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宸殿吃飽喝足後,陸湛終於依依不舍的向正宣帝告退了,當然,臨走前,他也沒忘記將那副白玉棋子帶上。


    陸湛走後,正宣帝臉上的笑意漸漸斂了下來,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後倦怠的閉上眼睛,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劉公公見狀,忙上人拿來薄衾,可他剛將薄衾蓋在正宣帝身上時,他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陛下,是奴才手重吵醒您了嗎?”劉公公忙道。


    正宣帝搖了搖頭,看著劉公公鬢角露出來的銀絲,還有他臉上的皺紋,正宣帝心裏忽然生出了一股惆悵,他看著劉公公,有些感歎的問他道,“小福子,你跟在朕身邊多久了?”


    劉公公心裏忽地劃過一絲異樣。


    ‘小福子’這個稱唿,他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聽到了。


    不過,很快劉公公便反應過來,他垂頭朝正宣帝服了服,然後恭謹的答道,“迴陛下的話,老奴七歲進宮,十一歲被分派到陛下身邊伺候陛下,至今已有三十七年了。”


    “原來,都已經過去三十七年了啊……”正宣帝無意識的拉長了聲音,眼底的惆悵越發明顯了。


    他記得,小福子被分到他身邊沒多久他便遇到了她,原來,已經過去三十七年了……


    “陛下,你這是怎麽了?”劉公公也察覺到了正宣帝神色不對,於是,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問道。


    正宣帝笑著搖了搖頭,“朕沒事,朕就是想起阿曦了。”


    劉公公瞳孔猛地震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朝正宣帝看了過去。


    四十幾年的宮廷生涯讓他早早便練出了一副無論發生何事都榮寵不驚的表情,可是,今日當他從正宣帝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時,他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因為這個名字不僅是先皇後的閨名,更是正宣帝心中的禁忌!


    可現在,正宣帝竟然主動提起了先皇後。


    可正宣帝卻像是沒看到劉公公眸中的愕然似的,他扯了扯唇角,繼續道,“你沒覺得,阿湛其實很像她嗎?”


    劉公公訕訕的笑了一下。


    這話他就更不好接了。


    見劉公公不哼聲,正宣帝不由轉過頭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道,“瞧你這畏畏縮縮的模樣,朕就是隨口這麽一提,瞧你這吃驚的模樣!算了算了,不提她了!”


    正宣帝用力的擺了擺手,而後將那個名字再度扔到角落裏掩埋了起來。


    “對了,阿湛剛剛說的那些話,你怎麽看?”為了轉移注意力,正宣帝幹脆又問了劉公公另一個問題。


    “陛下,你指的是……”劉公公有些遲疑的朝正宣帝看了過去。


    正宣帝忍不住剜了劉公公一眼,他道,“行了,別再朕麵前裝傻弄癡了!你個老人精,你會聽不懂朕在問你什麽?”


    聽了正宣帝這話,劉公公忙打著哈哈道,“陛下,給奴才十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哪=敢在您麵前裝傻賣癡啊!奴才就是被您剛剛的話震住了,所以,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正宣帝眸子動了動,終於沒再說劉公公什麽,他隻道,“你說,這件事後頭,有沒有定國公府在後麵推波助瀾?”


    阿湛雖然聰明,可他素來貪玩,當年他高中後,他本想將他放去翰林院曆練兩年,結果他想也不想便拒絕了,他說,別人苦讀讀書考取功名是為了將來能有一日出人頭地,可他不一樣,他打出生時就比別人高一截,所以,何必去跟那些苦讀的學子搶位置,最後見實在推脫不了,幹脆求自己賞他一個錦衣衛千戶的閑職。


    當時,他其實也懷疑過這後邊會不會有定國公府的手筆,本著試試的心態,他便如陸湛所願讓他去錦衣衛領了個閑職,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陸湛雖然領了錦衣衛千戶的閑職,可是,他卻一次也沒去錦衣衛報道過,終日與鎮南王世子蕭慕北兩人在京城吃喝玩樂,顯然是一副貪圖安逸的貴公子模樣。


    也是自那時起,他對陸湛的喜愛就更上一層樓了。


    也正是他對陸湛的這份喜歡,所以,他才會擔心定國公府會利用他做什麽!


    就比如說這一次。


    阿湛真的是因為武安侯府家的姑娘才會設計針對楊驍的嗎?


    看出了正宣帝心裏的擔憂,劉公公輕輕的抿了一下嘴角,他垂首恭敬的對正宣帝道,“陛下,奴才不知道這事定國公府有沒有在背後推波助瀾,不過,有一件事奴才確十分肯定。”


    “哦?什麽事?”


    “二公子確實看上了武安侯府家的姑娘,他提起那姑娘時的表情和您當年一模一樣。”劉公公樂嗬嗬的笑道。


    正宣帝怔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他噌怪的瞪了一眼劉公公道,“朕又沒問你這個!”


    劉公公也不害怕,他嘿嘿一笑,看著正宣帝道,“奴才愚笨,奴才就隻看出了這一點。”


    其實,正宣帝根本就不需要他說什麽。


    早在昨夜,錦衣衛指揮使汪濤便已經將事情的起因稟告給了陛下,就連楊驍誆騙陳四姑娘的話也事無具細的說了出來,而汪濤所說,與剛剛陸二公子所說並沒有什麽出入,可偏偏陛下還要再多問他這一句……


    說到底,陛下就是對定國公不放心罷了!


    見劉公公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正宣帝忍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他道,“瞧你這模樣,朕還能因為幾句話就治你的罪不成!”


    聽了正宣帝這話,劉公公嘿嘿一笑,躬身對正宣帝道,“奴才謝陛下寬厚。”


    “你這老人精!跟你說話真沒意思!”見劉公公一直打哈哈,正宣帝頗為掃興的瞟了他一眼道。


    劉公公訕訕的笑了笑,上前恭敬的替正宣帝斟了一杯茶。


    正宣帝端起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剛要喝的時候,外邊卻忽地走進來一個小太監,劉公公見狀忙迎了過去,不多會,劉公公便折返了迴來,他躬身朝正宣帝行了個禮,而後才笑著對他道,“陛下,錦衣衛指揮使汪大人求見。”


    ‘哐當’一聲,正宣帝將茶蓋扣了迴去,他擱下茶杯,沉聲道,“讓他進來!”


    李府尹麵色陰沉站在自家院子裏,他看著被錦衣衛拆得七零八落的家,聽著妻兒老小害怕哭泣的聲音,他隻覺得渾身的氣血都在往外翻湧!


    從他接手這樁案子開始,他便已經預料到了楊鶴豐不會善罷甘休,可他沒想到,楊鶴豐的手段來的這麽快,這麽狠!


    他竟敢偽造書信說他私通韃靼!


    虧他想的出來!


    “李大人,你有何話說?”楊鶴豐勾著唇角,陰冷的眸子寫滿了得意與輕蔑!


    敢和他做對!他現在就要讓他知道,他和他之間,究竟是誰審誰!


    “這些信不是我手書,是有人栽髒嫁禍!”李府尹目光冷冽的盯著楊鶴豐一字一句道。


    “本座已找人核對過,這些書信確實是出自李大人的手筆,且,本座也已查出,令公子近來時常出沒廣聚樓宴請同窗,聽說,還在一品齋花重金買下一方端硯,本座比對個李府尹的月例,那方端硯絕對不是您或是令公子能買得起的。”


    像是應證了楊鶴豐的話似的,他後立即便有一隊錦衣衛跑了過來,“大人,我們在李公子的房間收出這個!”


    楊鶴豐彎唇一笑,接過錦衣衛遞來的錦盒並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它。


    裏麵躺著的正是楊鶴豐剛剛提到的那方端硯。


    “李大人,證據確鑿,還請您隨本座往鎮撫司走一趟吧!”楊鶴豐咪著眼睛道。


    “我沒有,爹,我沒有買過端硯,這端硯不是我的!”李府尹的兒子被楊鶴豐這番話嚇住了,他慌忙跑到李府尹麵前急切的對他。


    可李府尹確像是沒聽到自已兒子說的話似的,他冷冷的看著楊鶴豐朗聲道,“楊大人,你身錦衣衛副指揮使,且深得陛下信任,可你此番做為不覺得愧對陛下嗎?


    “楊大人,此案牽涉重大,依本王看,最好還是由本王進宮將此事稟告給父皇再做定奪為好!”齊王也忍不住出聲道。


    眼看馬上就要定楊驍的罪了,誰知卻忽然來這麽一出!


    此事定然是楊鶴豐在背後一手操縱!


    不行,他必須將此事稟告給父皇知道不可!


    楊鶴豐抿唇一笑,他抬手朝齊王揖了揖,道,“王爺放心,待本座將李大人請去鎮撫司後自會進宮向陛下稟告今日的一切!”說罷,也不待齊王迴答,便一揮手道,“來人,將李府眾人全請去鎮撫司!”


    “是!”錦衣衛齊齊應了一聲,而後便朝李府眾人走了過去。


    “楊鶴豐!你敢!本宮是陛下親封的應天府尹!”李府尹被楊鶴豐此番舉動氣瘋了!


    他可是正三品的應天府府尹!


    沒有陛下的旨意,即便楊鶴豐他是錦衣衛副指揮使也沒資格查抄他的府邸,更別提將他和他的家人捉去鎮撫司刑訊!


    他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看著李府尹氣急而漸漸失去理智的模樣,楊鶴豐勾唇一笑,他揚了揚眉,道,“李大人,你犯的可是私通外族,叛國謀逆的大罪!本座身為錦衣衛副指揮使,為防萬一,請您到鎮撫司坐一坐,這番苦心,陛下想來是能理解的!”


    看著楊鶴豐一副勝劵在握的樣子,齊王此時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


    他自然是相信李府尹的,可楊鶴豐敢將話說的這麽滿,甚至半點後路不留,想來手裏是握有十足的‘證據’!


    如果是這樣,那他現在還要不要拉李府尹一把了?


    就在齊王有些猶疑的時候,外邊卻忽地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


    “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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