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卓怒了。


    他實在沒想到大房和二房會這麽過份,前幾日借著切磋武藝的功夫對他暗下重手也就罷了,如今,他們竟然敢趁著他下衙的時候暗算他!他們以為用麻袋套住他的頭他就不知道這事是他們幹的麽!


    卑鄙!


    無恥!


    嘶……


    嘴角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氣,他掙紮著扶著牆角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卻連一個鬼影也沒看到。


    他這個模樣,孫家,他是迴不去了。


    大房和二房一定在等著他的笑話。


    他不能迴去。


    孫卓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忍著劇痛往孫府相反的方向去了。


    而偷摸跟在孫卓身後的碎玉,在看到孫卓拐進榆林巷並敲響了那道大門後,她才心滿意足的邁著歡快的小步伐飛奔迴到了謝嫵跟前,「姑娘,跟您料想的一樣,那姓孫的果然去榆林巷了!」


    聽了碎玉的話,謝嫵笑了笑,抬手便往棋盤了落了一粒白子。


    「不過,姑娘,您怎麽就這麽確定姓孫的挨揍後會去榆林巷呢?」碎玉好奇的湊到謝嫵麵前又問道。


    現在這種時候,他不應該離榆林巷越遠越好麽?


    「動物受了傷尚會找個地方舔舐傷口,又何況是人。」謝嫵牽了牽唇角淡笑道。


    林霜於孫卓來說,既是溫柔鄉,又是解語花,他隻有在林霜麵前才能肆無忌憚的做迴自己,不用曲意逢迎,也沒有冷眼苛待,他於林霜是天,隻有在她這,他才能享受到那種被人全身心依賴、信任、敬仰的感覺,而這些日子孫家人對他的刻意刁難和打壓更加加劇了這一點。


    現在,就得看林霜的本事了!


    碎玉聽了連連直點頭,可隨即,她又悄悄暼了暼謝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還想問什麽?」謝嫵輕瞟了碎玉一眼,隨即抬手又往棋盤中落了一粒黑子。


    「姑娘,雖然你給了陳三夫人一道秘方,可,可萬一那秘方不奏效……」說到這裏,碎玉忽地便心虛了起來。


    她在幹嘛!


    她是在懷疑自家姑娘啊!


    「不會有萬一的。」謝嫵輕笑一聲,她一點也沒在意碎玉這話。


    說起來,這道秘方原本就是前世林霜費盡心思弄到的!為了能被孫卓抬進府,她也是花費了巨大的力氣!


    況且,就算這道秘方真的失效,那她也一樣能從別的地方入手!


    她之所以兜這麽大個圈子,無非就是想讓阿清親眼看到孫卓欺騙背叛她!


    「對了,荊州那邊迴信了嗎?」謝嫵忽地看向碎玉又道。


    「迴了迴了,公子說,請姑娘放心,他和世子一定會拖住郡主的!」碎玉連忙答道。


    謝嫵點了點頭。


    孫卓的這邊的事暫時可以先告一段落,倒是陸湛那……


    「信中就隻說了這些麽?」謝嫵擰眉看著碎玉一道。


    「哦,公子還說他一切都好,請姑娘勿念!」碎玉忙又道。


    聽了碎玉這話,謝嫵忍不住擰了擰眉。


    碎玉眼珠子忽地一轉,隨後,她忙清了清嗓子道,「要我說,公子他這話純屬自己作多情,姑娘您才沒掛念公子了,是吧!」


    「你要閑得慌就去後院幫王媽媽劈柴去。」謝嫵不悅的掃了一眼碎玉道。


    「姑娘,奴婢錯了,奴婢說錯話了。」見謝嫵動了怒,碎玉忙識趣的捂著自己的嘴巴道。


    謝嫵擰了擰眉,正要說話,卻忽地暼見覓月垂眸走了進來。


    「姑娘。」覓月朝謝嫵福了福身,待行完禮,她才起身對謝嫵道,「榮華院那


    邊來人遞話了,說,老夫人請您過去。」


    謝嫵眉尖輕挑了一下,她手微微一揚,一顆圓潤剔透的棋子便瞬間落進了棋盒內。


    等了這麽多天,祖母她終究還是等不下去了。


    「走吧。」謝嫵抬手拂了一下自己的裙擺,隨即便扶著邊上的小幾站了起來。z.br>


    榮華院。


    老夫人確實有些等不住了。


    謝嫵這幾日進出侯府很頻繁,期間甚至還陪著鎮南王王妃去了一趟朝安寺,可她答應她的事,卻一點也沒有動靜。


    上次那些話,她該不會是故意敷衍自己的吧!


    就在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之際,屋外終於響起丫鬟請安的聲音。


    「見過大姑娘。」


    聽到聲音,老夫人立刻便正襟危坐了起來。


    不多會,珍珠便引著謝嫵走到了跟前。


    「祖母。」謝嫵垂眸恭謹的朝老夫人福了福身。


    老夫人掃了謝嫵一眼,原本想出口諷刺她幾句,可看謝嫵這沉靜恭謹的樣子,到了唇邊的話又給咽了迴去。


    「坐吧!」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往旁邊空著的榻上睨了一眼。


    「是。」謝嫵也沒推遲,扶著覓月的手就落了座。


    「門房那邊的人說,你這幾日時常出府辦事?」老夫人斜睨著謝嫵道。


    「是,今年入冬早,所以,府中的冬衣也是時候該置辦了。」謝嫵抬眸平靜的看著老夫人答她道。


    「你出府就隻是為了冬衣?」老夫人眉尖一挑,聲音也不自覺的拔高了幾分,她冷著臉質問謝嫵道,「那你二叔呢?你答應過我的事你都忘了麽?」


    「我給夏大人遞過信了。」


    老夫人眸子一亮,她忙道,「那,那他是如何說的?」


    「夏大人說錦衣衛近來事務煩多,他抽不出身來見我。」謝嫵麵色平靜的繼續道。


    老夫人一聽這話,立時便有些急了,「他不來見你,那你可以去找他啊!」


    這話一出口,老夫人自己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了,可一想到自己的幼子,她又不得不強逼著自己迎上了謝嫵的目光。


    「阿嫵,不是祖母逼你,而是,陛下那邊已經開始準備拔營迴宮了,咱們不能再等了!」老夫人伸手接過謝嫵的手焦急又哀求的望著她道。


    「那依祖母,我應該怎麽做呢?」


    「不如這樣,你明日帶上點衣裳吃食去錦衣衛,你就說想給你二叔送點東西,看在陸二公子的份上,夏鈺應該不會為難你才是。」見謝嫵鬆了口,老夫人連忙輕拍著她的手又道。


    「好。」謝嫵恭順的應了下來。


    「你,你答應了。」老夫人原以為還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謝嫵,可沒想到她這麽快便應了一下,一時間,她還有些不敢相信。


    「是。」謝嫵笑著點了點頭。


    「好!好!那我,那我讓人去收拾幾件你二叔的衣服,別明日走得急便忘了,哦,還有鞋子,襪子、這些也得帶上!他走的時候穿著的那雙靴子有點薄,可千萬別涼著了……」說到後麵,老夫人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自打謝峰出了娘胎起,他們娘便就沒有分開過這麽久的時間。


    這幾日,她天天夢魘,她夢到峰哥兒小時候從假山上摔下來哭著不停的喊娘……


    從老夫人的榮華院出來,謝嫵一直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母親都這樣,不管自己的孩子再不好,犯了再大的錯,可做為母親,卻仍舊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甚至會拚命權力為他們謀劃。


    老夫人如是。


    陳夫人如是。


    就連她最厭惡的楊氏也如是。


    但,惟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她的母親!不,她也並不全算例外,至少她對旭哥兒就不這樣。


    碎玉似乎也察覺到了謝嫵眸中的鬱色,她抿了抿唇角,隨即笑著湊到謝嫵麵前道,「姑娘,您餓了嗎?要不,奴婢去帽兒胡同給您買隻烤鴨迴來?再去隔壁的板栗鋪買些板栗?聽說他家的吵板栗時候往裏加了蜂蜜,那色澤,那香味……嘖嘖,不行不行,我再說下去我就要流口水了!」


    「說到烤鴨?你買一隻怎麽夠啊!你忘了,你還欠著羨月一隻烤鴨了!」覓月也配合著碎玉輕笑著打趣道。


    「誰說我欠她烤鴨啦!明明上次我倆打賭她輸了我一隻烤鴨,這不正好抵了麽,怎麽叫我欠她一隻呀!」碎玉不服氣的道。


    聽著身邊的兩個丫鬟拌嘴打趣,謝嫵心裏的那點鬱色一下便衝淡了不少,她也笑著插話道,「一隻烤鴨確實不夠,我們院的人多,怎麽著你也得買個三隻迴來才夠分吧!」


    「姑娘說的對。」見謝嫵接話了,覓月也忙笑著附和道。


    碎玉瞪了覓月一眼,隨後,她笑眯眯的湊到謝嫵跟前道,「姑娘,那這銀子……」


    「是你說要買烤鴨,這銀子自然你掏啊!」謝嫵笑道。


    「我?我掏?我一個人掏啊?」碎玉指著自己的鼻尖有些不敢相信。


    「姑娘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快去吧!天就要黑了,你若再不走,店家都要打烊了。」覓月笑著推了一把碎玉道。


    「姑娘……」碎玉癟著嘴看向謝嫵,作出一副求饒的樣子。


    「記得板栗也多買幾份。」謝嫵笑著又吐出一句,末了,她朝碎玉彎眉一笑,隨後,便抬腳直接走了。


    「姑娘,您哪怕給我一個銅板呢?」身後,碎玉還不肯死心。


    謝嫵卻連頓都沒有頓一下,倒是覓月聽了她這話後眉心一動,隨後,她快步折身迴來並迅速掏出一枚銅板塞進了碎玉的手心,「這個給你,記得,板栗多買幾份,我們等你迴來!」說罷,她便轉身迅速朝謝嫵追了過去。


    「覓月姐姐,你,你變壞了!」看著覓月飛奔而去的背影,碎玉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還是那個穩重沉靜的覓月麽!


    她怎麽也跟著姑娘一起打趣起她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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