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城外五十裏處,一片山林之中,有一隻正在行路的商隊。


    商隊不大,領頭的是一輛馬車,被一位似睡非睡的老頭駕著。車廂用暗紅色的門簾車簾遮掩的嚴嚴實實。馬車後方,跟著約莫十多輛裝貨的馬車。一路長途跋涉,兩邊幾十名護衛與掌車夥計都有些無精打采,馬匹的步伐也淩亂不堪。


    這樣不用法器趕路,全靠護衛保護的商隊,很是常見,每天往來晚舟城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晚舟城作為蘇州首府,人口百萬,占地極廣,除了大大小小家族商會之外,許許多多的小型商隊,都喜歡去晚舟倒賣貨物。一是因為晚舟商品需求量大,無論普通百姓還是達官貴人亦或修士,隻要貨物不錯,就一定有價有市。許多在一縣之地小有資產的商人,都喜歡倒騰些新鮮貨物,拉往晚舟城,說不定手上的某樣東西,就被某家大公子或者小姐看上眼,一趟買賣下來就是一本萬利。


    商人重利,尤其是小商人。買賣買賣,有人買才有的賣,金銀之間如同賭博,成了或許一飛衝天,賠了那就是傾家蕩產。原來有個商人,屯了足足十五車東海紅珊瑚,想要來晚舟賣個好價錢。入城後才發現,此時興盛的裝飾之物,乃不遠萬裏從西北運來的邵岩紅石,比紅珊瑚來的威武大氣,顏色赤紅透明,被精工巧匠略一琢磨,造型手感俱佳,便風靡一時。商人無奈,隻得把珊瑚以極低的價格,甩賣給一家酒樓,然後含著眼淚走出城。但沒過多久,當朝禮部侍郎的母親在晚舟頤養天年,正值老太太八十大壽,宮中大太監代表聖皇前來祝壽,跟老太太說喜歡家中這造型奇特的紅珊瑚,問老人在哪裏獲得。原本隻是管家在酒樓偶然買迴來作為裝飾,沒想到被大太監瞧上眼,隻是尋常珊瑚,卻突然間搶手起來,酒樓因此賺的盆滿缽滿,但與那位商人卻再無辦點關係。


    此時的車隊,看起來也像趕去晚舟城碰運氣的商隊之一,卻不知為何不走官道,而在這林中穿行。


    “老爺。”一位黑衣佩刀年輕人走到領頭馬上邊,朝車喚了一聲。看扮相,應當是這群護衛的統領。


    “何事?”車內,一道低沉略帶嘶啞的聲音傳來,聲音懶散,有些有氣無力。


    “老爺,屬下不明白,既然我們一路裝扮成商隊從官道趕路至此,那為何快到晚舟了,反而要走這林中小路?”年輕人疑惑問道,聽他的意思,這隊人馬根本就是假扮的。


    “省錢。”車內中年人言簡意賅。


    “…”聽到這種說法,年輕人一時不知如何迴複。


    “你啊,什麽都好,就是跟在我身邊這些年,有些眼高於頂了。”車內中年男人有些訓誡的語氣,年輕人聽聞悚然一驚,低頭受教。


    “小看一位神王,是這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尤其是一位曾經一手組建黃泉軍的人。無論周淵本身實力如何,年紀多大,從多年起小看他的人,現在都在地府一塊聊天喝茶呢。”車內中年男人語氣嘲諷,能直接稱唿永安王本名,車內之人應該大有來曆。


    年輕人聞言一身冷汗,他隻是六年前,在京城跟隨車裏的師傅,遠遠的見過永安王一麵,對那個瘦瘦小小的老頭並無什麽深刻印象,更談不上敬畏,此時聽到師傅如此評價,才知道自己太過想當然。


    “我這趟出行,壓根就沒想過避開永安王的耳目,大概我們從京城出發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既然知道我來,就知道我來的目的,此處距離晚舟城不過五十裏,一路官道通關費用,有一些都是要進王爺口袋的,而咱們來此的目的,就是要殺他那所謂的女兒。既是如此深仇大恨,我為何還要給他送幾兩銀子?”眾所周知,永安王隻有一個女兒,永安王府小郡主周芷,車內之人,居然將殺一位神王郡主堂而皇之說出口,實在匪夷所思。


    年輕人點點頭,也不知車內之人能否看到。隨即又開口到“老爺,那位小郡主,難道真的是.....”


    “閉嘴!”車內中年人突然勃然大怒。前方駕車的老頭眼睛微微睜了睜,隨即又進入半睡的狀態。


    “混賬東西!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該問的不要問,心裏怎麽想的放在心裏就好!怎麽,出門半個月,你就忘了監國大人的手段了?!”車外年輕人聞言,立刻低首躬身走在旁邊,大氣不敢喘。


    車內之人沉默起來,整個商隊,唯有馬蹄聲與車輪滾動的聲音清晰可見。


    “唉,不是衝你發脾氣。”車內中年人忽然歎了一口氣,口氣緩和不少:“為師自小跟著前代各位大人學習,自付謀略無雙,勾心鬥角謀劃布局樣樣精通。多年以來,朝野內外,因我而煙消雲散之人不計其數。但是繆文啊,監國大人,是唯一一個讓為師感到恐懼的人,一個剛滿二十五歲的年輕人,這幾年所展現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六年前大朝,朝廷經過一係列驚變,聖皇退隱至隱宮潛修,卻並未傳位於太子或其他皇子。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聖皇閉關之時傳諭,命當時根本無人知曉,年僅十八歲的天星樓老掌監弟子李忘擔任監國。聖諭即出,百官嘩然!要不是聖皇閉死關之前親手寫就,連傳旨大太監都要懷疑詔書真偽。


    聖皇潛修,表麵是修行閉關為登頂更高的境界,實則在那件大事發生以後,聖皇心灰意冷再不願過問朝事。潛修便意味著退位,理應立新皇登基。就算暫且認命監國掌國,也應當從三省六部之中選取德高望重之輩。認命一個從未謀官,年僅十八歲的年輕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無理取鬧!更何況天星樓老掌監在驚變中身死,年輕人在朝野半點根基都無,如何能夠擔當監國的位置。太子與三皇子甚至以父皇被妖人所困為由,起兵謀反!


    但是,讓全天下都意想不到的是——


    一個月!


    僅僅一個月!


    這名叫做李忘的年輕人,就平息了所有反對的聲音並坐穩了監國的位置,一個月腥風血雨,不知多少人頭落地,太子與三皇子此時仍然被關押在深宮之中,六年未曾踏出一步。


    整整六年,無論朝廷還是各地宗門,全部真真切切領略到了李忘的可怕。種種布局,一環銜接一環。數位根基深厚但腐敗貪財的朝中大員被拉下馬。曾經的戶部尚書,因為財政方麵阻擋了李忘,被他查出一些“證據確鑿”的貪汙受賄。全家老小共計二百四十三人全部血洗,抄家滅族,據說當時血水滲入地下三尺深,從此舊尚書府寸草不生。


    百官雖然恐懼,但不得不承認,在年親監國的種種措施蝦,整座朝廷的運轉效率以及財力比以往好了不知幾何,更多有才能、有抱負的年輕人從書院走出,在朝廷之中開始發光發熱。山上宗門與江湖門派也更加安分守己,每年按時向朝廷交納物資,這些物資被用於戍邊軍隊的建設,防範西北草原、南方巫族等敵人的侵入。


    六年來,百官對這位監國大人的恐懼越來越深,甚至已經深入骨髓,但百姓對他卻越來越擁戴。但這位掌權天下的監國大人,似乎對那把龍椅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每日早朝,他都會跟百官一起,像上方空著的龍椅跪安。議事之時,從來都站在下方,半點也不曾僭越。


    而此時馬車內的中年人,在百官心中,一樣十分懼怕,但是在懼怕之中,更多了一份深深的厭惡!


    蝴蝶院律令史——夏侯連!


    .......


    西方,雲顛之上。


    巨大無比的法器正禦空飛行。


    法器東西南北兩側距離十餘裏,蓮花造型,遮天蔽日。


    蓮花共分三層,最外層一百零八瓣,花瓣為白色,沒朵花瓣之上,刻有完全不同的陣法符刻。二層淡黃色花瓣七十有二,順時針緩緩旋轉,隱約可見七十二張侍女圖顯露其中,陣法運作,仕女圖不斷幻化出世間絕色女子虛影,穿梭其間,嬉戲打鬧,惹人心神蕩漾。第三層花瓣為金色,隻有三十六瓣,金光流轉,寶相莊嚴,好似釋家“盤金蓮化眾生彼岸”。


    蓮花之上,赫然一座仙境般的巨大莊園!


    瓊樓玉宇,亭台蜿蜒,園內數畝靈田,種植著上千種奇珍異果,濃稠如實質般的靈氣凝結為七彩幻虹高懸其中,上百名青綢薄莎的美妙少女穿行其中,好一座樂不思蜀的人間仙境!


    莊園正中,有一座白玉高塔,塔高九層,觀其材質,應是極為稀有的東海祖母玉。玉塔之上,雕刻九條真龍盤旋而上,龍威浩蕩,大氣磅礴。更讓人驚歎的是,整座玉塔仿佛不是搭建而成,而是將一整塊巨大的祖母玉,生生雕刻成型!近乎聖人手筆!


    天蓮行宮!


    大陸第二大世家商會,一族堪比一國的巨富,慕容家族鎮族之寶!


    “上古之蓮,沐天地精華,化七籽,遍落人間。”這是書院編著“萬物”中對天蓮的描述。天蓮誕生於上古昆侖仙池,是世間最為珍惜的寶物之一。世間僅有七粒種子,其中五枚不知去向,一枚被慕容家培育成為此等行宮,另一枚則在龍虎山道獄雷池之中,靜待有緣弟子收取。


    此時,白玉塔九層之上,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正趴在白玉欄杆上,舉目遠眺。與永安王家三公子不同,這為可不僅僅是臉圓而已,是真的胖,肥頭大耳膀大腰圓,身穿普通布衣,圓圓的臉上一雙精明的小眼睛,嘴上方兩撇小胡子,怎麽看都像一位再普通不過的暴發戶。


    但是,在胖子身旁,兩名身穿金色長袍、世間罕見的絕色雙胞胎少女,亭亭玉立!


    “煙雨若等閑,落人間天仙仙。”


    兩名女子,是太平書院天機榜“仙顏榜”排名十七位,從小被慕容家收養的雙胞胎姐妹,汀雨、汀煙。


    而中間的胖子,正是全天下數千家慕容家族商行以及無數店鋪的總管事,號稱行走的錢袋——劉月月。


    是的沒錯,不是劉朋,是劉月月。


    慕容家族,傳承至今已有四千多年曆史,家祖為商道老祖的第七位弟子,也是關門弟子,慕容知秋。在慕容家,有一條最為重要的族規:家族之中,總管事為尊,但總管事,則不一定是家族中人擔任!


    每隔十年,慕容家都會從商會與家族中,競爭篩選出十名優秀之人,讓他們進入家族禁地之中接受考驗,考驗僅有一人可以完成,完成考驗者,則取代上任大管家,成為新任管事,掌管整個家族產業與命運,如果無完成考驗,則由上任總管事繼續擔任。


    所謂掌管整個家族產業的總管事,可不是說說而已。總管事一人,可隨意操作家族所有資金與產業,整個家族與旗下產業,必須無條件配合,如有不配合之人,族中嚴懲不貸。舉個例子,如果你通過考驗成為總管事,想要用盡財產攻打山海聖朝,整個家族之人不僅不得阻攔,反而要全力配合!這種看似不合理的族規恰恰反映出慕容家對自身商道的至高理解與追求,以及對家族考驗的絕對信心。


    數千年來,不隻有多少人想要憑借慕容家的考驗,一躍登天。但是,無論什麽家族培養的精英天才,都無法通過最終的考驗,並且失敗之人全部心服口服,絕口不提考驗內容,並大多在之後的人生中,努力鑽研商道,小有所成。所以曆史上,全部總管事都是由慕容家族族姓人員擔任,而且大部分由嫡係擔任。但是,十五年前,一個名字奇奇怪怪的男人,從涼州商會的一名普通夥計,通過重重考驗,最終居然登頂,成為慕容家第一位外姓總管事。此事讓整座天下震撼不已,就連聖皇都親自詢問真偽。更令人欽佩的是,慕容家不僅不以此為恥,反而大肆宣揚為新管家造勢。


    數千年的定律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胖乎乎年輕夥計打破,這讓天下嘩然的同時也更想知道,叫劉月月家夥會怎樣運用如此巨大的財富。但是,眾人想象之中,慕容家家產被揮霍一空的場景並未出現。一是因為慕容家是在太有錢,就算放頭豬當總管事,全部族人任意揮霍,沒有個百年時光很難坐吃山空。二是因為,新任總管事劉月月,用十年時間,將整個家族產業硬生生拔高一籌!而能將數千年家族財富拔高一籌,當年慕容家祖的能力也不過如此。十年之後,新的試煉者並通過考驗,所以總管之位不變。


    此時,之位富甲天下的胖子,好像肚子有些餓。


    “汀雨,餓了。喂個荔枝吃唄,就南邊那群老頭子進貢的那個,什麽南海什麽荔枝,味道不錯。”劉月月像個孩子一樣,將下巴貼在白玉蘭趕上,摸著肚子對左手邊的姐姐汀煙說道。


    “嘻嘻。”姐姐絕美的臉上露出可愛俏皮的笑容,整座天蓮行宮都仿佛更加明亮起來。“總管事,您可是說,這次是帶我們出來玩的,而且還要讓我們姐妹倆好好認識一下你那位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個頂你一百個的小師弟,還說什麽讓他同時迎娶我們兩人。那現在又讓我們給你喂荔枝,豈不是不成體統?”


    “沒錯沒錯。”妹妹汀雨也在一旁點頭讚同。


    “唉。真是....真是....兩個白眼狼!你說說,你說說!我當初把你們倆撿迴家,圖個什麽?當時你每年姐妹二人又小又黑又瘦,絲毫沒有能長成現在這般模樣的苗頭,你說我圖個啥?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倆拉扯大,又當爹又當媽,現在可好,連個荔枝都不給吃!想起來找你的事,一把辛酸淚啊。以後啊,出門還是要帶小紅小綠她們五個人,動不動就主動喂口酒給口吃的什麽的。還給老爺我垂肩捏背的,哎呀想起小紅揉肩那感覺,真絲懷念啊!”胖子在一邊碎碎念,姐姐汀煙實在聽不下去,伸手招來一串不似凡品的荔枝,摘下一顆,皮也不剝,直接塞到胖子嘴裏。


    “嘿嘿。”劉月月嘿嘿一笑,南海這貢品荔枝,連皮吃不僅不會難以下咽,反而有一種特殊的香氣。胖子三兩口連皮帶肉吃進去,滿意讚歎了一聲。


    “管事,你說晚舟城會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是不是與你那小師弟有關?”妹妹汀雨好奇問道。


    “是啊是啊!所以你看,我這當師兄的多麽盡職盡責!師弟有難,不僅去幫忙,還給她送上天機榜排名前二十的一對絕色佳人,我這樣的師兄,挑著十個燈籠也找不到吧?”胖子拍拍肚子,笑嗬嗬的說道。


    姐妹二人顯然從小就習慣了他的滿嘴胡扯,一點也不在意。


    “那究竟是什麽事,還需要將天蓮帶著?”妹妹越發不解。


    “嘿。”胖子突然一聲冷笑。


    “這世間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總是妄圖掌控不屬於他們的力量,妄圖消滅能力之外的隱患。這世道人心啊,禁不住考驗的。兩千年前如此,兩千年後也是如此。隻不過,人總是會吃教訓的,吃一塹疼一次,疼一次長一智,慢慢來總歸是好的。但你攔不住總有些不怕死的蠢貨,仗著一些天經地義的道理,做著殺人越貨的勾當。就像,朝廷院子裏養的那群小蝴蝶一樣。”胖子看著前方的雲海,眼神逐漸冰冷。


    然後他又笑了起來,因為想起了曾經有人說過的一句話。


    ——“小胖子,掙錢可以,不許貪心!”


    嗬,世間眾人,不如一隻狐狸,他想到。


    不過這世間俗人,又有哪個能比得上那隻狐狸呢。


    .......


    晚舟城,一間普通的民房內,


    一個身材瘦弱的老太太正盤腿坐在床上。老人年齡極大,密密麻麻的皺紋老樹盤根般擠在她枯瘦的臉上,老人頭上,頂著碩大的異族帽子,耳朵上掛著兩串不知用何骨頭做的耳環,雙腿直上,攤放著一隻造型奇異的法杖。


    老人緊閉雙目,麵色陰沉。


    屋內,除老人以外,還有四位與老人差不多打扮的女子,隻不過這四人全都黑紗遮麵,其中二人駐守在小屋門前,另外兩人則在另一張破舊的床上閉目打坐。


    唯一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坐在木桌邊的一位少女,少女也是一副異族裝扮,麵容清麗可愛,齊肩短發,雙眉之間有一抹紫色的火苗印記。短衣短裙,露出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與修長動人的雙腿,肚臍之上紋著複雜的圖騰印記。少女打著一雙赤腳,左右腳踝各掛一串小鈴鐺,隨著少女晃動雙腿,不斷傳出細微的響聲。


    好一位異域風情的苗疆少女!


    隻不過,當實現越過少女青春靚麗的身軀與姣好的麵容,看到老舊木桌上時,就會悚然發現,少女正在逗弄的,竟然是一隻巴掌大小的血紅色蜘蛛!


    “外麵何事如此吵鬧?”


    此時正在靜修的老者,突然聽聞屋外有些吵鬧,開口問道,聲音嘶啞破敗,陰沉無比,好似傳說中地獄送湯的孟婆。


    片刻之後,屋門被推開,一個中原人打扮的普通婦人走了進來。


    “迴祖母。”婦人在老人身前跪下來,雙手食指與無名指相合其餘手指並攏,擺出一個標準的古巫參拜之禮。“羅蘭樓掛燈了。”


    “哦?”老人聽聞此言,睜開雙目,渾濁的雙眼中突然精芒一閃。


    羅蘭樓,天下第一拍賣行,慕容家支柱產業之一。


    “點了幾盞燈?”老人追問。


    “迴祖母...”婦人有些猶豫,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見,“是...七....七盞燈。”


    老人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你確定?”她死死的盯著婦人,對麵床上打坐的兩位女子,也起身將她圍住。


    “確定!迴祖母,不僅有七盞燈,還有兩位玉賬先生同時現身!”


    “嗬嗬嗬...”老人坐迴床邊,將法杖當拐拄在地下。“羅蘭樓七星天燈,我記得不錯的話,上次一還是十五年前的京城,姓劉的剛剛成為慕容家總管事。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居然出現在晚舟。究竟是想做什麽?是趁此機會大賺一筆,還是為了什麽目的探聽虛實?”


    老人在床上自言自語,其他幾個人在一旁垂首而立,可愛的巫族少女,依然事不關己,逗弄桌上的蜘蛛。


    “不管怎樣,羅蘭樓七星拍賣會,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是一定要走一朝的,說不定還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小欒。”老人扭頭喚了一聲少女,聲音明顯和藹了許多。“弄幾隻帝王蜘出來,有大用。”


    少女轉過頭,吐了吐舌頭,甜甜一笑。


    ......


    三月初七


    晚舟城中央,一座恢宏無比的七層樓閣。自上而下,掛出七盞長明燈。


    震撼天下!


    無數大人物聞聲而起。


    永安王府,年輕書生在房內,放下手中的書卷,衝著窗外高樓方向,伸出右手大拇指。


    “師兄!排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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