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將人領出竹林後一聲沒哼就走了。


    蕭慕清對此很是嗤之以鼻,她道,“這陸二腦子莫不是進水了?咱們又沒得罪他,他整出這副傷春悲秋的模樣是要給誰看啊?”


    謝嫵抿了抿嘴角,看著陸湛的背影沒有哼聲。


    “算了算了,咱們別管她,我還是先送你迴去吧。”蕭慕清撇了撇嘴後笑著轉過頭來對謝嫵道。


    反正她已經從陸湛嘴裏聽到了確切的答案,至於陸湛是開心是難受,這幹她屁事啊!


    蕭郡主向來就是這麽現實。


    不過,好在蕭郡主不僅現實,功夫還一等一的好,她攬著謝嫵,一路飛簷走壁,數十個幾落後便準確的落到了安置武安侯府的小院裏,這連武安侯府的人都沒有驚動。


    見她們迴來,覓月大喜,忙迎上來道,“姑娘,您迴來了。”


    謝嫵笑了笑,“二嬸她們可迴來了?”


    覓月搖了搖頭,答道,“沒有。”


    謝嫵估算了下時辰,離武安侯府上香應該還有一刻鍾,到時候就算母親不遣人去請,她自己也得迴來。


    大年初一自討沒趣的事,楊氏不會做。


    “姑娘,二公子他也沒有迴來,您看,要不要遣人去找找。”覓月皺著眉有些擔心的看著謝嫵道。


    聽了覓月的話,謝嫵也不由擰起了眉。


    她早前特意叮囑過阿旭,阿旭心裏應該有分寸,而且,他身邊還有梅生盯著,應該不會誤了上香的時辰才是。


    “這有什麽好找的!他那麽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蕭慕清笑著打趣道同,說完,她扭頭重新看向了覓月,又道,“去去去,把我剛剛要的點心打包好,我得迴去了,不然,一會我娘便該發飆了。”


    “是。”覓月無奈應了聲,折身從桌子上將打包好的點心拿了過來。


    拿到點心的蕭郡主心滿意足,正準備告辭時,一個丫鬟忽地麵色焦急的闖了進來。


    “姑娘,二公子他出事了。”


    說話的丫鬟叫菊青,她和蕪青一樣都是陳氏的陪嫁丫鬟,後來,陳氏把她遣到謝旭跟前,讓她幫著照顧謝旭的飲食起居。


    謝嫵瞳孔一縮,心猛地沉了下來。


    朝安寺的放生池裏有隻百年靈龜,所以,來上香的香客都喜歡來放生池畔走走,期望自己能沾沾靈龜的靈氣。可靈龜之所以稱為靈龜自然是因為它很難見著,它素日時常碰池中的假山洞時,十天半月也難得出來冒個泡,而就算如此,也絲毫不減香客們的熱情。


    今日的放生池畔也一樣圍滿了錦衣公子,隻不過,他們不是為了看靈龜,而是在旁看熱鬧。


    “謝二公子,我這玉佩可是禦賜之物,眾目睽睽之下被你打碎了,你可得給我一個說法啊!”說話的公子錦衣華服,麵目白淨,隻是那雙眼睛怎麽瞧都透著幾分邪氣。


    正是錦衣衛副指揮使楊鶴豐嫡子楊驍。


    “你胡說!我不過就拿手輕輕撥了你一下,你玉佩之所以掉地上是你自己沒係緊,關我什麽事!”謝旭雙手捏著拳頭,怒不可遏瞪著楊驍的道。


    “謝二公子,你這話就不對了,這麽多人看著了,你這‘輕輕’一撥,可差點沒把我撥到池子裏去,而且,我這玉佩是禦賜之物,我素來愛惜的很,每次出門我都會仔細檢查好幾遍,怎麽可能沒係緊!謝二公子,你可不能仗著年紀小就汙蔑我推卸責任啊!”楊驍勾著唇角輕蔑的看著謝旭道。


    “就是就是!”人群中有人附和了起來。


    “你們,你們……”看著周圍一張張或冷漠或嬉笑的臉,謝旭氣得雙臉通紅。


    “二公子,咱不必與他們爭執,一切等迴稟老夫人和夫人再說。”梅生忙上前抱著謝旭的胳膊堅定的看著他道。


    這位楊公子明擺著是故意來找二公子麻煩,隻是二公子年紀小,實在不宜與他正麵對上,最好的法子便是找長輩出麵。


    好在,他已經悄悄使了個小和尚去報信,相信大姑娘那邊很快就會收到消息。


    謝旭看著梅生堅定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氣,將胸口那股亂竄的怒火努力壓了迴去。


    “謝二公子,你該不會還沒斷奶吧?一惹出事就要找娘親,難不成你以為你躲你娘懷裏就不用負責任了麽?”楊驍大笑著譏諷道。


    “哈哈哈哈……”周圍也響起一陣陣暴笑聲。


    “你胡說八道!你個混帳!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打死他!”謝旭暴跳如雷,一雙眼睛紅的幾欲滴出血來,要不是被梅生死死抱著,他這會肯定已朝楊驍狠狠撲了過去。


    “二公子,二公子你冷靜一點。”梅生死死的抱著謝旭,無論他怎麽掙紮都不敢鬆開半分。


    “打死我?哈哈哈,不是我看不起你,謝二公子,就你這麽個還沒斷奶的毛頭小孩,你信不信我一隻手能捏死你!”楊驍半咪著眼睛,麵容陰狠。


    “表哥,你別生氣!旭哥兒也是無心的!旭哥兒,快別耍脾氣了,快跟表哥道歉。”一直站在人群裏沒有哼聲的謝時終於站了出來。


    “我沒有錯我為什麽要道歉!我不道歉!”謝旭朝著謝旭大聲吼道。


    謝時眉心擰了擰,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而後語重心腸的勸說謝旭道,“旭哥兒,都到了這個時候你怎麽還在狡辯?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表哥寬宏大量,你認個錯,道個歉,這事也就揭過去了,你又何必死強著不肯低頭了?”


    “我沒錯!我沒錯!”謝旭雙手死死的捏著拳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的瞪著謝時,幾欲要在他身上瞪出一個洞來。


    “阿旭……”


    “行了,阿時,你是一片好心,隻可惜,人家不領你的情。”楊驍勾著唇角打斷了謝時的話。


    “表哥,阿旭他年紀小不懂事,還請你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與他計較。”謝時一臉真誠的看著楊驍為謝旭求情道。


    “阿時,你這是在為難我啊!你要知道,摔毀禦賜之物是要殺頭的,這個罪名不是你我能擔當的起的。”楊驍半咪著眼睛看著謝旭,語氣森然的道。


    謝時擰眉正欲話說,人群中卻忽地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摔毀禦賜之物的確是要殺頭,這個罪名不止楊公子和時哥兒擔當不起,就是我們武安侯府也同樣擔當不起。”


    圍在一起的人群漸漸散開,一個少女在眾人的注視中緩步走了過來。


    大紅色金繡梅花的的短襖,脖頸和袖角處鑲了一圈白狐皮毛,下麵配著杏色的馬麵裙,頭上斜插著一支赤金嵌紅寶石梅花流蘇釵,耳上墜著一對紅翡滴珠的耳墜,隨著她的走動,流蘇與耳墜輕晃,襯得她臉龐如白瓷般細膩光滑,眉如遠山含黛,眸若秋水橫波……


    原本喧囂的放生池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看著來人,梅生長鬆了一口氣,箍著謝旭的手也鬆了下來。


    他們看著這個容色嫵麗的女子緩步從他們麵前走了過去,一時間,誰也沒有發出聲響。


    就連素來在脂粉堆裏打轉的楊驍也一時恍了神。


    “姐姐。”


    看著來人,謝旭激動的喊了一聲,而這一聲,也徹底打破了剛剛的沉靜。


    “原來是武安侯府的大姑娘啊!”


    “這武安侯府的大姑娘生的這般貌美,怎麽一直沒聽說過?”


    “你家要是有這個麽漂亮的不像話的姑娘,你肯放出來讓你們看?”


    “哈哈哈,也是。”


    周圍的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了起來。


    “大姐姐。”看到謝嫵,謝時臉色變了變,可也不得不上前跟她打了聲招唿。


    謝嫵淺淡睨了謝時一眼,然後,她轉身溫柔的朝謝旭笑了笑,“阿旭,沒事吧?”


    謝旭鼻尖一陣酸澀,很快,他眼眶裏便聚滿了淚水,可他抬手狠狠擦了一下眼睛,然後看著謝嫵用力的搖了搖頭,“姐姐,我沒事!”


    謝嫵笑了笑,她伸手揉了揉謝旭的頭頂,溫柔的對他道,“傻瓜,姐姐又不會笑你”


    “你是……阿嫵表妹吧!沒想到幾年不見,你都長這麽大了呀!”就在兩人說話間,一道聲音忽地插了進來。


    謝嫵嘴角的笑意一下斂了起來,瀲灩的眸底殺意沸騰。


    謝旭嚇了一跳,他有些驚愕的朝謝嫵看了過去,卻她神色平淡如常,瀲灩的眸子除了較平常冷了一些,並無任何異常。


    難道剛剛是他瞧錯了?


    謝旭有些不解的又看了謝嫵一眼。


    謝嫵這時已然轉過身,她淡笑看著楊驍,細長的眉尖微挑了一下,“你是……”


    “我是你楊家表哥啊!你小時候不是跟著姑姑來過我家?我還爬上圍牆給你摘過薔薇花了,你記得嗎?”楊驍目不轉睛的盯著謝嫵,用力的扯著笑容對她道。


    謝嫵彎唇一笑,道,“我當然記得。”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沒想到幾年不見,表妹出落得這般婷婷玉立,難怪姑姑要將你藏著,不肯再帶出來見人。”楊驍咪著眼睛一邊感歎,一邊毫不避諱的將謝嫵從頭到腳又細細打量了一遍。


    果真是,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


    如斯美人,也不知將來有幸落入誰手。


    謝嫵勾了勾唇角,眸色微冷,她道,“剛剛下人來報,說表哥斥責阿旭摔了你的玉佩?”


    “哦,確有其事,不過,看在表妹的麵上,我可以不跟阿旭表弟計較。”楊驍彎著嘴角,扯出一抹自認為最和善的笑意道。


    果然,聽到他這話,麵前的美人淺然一笑,聲音也越發的清脆好聽了。


    “是嗎?表哥當真不和阿旭計較?”


    “自然,我還能當著這麽多人誆騙表妹不成。”楊驍咪著眼睛笑道。


    美人在前,一個玉佩算什麽。


    “表哥還真是既慷慨又大方,隻是,表哥不跟阿旭計較,那你又如何交待?”謝嫵眉心微蹙,有些擔憂的望著楊驍道。


    楊驍心頭一蕩,想也不想便道,“這有什麽,不過一塊玉佩罷了,哪裏用得著交待。”


    他這話一落音,謝嫵唇角立即有清淺的笑意漾了起來。


    她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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