。我以為會是藍色的牆,有一張大床,還有個堆滿書的小課桌。


    我也想這樣呀。但我們家不夠大。雖說是三室一廳,但其中一室是個非常狹長,隻能擺張沙發的書房。我們的房間也很小,一進門就能看見上下鋪,它貼著右邊的牆。朝北的窗子擺了張書桌,另一張貼著左邊的牆。此外便隻有門口右手的一排櫃子了。


    他坐在我的下鋪上,我拉開窗戶前的椅子,手折斷了似的無力垂著。窗戶關上了,還能聽見風在攪動外麵的樹枝,一片綠葉時不時擊打著玻璃。


    窗下的座位是我的,準確地說是我從弦弦那搶來的。雙層床送來以後,整個房間的布局要重新規劃。我全程沒管事,隻是叫爸媽花錢把以前的大床換掉。床的組裝、房間的設計,那都是弦弦和工人商量的。弄好以後,我徑直走進去,坐到了我現在坐的桌子前。兩張書桌都清空了,看上去完全沒有區別,即便有我也注意不到。我沒問弦弦窗下那張書桌是不是他先前用的,他也沒吭聲,從此以後,這裏就是我的位置了。我可以在寫作業的時候任性地看一片葉子在春日的生長,直到它到秋天和同伴們嘩啦啦地落下。


    而現在還有一片葉子長在窗外呢,房間裏也還有兩個人。過了兩年,這個房間裏居然又有兩個男孩子了。時間走得真快,我照著桌上的一麵小鏡子。喉結硬鼓鼓地卡在脖子上,臉也比以前更圓了,再過幾年或許還會冒出胡子來吧。我的樣子變了,弦弦呢?他永遠屬於那個我正不斷遠離的年齡,永遠是那副我曾經一樣有過但再也不會有的相貌。我討厭拍照,但我現在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了。我的桌上曾經放過一張我們倆的合影,它在哪呢?一定是爸媽收走了。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我把全家都翻過了卻仍然找不到。


    柯柯,有不少獎牌呢。是你的還是他的?或者是你們一起的?米樂顯然看到了掛在弦弦上鋪欄杆上的東西。盡管我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製成的,但金牌銀牌銅牌都有。一開燈,熠熠生輝,仿佛星星。它們在提醒我,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怎麽還能做到一邊迴憶,一邊坐在這個房間裏的?暑假時我天天巴望著快點開學,再快一點。之前的假期裏都有作業,唯獨剛剛過去的那個暑假沒有,要是能在書桌前奮筆疾書,我可能還想不了那麽多,也不至於在這裏呆不下去。


    都是他的,也許有幾塊是我的,但是沒有他,我也拿不到它們。我這麽迴答米樂。事實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弦弦帶著我去踢球,我並不會對足球有多少興趣。興許會去打籃球?也不一定,或許天生就沒什麽運動細胞,發呆倒比較適合我。


    別這麽想呀,哪支球隊沒有門將呢?教練不是講了嘛,好的門將能頂半支球隊呢。他說。


    不知他這麽講是不是為了安慰我。但又有哪支球隊是隻靠門將贏球的呢?總得有人進球和組織吧。他們更關鍵。


    對了,今天是我們一起在下麵睡,還是怎麽辦?他問。


    在下麵睡吧,應該夠大,可以嗎?我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他沒反對。


    如果米樂爬到上鋪,他會看到那些毫無改變的床單和疊好的被子,還有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擺在床上沒帶下去的。幾張貼紙和卡片,一套重新洗過又特意擺上去的睡衣,似乎在等待有人重新穿上它,一隻聖誕節的紅襪子,小小的皮卡丘從裏麵探出頭來。我至今還沒有再去看它。如果真的有寶可夢,那它一定會用眼神問我,它的主人去哪了,為什麽兩年了還不來接他。幸好我們沒有養過什麽寵物,聽說秋田犬就會長久呆在什麽地方等主人迴家。


    他應該還有頂帽子才對,也找不到了。我到底弄丟了多少東西,是爸媽收走了,還是被我弄丟了?我平常不容易丟東西,一丟,都是最重要的。


    韋韋,米樂,我能進來嗎?是她在敲門。這迴敲得很慢,很溫和。在過去的時間裏,敲門聲宛如昨日的雨點,她在門口近乎是哀求,說大人們都出去了,隻有她一個人,保證隻有她一個人會進來。我懷疑她是不是跪坐在門口求我的,哭得太嚇人了。我在做什麽,縮在床上,躲在沒有光的角落裏。任由她耗盡最後的力氣和尊嚴。


    我傷害了家裏的每一個人。一想到這個,難過的我就更加難過。離開房間我就控製不住自己。我得把自己關起來,這樣對你們的傷害會小一點。但是,我在房間裏,也感到黑暗在蔓延,心裏依舊堵得說不出話。


    她沒有在問過以後就打開門,依然在外麵候著。米樂推了推我,我才迴過神說請進。她是叫我們去吃飯的,還說晚上有驚喜。


    舅舅一家都來了,加上米樂,我們家的餐桌上有了七雙筷子,仿佛這才是個正確的數字。爸媽給米樂夾了好多菜,跟他說多吃點,像在自己家一樣。他顯然有些拘束,很正經地用筷子一口一口地夾著飯菜吃,碗從始至終沒端起來過。他的話不多,隻有大家問他才迴答。他在努力表現自己乖巧懂事的一麵,或者說是別人會認為最好的一麵。這對他來說很重要,他一定希望給我家人留個好的印象。


    其實還挺感動的。雖然我好像更喜歡那個往我頭上澆水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呢?可能就像他所說的川哥,幾個形象要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他。


    弦弦又是什麽樣的呢?他真的是我迴憶裏那樣的嗎?還是那些再也看不見的照片裏拍攝下的模樣?我沒法用鏡子裏自己的容貌想象他了,他的麵孔早已化作一陣抓不住的輕煙與塵土,躺在正刮著秋風、落著枯葉的土地裏。他離我好遠,我好想他,尤其是在大家都坐在一起的時候。


    我好想站起來問,問在吃飯的你們,喂,你們想到弦弦了嗎,今天是中秋節呀,我們要團聚的,不是嗎?可少了一個,少了一個呀,雖然我們這裏擺了七雙筷子,地上有七個影子,但是少了一個就是少了一個。他在哪呀?他能聽到我們在飯桌上的歡聲笑語嗎?你們告訴我好嗎?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他能聽見的,隔著潮濕的泥土,他說不定要醒過來,想找一個人說話,我們誰在跟他說話?誰能跟他說話?怎麽迴事,我聽不見他的聲音了。昨天的月亮好明亮,今天會更明亮的,他能感受到。可你們都在吃飯,都很開心,你們為我開心,是的,我有了一個好朋友,一個我非常非常喜歡的好朋友,我又迴足球隊了,你們的韋韋變得更有活力了,你們欣慰,你們叫米樂常來這裏玩,把這當做自己家。對,沒錯,全都沒錯,我真的很感謝你們,但是弦弦在哪?


    我不能問。我知道你們誰都不會忘記弦弦。我也不會忘記。我知道你們愛他。我也愛他。可是,我還是好難過,比任何時候都難過,全家團聚比起孤身一人更讓我想見他。我不可以說話的,我不可以哭的。一個字都不講,一滴眼淚都不流。我知道我說了,我哭了,你們都要問為什麽,都要擔心我,接著我就想躲進房間裏鎖上門,然後繼續難受,一起難受。不可以再這樣了。我不能再傷害你們了,在這樣的節日裏,在米樂麵前。


    “嶽隱,你的狗狗是什麽品種呀?感覺好眼熟。”米樂摸著那隻毛茸茸的大狗狗問。


    “聖伯納哦,不過血統沒有那麽純啦,所以不會長得太大。你是不是在動畫片裏看過,它們經常在雪地裏救人什麽的。”


    “對對對!它脖子下麵會掛一個小酒桶,我剛剛就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嘛!有個酒桶就更像了!”


    “難道酒桶是它的靈魂嗎?”姐姐笑了。


    “其實酒桶隻是個裝飾,救援的時候也不會用。是位英國畫家畫的,不過確實非常可愛。”嶽隱撓了撓狗狗的下巴,它溫順地抬起頭來讓自己的主人摸。


    “它叫什麽名字呢?”米樂問。


    “evan,埃文。”


    突然有點想帶著埃文和大家一起去冒險了呢,它一定能成為我們的守護神。


    姐姐和嶽隱是發小,雖然她說現在她們倆是對手了:一中的初中部隻有兩本學生刊物,一本是我們文學社的《獵人與輕騎兵》,另一本就是嶽隱她們新聞社的《新現場》。這兩本刊物好像並沒有什麽競爭關係,但姐姐說是就是吧。我和米樂確實也沒想到她會帶我們來嶽隱家的大院子裏玩,還說晚上一起吃飯。


    比起拿相機拍照,我更喜歡嶽隱拉著狗繩被埃文拖著走的樣子。我問她埃文幾歲了,她說才一歲半。看來它會陪伴她很長時間,至少十年吧,希望如此。十年是很漫長的,對現在的我們來說,畢竟自己也才活了個十年出一點頭。


    埃文像是聽見我在問關於它的事了,走到我的鞋子前嗅著,嚇得我往後跳了兩步。不是不喜歡動物,我不太能接受它們和自己過於親近。埃文很乖,我仍然警惕。大狗狗似乎都很溫和,小狗反而會亂叫甚至咬人。可能就像米樂說的,是太害怕了,控製不住自己。


    傍晚了,嶽隱熟練地把埃文安頓好。我們各上各的車去飯店了。在預定好的包間裏,已經有一家人在等候了。


    赫明明。看來姐姐之前認識他?也許是雙方的家長早就互相認識吧,畢竟是同事。


    同伴的數量多起來,我們就越不容易拘束。大人們很有心地讓我們坐到一起去,自然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三八線由我和姐姐來填。


    還是逃不掉拍照,入座前我們被要求站成兩排合影。女生在前,男生在後,雖然米樂站前麵或許更合適。那一定會是一張很突兀的照片,明明比我們都高不少。不過更多原因應該在我身上——又被媽媽說表情太嚴肅了,可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麽要對著一個冰冷的、盯著你看的鏡頭笑。把這張機械的眼睛記錄下的圖片發到朋友圈和家人群裏,是不是就意味著留住了一個美好的時刻?如果時間能這樣被留下的話,那也太容易、太廉價了吧。可我又有什麽資格這麽想呢?我連留給大家一點美好的時光都做不到。


    在這個年齡,男生女生之間想找點共同話題並不容易,好在姐姐和嶽隱都很隨和。明明問起狗的事,他似乎想要在家裏養一條金毛。嶽隱說她也很喜歡金毛,作為尋迴犬,它極通人性。最有趣的是可以帶著一起遊泳。她還說,金毛的智商相當於五歲左右的小孩子,你要是養了,家裏就多了個弟弟。


    明明和這樣的大狗狗還是很搭的。他無論平時還是踢球,都很溫柔敦厚,就是比較高瘦,沒有一身毛茸茸而已。


    “話說你們喜歡哪支球隊?”姐姐忽然開口。男生們都很詫異,剛剛沒聊一點跟足球有關的事,不用遷就我們聊這個吧。她哼了一聲,說才不是呢,自己是老球迷了,根本不是為了你們才說這個的,就是好奇。米樂在我耳邊偷偷說他真的一直以為我姐是因為我才關注足球的。


    她的興趣麵確實挺廣,喜歡足球也不奇怪。畢竟身體一直很健康,也很有活力。她最喜歡聽歌,搖滾、民謠、流行、古典都聽,唱得也好。聽姑姑說會做菜了,說不定中午有哪個菜是她燒的,而大人們都沒表揚一下,可能是大家都習慣她這麽優秀了吧。


    我倒是被表揚得很多,這兩年尤其多,把飯吃完都能說我習慣好不浪費,實際上隻是有點強迫症罷了。


    “可這樣好嗎?很多球隊之間是死敵關係呀,要是一報出來真是死敵,那多尷尬呀。”嶽隱說。


    “大家相互尊重嘛,我覺得沒問題。”姐姐說著,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臉,“反正我知道韋韋沒有支持的球隊,你們要是有的話可以推薦推薦。但是不許帶歪了,讓他喜歡上我的死敵。你們支持的話我包容,他要是敢支持我就揍他。”


    莫名其妙被威脅了,不過還挺高興的。她每次都說要揍我,從來沒揍過,倒讓人有點期待。


    “我支持的球隊是意甲的,球衣顏色有一半是黑色。”明明笑著說,“不過你們都不怎麽看意甲吧?我太老派了。”


    “狡猾!”姐姐揪我的那隻手忽然使了下勁,“米蘭、尤文、國米,哪個不是一半黑色的?這樣的意甲球隊有七八個,你讓我們怎麽猜?”


    “至少你知道我不是羅馬雙雄和那不勒斯的粉絲了,不是嗎?”明明吐了吐舌頭。姐姐說的那些球隊,前幾個我還聽過,後麵的是真不太清楚了。


    米樂說他看的比賽不多,大部分球隊都是聽同學講的,他老家也沒有職業球隊。嶽隱說她的確有隻喜歡的球隊,但不想說。姐姐喜歡的球隊還是不提了,她自己說死敵不算少。聊天很快變成了他們給我跟米樂推薦球隊。


    “一個人喜歡的球隊還是很能代表他的性格的……”姐姐話音未落,明明毫無征兆地笑了起來。她隨即也露出了會心的表情,說大概知道明明是哪隊的球迷了。我和米樂一頭霧水。


    “我覺得米樂這樣很帥很少年的,就很適合穿一身非常陽光的白色球衣,有那種銀槍白馬的感覺,所以你要不要考慮……”


    “得了,你就別兜售私貨給人家了,讓他自己慢慢選嘛。”


    “你怎麽知道他會不喜歡?”


    “你怎麽知道他就喜歡?少誤人子弟了。”


    我實在懷疑姐姐說她們是競爭對手,根源在於支持的球隊是死敵。


    “我確實覺得純白的球衣很適合我呀。”米樂笑著,兩位辯手的爭執停下來,自然是一家歡喜一家愁。然而他很快又講,他說的是江元一中的白色隊服。我們都笑了。要是我這麽說,估計姐姐又會說要揍我。但我的門將球衣畢竟是綠色的,白隊服都是他們的。


    “柯柯呢?你喜歡什麽風格?”明明沒直接給我推薦,“或許我認識的球隊裏有你可能會喜歡的。”


    我嗎?


    弦弦確實沒有跟我說過他喜歡哪個球隊。我陪他看過一些比賽,但無論哪一隊進球他都會非常激動,而我照例是窩在沙發上打哈欠。


    以他的性格,會喜歡什麽樣的球隊呢?


    “我覺得……是那種踢球非常拚搏,熱衷於進攻的球隊?不會過於保守。但防守也不差,即使是前鋒也會積極迴防,全隊都很有鬥誌。團結,心往一處使。求勝欲望很強,每一場比賽都全力以赴。全隊上下沒一個踢球髒的,也沒有自私自利獨霸球權的。從來不會惡意犯規、拖延時間、假摔騙點球,也不會鑽規則的漏洞,更不會弄傷別人。麵對對方的粗魯犯規也很從容,甚至毫不在意。就是踢得幹幹淨淨,贏得堂堂正正,不會為了贏球而不擇手段。尊重對手,無論輸贏都去握手,勝不驕敗不餒。還有就是,很敬重球迷,哪怕隻有幾個人來也會去謝場。最後就是,能贏球,贏得越多越好。”


    我說了好一會,大家聽完沉默了片刻,嶽隱先開口了:


    “你說得是不錯,這樣的球隊大家肯定都會喜歡。但說實話,我支持的球隊其實算是很優雅的了,但還是到不了你這個標準。每個球隊都有那麽一兩個人,他們不是那麽幹淨或者紳士。如果你想找從沒吃過紅牌或者跳過水的球員,我還能想起幾個,但這樣的球隊是不存在的。”


    “拉倒吧你。”


    原來大家都差不多,不隻是男生會互相拆台。不過也就是很好的朋友之間才敢這麽說話吧。


    “柯柯,我很理解你的想法。但就像那天和葉老大說的,我們都非常尊重這樣正直的球員,但現在很難找到這樣的球隊了。”明明說,“如果有,我肯定當他們的球迷。”


    “畢竟韋韋看的比賽不多,看得多了,會有自己的想法的。這一切取決於你自己。你要知道,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每個球員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因為每個人都千差萬別。你剛剛更像在說某位偉大的球員,而不是一支球隊。如果一支球隊所有人的思想和作風都全然一致,那會是很可怕的。足球的魅力就在於不一樣的人能團結在一起,為了勝利共同努力,而不是十一個克隆人或者機器人機械地執行戰術。”


    “但就算現在沒有這樣的球隊,不代表以後沒有呀。我們不都在校隊嗎,我們可以讓一中成為這樣的球隊呀。當然……我們隻能做好自己,不能要求每個人都這樣……而且做好自己也不容易了。”


    “米樂說得對。我其實超希望你們都成為這樣的球員的,一聽就好熱血,到時候我來給你們拍照。”


    “啊,我也就是說說。你知道教練訓練的時候怎麽‘誇’我們的嗎?說我們是一群乖寶寶,犯規都不會……”


    “真的,我有點迷茫,關於教練和學長們說的那些話。你們今天見到我爸了,他是外科醫生,也是球迷。我聽他說過一些關於傷病的事,他講得很專業,我越聽越感覺球場上的傷病很可怕,有的球員甚至傷到很長一段時間內生活不能自理。那是專業球員,有錢,有人照顧。可我們是學生呀,除了踢球還有很多事。誰不是爸媽愛著寵著的?所以就很擔心哪天比賽時我會弄傷別人。在小學我身高還行,防守不算太吃力。但是最近這兩場比賽踢下來,感覺自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袁逸空學長老叫我防守兇狠一點,可什麽是兇狠,什麽是髒呢?該怎麽拿捏?所以我防守就有點畏手畏腳,又怕失誤又怕傷人……”


    又聊了一會。姐姐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畢竟是紙上談兵,還是要到球場上慢慢適應才能明白。我忽然想起了那天的疑問,就說為什麽江元一中沒有女足校隊,足球社應該是麵向全校學生的,為什麽偏偏沒有女生入社。


    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姐姐說。但是你應該想到,男生校隊都是勉強湊齊18人大名單,想在全校範圍內找到8個會踢球的女生恐怕也不容易。沒那麽多人喜歡足球,更沒那麽多人喜歡踢球。我和嶽隱都看球,但我們不會踢,沒接受過訓練。認識的女生裏,踢過球隻有徐牧一個人。嶽隱說,實際情況是,學校裏從沒有任何一個人去召集踢球的女生,誰都不知道能不能組織起校隊。也許不能,也許能,關鍵是沒有人去做。甚至是王教練,她是女老師,但也沒考慮過組織女足。或許確實湊不夠人,卻不能因為一個預測而什麽都不去做呢。


    我能感覺到這次她不是在和姐姐爭辯。姐姐果然認同她的想法。或許明年社團招新的時候可以試試,她說。米樂和明明都願意幫忙,我也是。


    分別的時候,大人們還在互相握手與祝福,而我們走到了空曠的街道上。中秋的月亮高懸,它確實比昨天的明亮,或許明天將更加明亮。交談之中,我的情緒比早上穩定了不少。是朋友間的交流保護了我,還是這些隻言片語讓我忘掉了自己,弄丟了那些激烈的情感?我說不清,但至少一起走在風經過的街道上還是不錯的。戴上厚實的帽子,雙手揣進口袋,姐姐在唱歌,委婉動聽,仿佛溫柔的月色流淌。


    seethepyramidsalongthenile


    watchthesunriseonatropicisle


    justrememberdarlingallthewhile


    youbelongtome


    seethemarketceinoldalgiers


    sendmephotographsandsouvenirs


    justremembertillyourdreamappears


    youbelongtome


    i''llbesoalonewithoutyou


    maybeyou''llbelonesometooandblue


    flytheoceaninasilverne


    seethejunglewhenit''swetwithrain


    justremembertillyou''rehomeagain


    youbelongtome[1]


    就聽懂了一句“你屬於我”,好在能用手機查到歌詞。姐姐說徐牧在就好了,她是樂隊的鼓手,偶爾也客串主唱。米樂問姐姐為什麽不去樂隊試試,感覺她比穆錚唱得好。你可以多和穆錚還有黃敏學聊聊哦,他們的樂隊好像還缺人,嶽隱偷偷拉我一把,這麽講。


    而我現在隻想靜靜地聽姐姐唱歌,哪怕一個字都聽不懂,像明明一樣高高地走在最後,想象身邊有一隻一言不發的大狗在跟隨。


    “我們很謝謝你,謝謝你陪在韋韋身邊。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過去的那些天裏他總是一個人,太讓人害怕了。我們做父母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阿姨,他已經是我最好的朋友了,真的不用感謝我。都是應該的。而且他很照顧我,對我很好。”


    即便洗澡水唿啦啦地流,但我還是能聽見他們在客廳的談話。


    “但是,阿姨,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們帶柯柯去醫院檢查過嗎?我是說心髒病,他身上好像從來沒帶過什麽應急藥。當然,我會去學急救措施的……”


    有人影向衛生間這裏走來,我把水開到最大。她很快便迴去了。


    “不用擔心,我們家沒有先天性心髒病史。”


    “可是弦弦哥哥……”


    米樂在客廳裏的聲音中斷了。


    [1]youbelongtome是最早於1952年發行的單曲,演唱者suethompson,由詞曲作者peeweeking,reddstewart和chiltonprice合作而成。後來由多人翻唱,其中jasonwade的版本成為《怪物史萊克》中的經典插曲,bobdn的版本成為《天生殺人狂》中的插曲。


    中英對照版歌詞:


    seethepyramidsalongthenile


    看著尼羅河沿岸金字塔


    watchthesunriseonatropicisle


    望著熱帶小島上的日出


    justrememberdarlingallthewhile


    想起親愛的你


    youbelongtome


    屬於我的你


    seethemarketce


    眼望市場


    inoldalgiers


    古老的阿爾及爾市場


    sendmephotographs


    給我郵來照片


    andsouvenirs


    和紀念品


    justremember


    清楚記得


    tillyourdreamappears


    直到你的夢想出現


    youbelongtome


    屬於我的你


    i''llbesoalone


    我將獨自一個人


    withoutyou


    沒有你的陪伴


    maybe


    也許


    you''llbelonesome,too


    你也會寂寞


    andblue


    憂鬱


    flytheocean


    在海上飛翔


    inasilverne


    乘坐銀色的飛機


    seethejungle


    看見叢林


    whenit''swetwithrains


    雨落時變得潮濕


    justremember


    仍然記得


    tillyou''rehomeagain


    直到你還鄉


    youbelongtome


    屬於我的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獵人與輕騎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克拉索特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克拉索特金並收藏獵人與輕騎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