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狠狠的劈在了謝敏的心上,他一走,謝敏便立即拉住了王嬤嬤的手迫不及待的問她道,“嬤嬤,我剛剛是不是聽岔了?深哥兒剛剛說阿嫵去了哪?”


    王嬤嬤苦著臉看著謝敏,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她這話。


    夫人的打算她是知道的,可聽剛剛世孫那話裏透出來的意思,夫人這個打算怕要是落空了。


    “不可能啊!公主她不是相中了鎮南王府的蕭郡主嗎?”謝敏看著王嬤嬤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夫人……”看著謝敏震驚又不願相信的表情,王嬤嬤隻能無奈的喊了她一聲。


    看著王嬤嬤無奈的神情,謝敏終於鬆開了抓著她的手,“早知如此,我便應該早些跟母親通個氣,這樣也不至於被……”


    很早以前她便有這個想法了,隻是當時謝嫵尚未及笄,所以,她隻能將這個想法埋在心裏誰也沒說。


    原本,謝嫵及笄的時候她便應該先跟老夫人交個底,可當時寧安公主也在,再加上老夫人字裏行間都透出對謝嫵的重視,所以,她便稍稍遲疑了一會,想著再另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反正謝嫵才剛剛及笄,也不用太著急,可沒想到……


    明明他們也沒什麽交集啊?


    “嬤嬤,你說,是湛哥兒看上嫵姐兒了?還是嫵姐兒看上湛哥兒了?”謝敏看著王嬤嬤忽地又問她道。


    王嬤嬤一愣,“夫人,您怎麽這麽問?”


    謝敏忍不住白了王嬤嬤一眼,她道,“嬤嬤,你傻啊!如果是湛哥兒看上嫵姐兒,那這事基本就成定局了,可若反之……咱們還是能再籌謀一下的。”


    她現在就希望,湛哥兒沒想到謝嫵,這樣的話,一切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夫人,可奴婢覺得,剛剛世孫的表情……”


    好似並沒有看上嫵姑娘。


    “你懂什麽,他都是當爹的人了,還談什麽看上看不上的。他為什麽這麽多年一直不續弦,不就是擔心新婦進門會待書哥兒不好嗎?可阿嫵不同,她自來便與書哥兒處的不錯,上次我生辰的時候,書哥兒不還纏著阿嫵帶他去喂魚?”謝敏越說越覺得這事有戲。


    她為什麽迴娘家的時候次次都帶上書哥兒,不就是為了能讓他能和謝嫵好好相處,這樣,將來謝嫵嫁進定國公府的時候,他才不會排斥啊!


    她原是怕自己做的太過會招陸深反感,正所謂,繼母難做,所以,她隻能細水長流,一點一滴的將事往那上頭引,可哪想到陸湛竟會半路殺出來!


    一想到這裏,謝敏不免又覺得氣結。


    因為,依她對陸湛的了解,他若不是中意的話,他根本不會給女孩接近他的機會!


    眼看謝敏眉心又擰成了結,王嬤嬤沒法,隻得上前寬慰她道,“夫人,事情或許不像咱們猜的那樣,咱們與其在這裏瞎猜,還不如一會等嫵姑娘來了,您親自問問她。”


    “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謝敏苦澀的扯了一下唇角道。


    雖然她心裏已經知道,此事怕是再難有轉機,可是,萬一呢?


    就在謝敏期盼著出現轉機的同時,另一邊,陸湛正含笑替謝嫵斟了一杯熱茶。


    依舊是日鑄雪芽,謝嫵最愛喝的。


    “嚐嚐吧,出發前,我特意讓人備的。”陸湛笑著將斟好茶水放到謝嫵麵前道。


    看著茶盞中上下滾動的茶芽,謝嫵微微怔了一下,她猶疑了一會,才抬頭看著陸湛道,“我見過公主了。”


    陸湛唇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可很快便被他迅速隱了下去,他含笑看著謝嫵,聲音低沉的道,“是嗎?她都跟你說什麽了?”


    謝嫵沒有說話。


    陸湛輕笑了一下,他抬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後才緩緩開口道,“她將自己困在那個四四方方的院子裏已經很久很久了……”說到這裏,陸湛微頓了一下,看向謝嫵的眼裏也忽地多了幾分感激,“阿嫵,謝謝你。”


    謝謝你肯去見她。


    也謝謝你……


    讓她走出那個困了她十九年的院子。


    看著陸湛眸底劃過的那抹黯然,謝嫵眉心微微一動,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問,可一想到剛剛環抱著胳膊哭得撕心裂肺的寧安公主,她到底還是沒有忍住。


    “是因為駙馬嗎?”


    陸湛眸心動了動,看向謝嫵的眸子毫不避諱的浮起一絲詫異,他道,“阿嫵,我娘她,她都跟你說什麽了?”


    謝嫵搖了搖頭,“公主她什麽也沒說,她就說……就是說我像她,還說她沒有多少時間了……”


    說到這裏,謝嫵眼前仿若又浮現出寧安公主將臉埋在臂彎裏,無助又悲慟哭泣的樣子。


    “阿嫵,我已經這樣了,你和阿湛一定要好好的!我知道那條路很難走,可隻要你們牽著彼此的手互相扶持,以後,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臨走前,寧安公主的聲音又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她迴過頭去,隻見她扶著嬤嬤的手,眼眶裏滿含熱淚,單薄的身影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的寂寥與悲愴。


    那一刻,她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麽心情。


    “她這樣跟你說麽……”陸湛牽了牽唇角,隨後,他沉默的低下了頭去。


    看著沉默不語的陸湛,謝嫵眉心忍不住微微蹙了起來。


    重生以來,她見過太多麵貌的陸湛,狡黠的、毒舌的、無恥的、自信的、高傲的,可像現在這樣陷入長久的沉默裏還是第一次。


    前世她雖與陸湛親密無間,可卻也僅止於肉體上,她對陸湛的事並沒有過多的關注,陸湛也從來沒跟她說過他的事。


    在她的記憶裏,陸湛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下朝局盡握於他手!


    他生來金貴,根本體會不到凡人的苦痛。


    可現在,他卻垂眸沉默的坐在她對麵,即便他沒有哽咽,沒有流淚,可是,謝嫵還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難受。


    杯盞中的茶水早已涼透。


    可不管是謝嫵還是陸湛,他們都沒有說話。


    直到,一個噴嚏聲打破了室內的平靜。


    看著兩人望過來的眼神,覓月歉疚的垂下了腦袋。


    “公主她,她是得了什麽病嗎?”謝嫵看著陸湛試探的問道。


    陸湛極輕的扯了一下唇角,他端起桌上涼透的茶水,仰頭灌了一口,而後,才沉著聲音道,“是當年生產的時候受了刺激,所以……”


    “那,那就沒請大夫看看麽?”謝嫵忙又問道。


    剛問完,謝嫵立即便後悔了。


    她怎麽會問這麽愚蠢的問題,生病的是寧安公主,是陸湛的母親!


    可陸湛卻並沒有笑她,他僵硬的朝謝嫵扯了扯嘴角,沉著聲音道,“自然是看了的,可不是什麽病大夫都能治的!”


    即便是醫術最高強的大夫,他也治不了心病。


    謝嫵也聽出了陸湛這話裏的含義,她眉心擰了擰,想了好一會,才看著陸湛斟酌的開口道,“華神醫你知道嗎?”


    陸湛眸心動了動,看著謝嫵的眼裏忽地湧出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


    他當然知道。


    當年謝嫵因小產傷了心脈時,他便派人滿世界的搜尋他的蹤跡,隻是……


    他到底還是慢了一步。


    華神醫他是找到了,可謝嫵卻……


    想到這裏,陸湛忽地垂眸苦澀的扯了扯唇角。


    難怪他娘說阿嫵像她,她何止像她,她簡直複刻了她的結局。


    見陸湛垂下了頭,謝嫵正要說話時,陸湛卻忽地又抬起了頭,他道,“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找了。”


    聽了陸湛這話,謝嫵懸著的心終於微微放鬆了下來。


    “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迴去吧!”陸湛看著謝嫵忽地出聲道。


    謝嫵一下怔住了。


    這還是陸湛第一次主動開口放她走。


    “怎麽了?你還想留下來再陪陪我?”見謝嫵怔住的樣子,陸湛忍不住眉尖一挑,唇角也跟著又彎起了謝嫵熟悉的弧度。


    謝嫵擰了擰眉,心裏知道陸湛是不想再跟她深聊此事,所以,才開口趕她走,當下,她便將臉冷了下來,她道,“我就不勞陸二公子送了,我要去給姑母請安了。”


    “那我送你過去吧!”陸湛笑又道。


    “不用了。”謝嫵冷淡的拒絕了他,說罷,她轉身抬腳就要朝門外走去。


    “阿嫵。”身後,陸湛的聲音忽地又響了起來。


    謝嫵停下了腳步。


    “阿嫵,謝謝你陪我坐了這麽久,也謝謝你聽我娘講了那麽多話。”陸湛看著謝嫵纖細又高挑的背影,狹長的眸子裏忽地浮起一絲霧氣。


    聽了陸湛這話,謝嫵眉心一擰,有些奇怪的轉過了頭來。


    “阿嫵,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百毒不侵、刀槍不入的!每個人都有不可示人的傷疤,可能他們沒將那些傷疤露出來,可那也不代表那些傷疤就不存在了!”陸湛微笑的看著謝嫵繼續道。


    雖然他唇角的弧度與從前調戲她的一模一樣,可是,謝嫵還是從他眼裏看到了悲痛。


    他剛剛那些話,是在說寧安公主?


    還是在說他自己?


    “陸湛……”


    “阿嫵,你知道的那些並不是事情的全部!從前,我有好幾次想要告訴你,可那時,你並不想聽,而現在…我忽然沒了告訴你一切的勇氣。”陸湛說著說著,唇角忽地泛起了一絲苦難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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