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遠處傳來「轟轟」的聲音。


    正宣帝的禦駕終於到了!


    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太子本就蒼白的臉上越發不見一絲血色,正宣帝的禦駕還沒到跟前,他便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太子一跪,其他文武百官自然也不好站著,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隨後也跟著默默的跪了下去。..


    好在,正宣帝的禦駕很快便到了跟前。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人齊齊伏身同時叩首道。


    聽著這久違的山唿萬歲聲,正宣帝隻覺得這一路的艱辛疲憊全都被一掃而空,他眼神難得的清明了起來,「眾愛卿,都平身吧!」


    「謝萬歲。」


    百官們紛紛起身,端王也揉著跪得有些發疼的膝蓋站了起來,隻有太子。


    看著伏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太子,正宣帝原本帶笑的臉上瞬間便凝成了冰霜。


    太子顯然也感覺到了正宣帝陰沉的目光,他驚惶的抬起頭,才剛喚了一聲「父皇」,眼中的淚水便瞬間奪眶而出,隨後更是匍匐到地不敢將抬眸去看正宣帝的眼睛。


    站在他身後的端王忍不住鄙夷的撇了撇嘴角。


    都到了這個時候,肖博這個蠢貨竟還妄想用眼淚打動父皇,他也不想想自己犯的那可是謀逆弑君的罪名啊!


    看著匍匐在自己腳前的太子,正宣帝眉眼冷戾至極,胸中怨怒交雜,他在狠戾的剜了太子一眼後,隨即轉身坐迴了禦輦。


    「起駕!」太監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空氣裏的沉靜。


    隨後,正宣帝的禦輦便從太子跟前走了過去,隨後是齊王、端王、誠王,再然後是定國公世子、李延年,史斌……


    他們一個一個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太子死死的垂著頭,隱在袖中的手指掐破了掌心的血肉,可他卻感覺不到半點疼痛,他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完了。


    這迴全完了。


    就在正宣帝閉著眼睛努力平複自己心情時,後邊卻忽地傳來一陣騷動,他不悅的睜開眼睛朝劉公公看了過去。


    「陛下,是太子,太子殿下暈倒了。」劉公公小心翼翼的看著正宣帝道。


    正宣帝瞳孔微微動了一下,可最終,他什麽也沒說,隻沉著臉再度合上了眼睛。


    他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哪怕是在知道他與徐家勾結意圖謀逆弑君後,他還是想要保全他!他有那麽多個兒子,可惟有他,他付出了最多的心血,最多的寬容,最多的耐心!他所有的慈父心腸全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呢?


    他卻毫不猶豫的一次又一次派出死士來刺殺他!


    這個逆子!


    正宣帝一迴宮,立刻便將定國公世子、吏部尚書、端王、誠王以及先前留守在京城的禮部尚書等人全都宣進了紫宸殿,就連夏鈺和謝崢也接到了聖旨。


    而正宣帝這一動作也正式向文武百官宣告了他要親審徐家謀逆一事。


    這原本對齊王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可現在,他卻莫名的有些高興不起來,因為,就在迴京的途中,他們再一次遭到了刺殺。


    起初,他還以為是太子那個蠢貨最後想孤注一擲,直到這一路上父皇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淡,越來越狠戾,他才恍然驚覺這「刺殺」也許並不是衝著父皇去的。


    也正因此,即便在看到太子被父皇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忽視後,他也沒有半點心情出來落井下石。


    就在齊王有些焦躁不安之際,他派出去的人終於折返了迴來。


    「王爺。」


    「怎麽樣?」


    「迴王爺的話,口


    信奴才帶到了,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世孫他什麽也沒說。」


    「什麽也沒說?」


    來人沉沉的點了下頭。


    齊王眉心一下便擰了起來,他忙轉臉望向旁邊的長史吳構道,「吳構,你說陸深他這是什麽意思?」


    吳構擰了擰眉,他抬眸再度朝前來報信的那人看了過去,「定國公世孫他真的什麽也沒說嗎?」


    「是,世孫他什麽也沒說,他隻淡淡的看了奴才一眼,隨後便轉身走了。」那人抬手朝吳構揖了揖,而後他將當時的情形又說了一遍。


    聽完那人的話,吳構沉著臉朝他擺了擺手,隨即便陷入了沉思。


    見吳構擰著眉不說話,齊王立時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擰眉道,「幹脆這樣,我直接去定國公府找他!」


    「王爺不可!」吳構連忙阻止了齊王這個想法。


    「那你說怎麽辦?那日父皇遇刺時就是他守在父皇身邊,我若不去問他,我又怎麽能知道這其中有什麽蹊蹺?」齊王有些惱怒的瞪著吳構道。


    「王爺,小的的意思是,陸世孫雖然沒答應赴約,可是,他也沒拒絕您啊!」見齊王動了怒,吳構連忙張嘴對他道。


    「那你的意思是……」


    「咱們明日就在約定的地方等著,陸世孫能來最好,就算他不來,咱也想辦法將王爺您在等他的消息悄悄透露給他。」吳構湊到齊王耳略小聲的道。


    「這樣能行?」齊王有些懷疑。


    吳構重重的點了一下頭,「陸世孫是個聰明人,而且,今日陛下對太子的態度他也看見了,他知道自己該怎麽選。」


    聽了吳構這話,齊王緊皺的眉頭總算舒展了開來。


    也是。


    肖博被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就算父皇有所猶豫,可那道廢太子的詔書他已經下了。就算定國公世子迫於情勢沒有將這道詔書宣之於眾,可那日在獵宮的官員,哪個不知道有這道詔書!如此一來,肖博這個儲君如何還能服眾!


    想到這裏,齊王唇角忍不住就掠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最終,坐擁大魏這錦繡山河是還是他啊!


    陸深倒不是故意不理齊王的人,他隻是覺得齊王未免也遲鈍了些,陛下都遇刺幾天了,他這會才迴過味來!而且,他不僅遲鈍,他還沉不住氣,這才剛迴京,他連家門檻都沒踏進去,他便立刻遣了人給他遞信約他私下見麵。


    他是生怕陛下不懷疑他嗎?


    不過,這會陸深也懶得考慮齊王的心情,因為,他還急著去廣聚樓見一個人。


    謝嫵這幾日很忙。


    因為謝峰的事,老夫人已經連著數日不吃不睡了,在知道謝嫵這條路走不通後,老夫人終於想到她還有一個女兒是定國公府的世子妃。


    所以,隔日一早,她便讓人去定國公府遞了信。


    可讓老夫人沒想到的是,在聽完老夫人的話後,向來孝順聽話的謝敏卻難得的沉默了。


    因為早在老夫人找她前,謝嫵已帶著謝豫從寧夏寄迴來的親筆手書找到了她,並將謝峰所做之事全都與她說了一遍。


    她那時才知道,自己這個看似正直溫良的二哥竟然存在著這樣的心思。


    見她始終不應話,老夫人氣得錘胸頓足,就在她想要繼續要挾謝敏時,謝敏一句話卻徹底澆滅了她所有的希望。


    「除族確實殘忍,可與性命比較,母親,您應該能掂量出來輕重!您不是隻有一個兒子!」


    眼見事情已再無扭轉的可能,謝嫵不可能再繼續無休止的等下去,而且,她手裏的老侯爺的手書,她


    若再癡纏下去,說不定還會讓謝峰丟了性命,最終,老夫人還是含著淚同意了。


    可她同意歸同意,但卻命人悄悄將消息透給了梅姨娘和謝嫻。


    而這個消息對梅姨娘和謝嫻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梅姨娘大著肚子不說,謝嫻雖是庶出,可確也是正正經經的侯府千金,這些年她們在侯府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這若是除了族,失了身份沒了前途不說,她們孤兒寡母的,若是被趕出去,失了侯府的庇護,她們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尤其是謝嫻,她前兩個月在街上撞見楊桃,她還諷笑的問她現在應該不姓楊了吧,可沒想到一眨眼……


    不!


    她不能被除族!


    她絕對不能被除族!


    所以,在知道消息後,她們兩人立刻便跑到了蘅芷院又哭又鬧,不管羅嬤嬤怎麽趕人,她們就是硬賴著不走。


    謝嫵本想出來勸勸她們,可沒想到,一看到她,梅姨娘更激動,她張牙舞爪的朝謝嫵衝了過來,許是因為上次老夫人甩謝嫵巴掌的事,碎玉現在格外警醒,見梅姨娘衝過來,她抬手就推了她一把,這一推,梅姨娘肚子裏的孩子當場就沒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等謝嫵反應過來時,她眼裏便迅速被那抹腥紅徹底給淹沒了。


    謝嫵說不清楚自己當時是什麽感受,她隻是覺得那一刻,自己腦子一片空白,前世和今生不停的在她交換。


    梅姨娘和謝嫻就這樣暫時留在了侯府。


    謝嫵不知道梅姨娘是不是故意的,不過,在冷靜過後,她還是毫不猶豫的便將整個二房從侯府的族譜裏劃了出去。


    她的心慈手軟早就葬在了前世!


    她最開始的時候沒想過將她們趕出侯府,可當她看到梅姨娘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她便決定絕不能將她們留在府中。


    不管梅姨娘是自己故意跌掉這個孩子的,還是因為碎玉那一推她才掉了孩子的,但在梅姨娘心裏,這個孩子是因為她謝嫵掉的。


    再加上謝峰的事!


    她不能將梅姨娘這個隱患留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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