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院裏。


    謝時捂著左半邊臉,麵色焦急的坐在花廳裏,直到外麵響起丫鬟問安的聲音,他才慌忙起身朝門口迎了過去。


    楊氏才剛踏進屋子,便見自己的兒子三步並作兩步朝她衝了過來,二話不說,‘噗通’一聲便跪到了她跟前,張嘴便道,“母親,求您救救我!”


    “阿時,你這是怎麽了?”楊氏一邊將謝時拉起來,一邊不解的望著他道。


    謝時苦著臉看了楊氏一眼,略微猶豫了一會,然後將捂著左半邊的臉的手緩緩放了下來。


    當楊氏目光觸及到謝時左臉的那一刻,她瞳孔猛地一縮,心口更是震痛無比,謝時的左臉頰又紅又腫,明顯便是被人打的。


    楊氏隻瞧了一眼便心疼的無以加複,眼淚都詫異抑製不住掉了下來,“好好的這是怎麽了?阿時,是有人在外麵欺負你了嗎?”


    謝時卻並沒有迴答楊氏這個問題,隻一個勁的拉著她的手驚慌道,“母親,這次你一定要救救我,隻有你能救我了!”


    “好好好,你別急,你先跟母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楊氏鮮少見到謝時這般驚慌失措的樣子,一時間不由也有些急了。


    得了楊氏這話,謝時這才將事情的原委一一與楊氏道來。


    “你啊你!我都說了多少次,你讓我說你什麽好!你闖了這麽大個簍子,若是讓你父親知道那可還了得!”聽完謝時的話,楊氏又急又氣,忍不住伸出手指狠狠的戳了戳謝時的額頭。


    “母親,你可一定要幫我啊!史七說了,若是我不賠他銀子的話,他明日便會親自上門來要……母親……”說到這時,謝時眼淚都快淌出來了。


    楊氏恨鐵不成鋼的狠狠剜了謝時一眼,可見他如此狼狽,心裏又心疼的厲害,到最後,她也隻能無奈的咬著牙道,“說吧,到底要多少銀子!”


    “也不是很多,就,就五千兩……”


    “五千兩!”楊氏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地上,緩了好一會,她才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又氣又怒的瞪著謝時道,“五千兩,五千兩還不多!你是想要逼死我麽!”


    眼見楊氏揚起了手,謝時‘噗通’一下再次跪倒在楊氏跟前,“母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看著謝時通紅的眼睛還有又紅又腫的左臉,楊氏最終還是心軟的將手收了迴來,“你這個孽障!你這是要氣死我呀!”楊氏一邊說著一邊就朝榻上倒了下去。


    謝時忙又換了個方向,跪著挪到了楊氏跟前,伸手抱著他的腿再次哭喊了一聲,“母親……”


    “你說你,你平日自己鬥鬥雞也就算了,好好的,你幹嘛要將那隻雞送給史七?”楊氏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憤憤對謝時道。


    聽了楊氏這話,謝時臉立時垮了下來,他滿是懊惱的對楊氏道,“我不也是想跟史七處好關係,誰知道會出這樣的意外!明明那雞在我手裏的時候次次都贏,史七當時也看到了,所以才說要將雞買走,可誰知道那雞到了他手裏不知怎地就懨了……”


    “公子,你說那鬥雞突然就懨了?會不會,是有人動了手腳?”厲嬤嬤擰著眉忽然出聲道。


    楊氏眸子一亮,“嬤嬤說的對,阿時,你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史七公子想要故意訛你!”


    “怎麽可能!史七把那鬥雞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而且,當時他還指著這隻鬥雞將鎮南王世子壓的那塊祖傳漢白玉玉佩給贏迴來!他怎麽可能會動手腳!”謝時拉著臉道。


    鎮南王世子下了這樣的重注,史七自然也不甘示弱,於是,也將自己的貼身玉佩給取了下來,可誰能想到那隻素來戰無不勝的鬥雞打著打著突然就懨了,當時,史七還差點以為是他和鎮南王世子串通故意引他上當了……


    “公子,這鬥雞本就有輸有贏,即便是史公子輸了,可這也不能怪到你頭上啊!”厲嬤嬤皺眉看著謝時道。


    “那是因為,因為我給他保證這鬥雞一定會贏……”謝時聳拉著腦袋小聲道。


    “你還跟他保證這個!你是不是個傻的!”楊氏忍不住再次伸手狠狠的朝謝時的腦袋戳了戳。


    “母親,你不知道那隻鬥雞以前真的沒輸過,當真是百戰百勝,否則我也不會想著要把它送給史七!”謝時苦著臉替自己辯解道。


    哪想到那雞到了史七手裏就懨了!


    他都懷疑是不是史七跟那隻鬥雞、八字不合!


    “公子,你那隻雞是從誰手裏買的?”厲嬤嬤看著謝時又開口了。


    “那隻鬥雞是貴安買的!”謝時忙道。


    一想到這個他就來氣,要不是貴安將這隻雞說的神乎奇乎,他也不會想著將用這隻雞討好史七!


    “貴安?”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厲嬤嬤驚得差點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還未待她迴過神來,那廂楊氏陰冷的眼神便朝她掃了過來,她慌忙看向楊氏向她解釋道,“夫人,奴婢不知道這事,貴安她從來沒跟奴婢提起過這事。”


    難怪這兩日她瞧著他神色不對,還旁敲側擊問她有沒有錢!原來,原來他竟闖了這樣一個大禍!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把貴安給我叫過來!”楊氏卻不想聽厲嬤嬤辯解的話,徑自轉過臉便吩咐旁邊的玉蘭道。


    “是。”玉蘭忙應了聲,轉身便匆匆跑了出去。


    不多會,貴安便佝著身子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楊氏跟前,還未站定,厲嬤嬤卻忽然衝了過來,抬手就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厲聲斥道,“你個孽障!老爺千叮萬囑讓你好生照看公子,你不為公子分憂也就罷了,怎麽能引著公子玩物喪誌!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老爺夫人,如何對得起公子!”斥責完兒子,厲嬤嬤又走到楊氏跟前‘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哭著對她道,“夫人,一切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教子不善,辜負了您的信任!”


    “行了行了,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楊氏半點也不為所動。


    她隻要一想到那五千兩銀子就心疼得幾欲滴出血來。


    見楊氏不為所動,厲嬤嬤越發覺得心慌,幹脆起身又狠狠捶打起貴安來,一邊打一邊著道,“我打死你個不爭氣的孽障!我打死你!打死你!”


    她知道,她若是不下這個狠手,那楊氏便會代她下這個狠手!


    五千兩啊!就算把命填了也填不了這麽大個窟窿啊!


    “娘,我冤枉,是梅生,那鬥雞是從梅生手裏買的!一定是梅生在裏麵動了什麽手腳!”貴安一邊拿手擋著自己的頭,一邊大聲嚷嚷道。


    “胡說,好端端的梅生為什麽害你!”厲嬤嬤擰著眉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可是,打著貴安的手卻停了下來。


    “是大姑娘!一定是大姑娘,梅生的妹妹覓月是大姑娘身邊的丫鬟,一定是大姑娘在背後搗鬼!”貴安捂著腦袋不顧一切的喊了出來。


    而此刻的翠竹院裏,謝嫵正裹著厚厚的鬥篷坐在廊下,她微笑的看著羨月領著幾個小丫鬟在院裏堆雪人。


    “姑娘,剛剛門房那邊遞來消息,說大少爺突然迴來了,而且,臉上好像還帶著傷。”覓月快步走到謝嫵跟前朝她福了福,而後輕聲對她道。


    謝嫵彎唇一笑。


    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姑娘,你說,貴安會不會在二夫人麵前將責任全都推到我哥哥身上?”瞥見謝嫵嘴角的笑意,覓月卻仍舊有些替自己的哥哥擔心。


    畢竟那隻鬥雞是貴安從哥哥手裏買的,雖然上次貴安來試探的時候哥哥裝傻唬弄了過去,可她還是很擔心……


    謝嫵睨了覓月一眼,淺然一笑,道,“你現在才擔心這些不覺得晚了麽?我估麽著,這會,二嬸派去‘請’你哥哥的人已經在路上了。”


    “姑娘……”覓月臉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的朝謝嫵看了過去。


    “你慌什麽,嵩陽書院是誰都能撒野的地方嗎?”謝嫵看著覓月挑眉笑道。


    嵩陽書院的山長可是當世大儒李清風,半個翰林院都是他的學生,就連國子監祭酒也曾受過他的指點,就連正宣帝也多次請他進宮聽他講經論史。


    而他擔任嵩陽書院的山長以後,滿京城的勳貴們擠破腦袋都想把自家子弟往書院塞,一時間竟連國子監的風頭都給壓了過去。


    這樣的人物,誰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事。


    而且,她記得,這位李山長生平最恨鬥雞遛狗的紈絝子弟,楊氏隻要稍有點腦子也不敢在他的地盤鬧出動靜,否則,萬一鬧得動靜大些,然後梅生又沒管住自己的嘴說出些什麽,那謝時的前程可就不好說了……


    想到這裏,謝嫵嘴角忍不住又溢出幾分笑意。


    看著謝嫵嘴角的笑意,覓月也漸漸安下心來。


    “姑娘,您快看,雪人堆好了!”這時,羨月的聲音忽響了起來。


    謝嫵笑著站起身走到了院中,她伸手摸了摸雪人胡蘿卜做了鼻子,然後讚許的看著羨月道,“堆的挺好的,胖嘟嘟的模樣很像你。”


    小丫鬟一聽謝嫵這話紛紛捂著嘴笑了起來。


    “才不像了,我比它可瘦多了!”羨月撅著嘴小聲替自己辯駁道。


    覓月看著羨月肉嘟嘟的模樣,又瞧了一眼她堆的雪人,終於也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


    羨月撇了撇嘴,忽地,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幾步便跑到謝嫵跟前眨著眼睛好奇的道,“姑娘,剛剛你在廊上跟碎玉說什麽了?你是不是讓她去桂芳齋買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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