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翠竹院便送進來的一批小丫頭。


    謝嫵沒有去看,調教丫鬟自然有朱嬤嬤操心。而經過上一次的事,短時間內,楊氏不會再往翠竹院塞人,況且,翠竹院還有個朱嬤嬤在了,多少也讓她忌憚幾分。


    而陳氏則為了府中添製冬衣一事忙得焦頭爛額。


    楊氏給的預算銀子少,若循舊例,這些銀子肯定是不夠的,可陳氏臉皮薄,楊氏又哭著說自己主持中饋艱難隻能拿出這麽多銀子,讓陳氏自己幫著想想辦法,陳氏臉皮薄不好拒絕,三言兩語便被她勸了迴來。


    蕪青心裏那個氣啊,可她身為丫鬟又不好插話,隻得憋了一肚子氣迴來。


    “夫人,您怎麽那麽傻,二夫人那話明顯就是誆您,這麽大個候府怎麽就缺了做冬衣這點銀子?偏您剛剛半個字也不肯說,奴婢都給您使了多少眼色!”一迴屋,蕪青就氣唿唿的道。


    “可二弟妹確實說的挺難的……”即便是被自己的丫鬟一頓埋怨,陳氏仍就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嘴上說說的話您也信。”聽了陳氏的話,蕪青更憋屈了。


    “算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大不了我自己添點銀子。”陳氏安撫的朝蕪青笑了笑。


    “您有銀子也不能這樣花啊!而且,這次填了銀子,那下次,下下次了!”蕪青氣得柳眉倒豎,脖子都梗了起來。


    “夫人,汀蘭院的厲嬤嬤來了。”這時,門外有小丫鬟通稟道。


    蕪青不自覺就皺起了眉。


    厲嬤嬤一進來就給陳氏施了個禮。


    “嬤嬤怎麽來了?”陳氏溫和的問她道。


    “唉。”厲嬤嬤先是歎了一口氣,然後接著道,“世子夫人走後,我家夫人心裏便一直不安,可她手中也確實撥不出多餘的銀子,所以,她想了許久,忽然間便想到了一個法子。”


    “什麽法子?”陳氏忙問。


    厲嬤嬤笑了笑,道,“夫人雖想到了這個法子,可到底能不能用,還需世子夫人自己斟酌,她隻是提一個建議。”


    “厲嬤嬤就別賣關子,二夫人替咱們夫人想了什麽法子,您不妨說說看。”蕪青臉上雖帶著笑,可眸子裏卻隱約帶著幾分諷刺。


    她可不相信楊氏會這麽好心,八成是又在想法子給夫人下套!


    “是這樣,咱們庫房裏還存著前兩年購製的一批做冬衣的布料,夫人想放在庫房也是吃灰,還不若拿出來做了冬衣,這樣一來也能省下不少銀子不是。”厲嬤嬤笑著道。


    “那布料都放了幾年,還能用?”蕪青咪著眼睛道。


    “能用,那布料都是極好的,當時可花了不少銀子,蕪青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庫房瞧瞧。”厲嬤嬤微笑頷首道。


    “這是自然,不用嬤嬤提醒我也會去看的。”蕪青也毫不示弱朝厲嬤嬤勾了勾唇角。


    送走厲嬤嬤,蕪青果然去了庫房。


    庫房裏確實存著一批布料,而且還真如厲嬤嬤所說,那些布料的料子都極好。蕪青怕有詐,還特意全部檢查了一遍,卻愣是沒發現一點問題。


    難道二夫人真是好心?


    蕪青搖了搖頭,很快將這個想法拋了出去。


    她若真好心便不會在冬衣一事上這般給夫人出難題,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麽她沒想到的。


    蕪青這麽想著,出了庫房便直接去找謝嫵了。


    天氣一冷,謝嫵就不愛出門。


    好在有羨月,她嘴巴利索,一件普通的事經過她的嘴巴一講,莫名就變得生動有趣,讓人一點也不覺得枯燥。


    原本她也是要同那些新進來的小丫頭一起跟朱嬤嬤學規矩的,可她過於好動,朱嬤嬤又她又比對別的丫頭嚴厲,所以,她尋了個空便偷溜了迴來。


    “姑娘。”


    羨月正講到精彩處,覓月卻忽地掀了簾子走了進來。


    謝嫵斂了笑,抬眸朝覓月看了過去,“如何?事情辦妥了?”


    “妥了。按照您給的地址,我哥哥確實在那找到一個姓賈的老頭,並在他手裏找到了您說的那隻黑色的鬥雞,最後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將那隻雞買到手。對了,這是我哥哥買完鬥雞剩下的錢。”覓月說著便從懷裏掏出三張百兩的銀票放到謝嫵旁邊的小幾上。


    “辛苦你哥哥了。”謝嫵看著覓月淺然一笑。


    覓月臉微微一紅,她剛剛那話多少有為自己哥哥邀功的意思,沒想到姑娘這麽快就看了出來,一時間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姑娘,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覓月忙將話岔開道。


    謝嫵抬手撥了一下耳上掛著的紅翡滴珠的耳畔,隨後,她清冽的嗓音輕緩的響了起來,“既然魚餌已經備好了,那麽自然也就該引魚上鉤啊。”


    上一世,因為這隻鬥雞,大房替二房填了多少銀子,可這一世嘛……


    “姑娘可還有話要交待我哥哥?”見謝嫵眸色幽冷,覓月試探著又問道。


    “你讓他別太過刻意,就免露了痕跡以後不好抽身。”說到這裏,謝嫵忽地彎唇一笑,“不過,想來不用我交待,你哥哥也能將此事辦好。”


    畢竟,前世謝時可是花了八百兩才從賈老頭手中將那隻鬥雞買過來,而覓月的哥哥卻隻花了五百兩。


    得了謝嫵的誇讚,覓月心裏也很替哥哥高興。


    她和哥哥都不是候府的家生子。


    那年家鄉鬧災,爹娘都死了,哥哥帶著她賣身葬父,是老候爺路過,拿了銀子幫著他們葬了爹娘。


    因為不是候府的家生子,所以,她和哥哥總是被候府的下人排擠欺負,可她比哥哥運氣要好些,沒多久二夫人便將她指給了大姑娘做丫鬟。


    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想過替哥哥求一份差事,可惜,二夫人身邊有的是人,實在瞧不上她,也瞧不上她哥哥。


    原以為他們兄妹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沒想到峰迴路轉,他們兄妹竟然入了大姑娘的眼。


    因謝嫵和覓月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開羨月,所以,羨月忽地湊過臉來一臉好奇的道,“姑娘,覓月姐姐,你們說什麽魚啊,餌啊?我怎麽聽不懂啊?”


    覓月擰了擰眉,垂著眸子沒有哼聲。


    謝嫵卻是笑著接過羨月的話道,“沒什麽,就是讓覓月哥哥去給我吊兩條大魚上來。”


    羨月眼睛一亮,當即便道,“姑娘,您是想吃魚了麽?您要想吃魚可以找我呀!我最會摸魚哩!”


    謝嫵和覓月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便笑了起來。


    “姑娘,我是說真的。”羨月以為謝嫵不信,忙又加重了語氣道。


    “什麽真的假的?”隨著簾子一動,一道聲音忽地插了進來。


    “蕪青姐姐。”見到來人,羨月忙甜甜的喊了一聲。


    蕪青笑了笑,“你怎麽在這,朱嬤嬤正四處找你了。”


    羨月吐了吐舌頭,有些不想動。


    “羨月,朱嬤嬤也是為你好,你若不學好規矩,將來姑娘帶你出門,若是出了岔子豈不是丟了姑娘的顏麵?”見羨月不肯動,蕪青難得沉了臉。


    “我不會給姑娘丟臉的。”羨月一下漲紅了臉,說完,她扭過頭鄭重的對謝嫵道,“姑娘,我會給你爭氣的。”


    謝嫵嫣然一笑,朝她點了點頭,“恩,我相信你。”


    羨月一下便笑開了,心裏就像喝了蜜一樣。


    就為了姑娘這一句話,朱嬤嬤板著的臉再難看,朱嬤嬤的棍子打在身上再疼,她也能忍下去了。


    “姑娘怎麽這麽縱著羨月?”待羨月出去了,蕪青才擰著臉有些不解的對謝嫵道。


    謝嫵眸子動了動,她沉默了好一會,聲音才幽幽響了起來,“大約,是我也想活成她那番模樣吧。”


    “姑娘說什麽?”蕪青有些沒聽清。


    謝嫵很快便迴過神來,她笑著朝蕪青搖了搖頭,“沒什麽。對了,你突然過來是有什麽事?”


    被謝嫵這麽一提,蕪青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於是,忙把楊氏和厲嬤嬤的話對謝嫵說了一遍。


    “奴婢去庫房瞧過那些布料,也仔細檢查了一遍,那布料確實是好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姑娘,您說二房那邊到底打的什麽主意?會不會,等我們要用那些布料的時候,她們借此機會暗中做些手腳?”想到這裏,蕪青心裏驀地一緊。


    謝嫵勾了勾唇角,沉聲道,“那倒不至於,畢竟那些布料並非由母親采買,而且,提出用這些布料的也是她,若是布料出了問題,她也洗不清幹係。”


    “難不成她還真是好心?”蕪青擰著眉,一臉嫌惡的道。


    看著蕪青的神色,謝嫵一下便笑了,不過,她並沒有迴答蕪青這個問題,反而問她道,“那些布料你們打算用來給誰做冬衣?”


    “奴婢瞧著那些布料的料子都是極好,想來當時買進來是給主子們做冬裳的。隻是,這都在庫房放了兩年,估麽著應該是花色主子們不喜歡,如果要拿來用,怕也隻能給底下的人。”蕪青認真的分析道。


    謝嫵淺然一笑,“那若給你,你喜歡嗎?”


    蕪青一下愣住了,隨後,她麵上浮起一絲極不自然的笑,“姑娘,奴婢……”


    “像你這樣在主子跟前得臉的大丫鬟向來都是跟著主子們挑選當年最時新的布料,自然便瞧不上幾年前的款式,而底下那些更年輕些的小丫鬟也一樣,都喜歡顏色鮮豔花色亮麗的,至於料子好不好她們根本就不在意,所以……”


    後麵的話謝嫵沒有再說下去,可蕪青卻顯然明白了過來,當下氣得臉都青了。


    “我就說二房沒安好心,盡會整這些彎彎繞繞的幺蛾子!左一個坑,右一個坑,我家夫人是掘了她家墳嗎?怎麽盡暗地裏使這些陰損的招數!”


    “不過,那些布料也不是不能用。”謝嫵輕笑著又扔了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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