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陛下喝的藥中果然出了差錯。


    看著那枚銀針被毒藥侵蝕的辨不出來原本的模樣,劉公公驚得眼珠子都掉了下來。


    明明藥端來前他還特意用銀針試探過的,現下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怎麽這藥竟又被銀針驗出劇毒來了?


    惟一的解釋,自然是從始至終捧著藥碗的小?子。


    隻有他有這個機會在陛下的藥碗中下藥!


    最終,小?子被人拖了下去,等待他的將是錦衣衛的嚴刑拷問!


    而久久沒有等到獵宮這邊消息的徐首輔也終於有些坐不住了——定國公世子已帶著十萬戍衛營將整個京城給圍了起來。


    「母後,你不是說外祖父有後招嗎?他的後招在哪了!定國公世子已經領著戍衛營將整個京城都包圍起來了!母後,你是不是真要看著我死你才甘心!」此刻,太子肖博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鳳儀宮裏直跳腳。


    要不是母後說讓他不要著急,外祖父還有後招,他何至於等到現在!


    現在兵臨城下,可徐家那邊卻跟啞了似的一句話也沒遞過來!


    什麽後招!分明是徐家想拉著他一起死!


    「你混說什麽!什麽死不死的!你外祖父他,他……他會有辦法的,咱們再等等,再等等……」徐皇後慘白著臉拉著太子的手道。


    事到如今,她隻能將希望全數寄在父親身上了。


    「等等等,我怎麽等!定國公世子手裏可捏著廢太子的詔書了!現在,整個京城都被他圍了起來!我已經沒法再等了!母後!」太子朝著徐皇後大聲吼道。


    他當初怎麽就信了母後的話呢?


    她再麽樣也是徐家的女兒,她怎麽可能舍得下徐家!


    看著太子赤紅的雙眼,徐皇後忽地便梗的說不下去了。


    或許,父親他那日真的隻是在敷衍她……


    「母後,母後,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們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見徐皇後眼裏閃過一絲動容,太子終於繃不住,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徐皇後麵前,滿臉哀求的望著她道,「母後,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被廢,我不想被廢啊!」


    聽著太子一聲又一聲的哀求,徐皇後心裏那僅存的一根弦終於徹底繃斷成了兩截。


    「你,你想我怎麽做……」徐皇後唇角動了又動,最終還是看向太子艱難的開口詢問他道。


    她不是沒有給過父親機會,隻是……


    她是徐家的女兒沒錯,可她更是太子的母親,當朝的皇後。


    「母後,咱們是時候斷尾求生了!」太子目光灼灼的盯著徐皇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看著太子亮得出奇的目光,徐皇後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似的,她麵色蒼白的閉了閉眼睛,「你,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如果確然已經沒有別的路……


    那迫不得已,她也不得不犧牲徐家!


    與此同時,徐府內,徐首輔麵色鐵青的坐在屋內紅木雕漆大椅上。


    獵宮那邊遲遲未有消息傳來,不用說,?公公定然是被發現了!陛下沒事,而定國公世子已攜問罪的聖旨兵臨城下……


    這一局,他該如何破了?


    就在徐首輔焦躁不安之際,一道人影攜著滿身的風霜大步走了進來。


    「徐大人。」來人麵色冷肅,腰中別著的繡春刀在夜色中散發冰冷又銳利的光芒。


    看著來人,徐首輔焦躁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他陰沉著臉開口道,「京城現在情形如何?」


    「還算穩定,常玉山已死,羽林衛沒有任何異動,五城兵馬司也被伍大人捏在了手中,不過,東城兵馬司指揮使


    應該是提早收到了消息,先一步逃出去的,我們的人正在城中搜查他的下落。」那人坐到徐首輔下首的位置,一邊喝著茶,一邊沉著的應答道。


    聽了他的話,徐首輔沉著的點了點頭,他道,「一個東城指揮使而以,翻不起什麽大風浪,不必將精力浪費在他身上,現在,最緊要的是城外的定國公世子!」


    一聽徐首輔這話,來人擰著眉難得的沉默了。


    京城現在已沒什麽人能翻起什麽風浪,真正的風浪在城外邊!


    「楊大人,你身邊還有多少得用的人!」徐首輔忽地麵色陰沉的看著來人開口又道。


    楊鶴豐眸心猛地一沉,他抬眸下意識的朝徐首輔看了過去,「徐大人,你想做什麽?」


    看著楊鶴豐謹慎又防備的模樣,徐首輔忽地抬手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子,他勾唇一笑,冷聲道,「楊大人,事到如今,你總不會還以為自己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吧!」


    看著徐首輔唇角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楊鶴豐眸心猛地一冷,心中豎起的防備一瞬間被徐首輔擊得粉碎。


    的確!


    這一劫如果徐首輔和太子過不去,那他就更別想過去!


    他現在可是被判了秋後處斬的罪人!


    隻有太子得勢登上皇位,他才能重迴錦衣衛副指揮使的位置!否則……


    「楊大人,事到如今,老夫和你一樣,是生是死,全在此一搏啦!」徐首輔看著楊鶴豐勾著唇角冷笑著又加了一句道。


    楊鶴豐摩挲著手中細膩的茶盞,忽地,他也跟著勾唇一笑,他道,「人,我倒有幾個,不過,若徐大人想僅憑我手中的這幾個人便潛入城外拿下定國公世子的人頭怕是很難!」


    「我會讓伍大人也抽調出人手來配合你!」徐首輔凝神又道。


    看著徐首輔異常堅定的眼神,最終,楊鶴豐還是沉重的點了點頭,「好!既然徐大人做了決定,那屬下必定會全力為之!」


    見楊鶴豐應了下來,徐首輔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他道,「好!有楊大人這句話老夫就放心了!不不過,還有一點老夫想叮囑楊大人一句……」


    「徐大人請說……」


    「老夫聽說錦衣衛有一種***無色亦無味……」


    聽了徐首輔這話,楊鶴豐勾唇一笑,他起身抬手朝徐首輔揖了揖,而後才笑著道,「徐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麽做!」


    「事關你我生死,老夫也相信楊大人的本事!如此,老夫就等楊大人的好消息了。」徐首輔撫著胡須一臉微笑的看著楊鶴豐笑道,


    楊鶴豐再度抬手朝徐首輔揖了揖,「徐大人若沒別的吩咐,那下官便下去安排了。」


    「去吧!」徐首輔笑著朝楊鶴豐擺了擺手道。


    楊鶴豐看了徐首輔一眼,而後,他長袖一拂,帶著滿身的殺氣和風霜快步走入了夜色中。


    生死成敗全看今夜了!


    隻是……


    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迴來。


    看著頭頂那彎半弦月,楊鶴豐忽地覺得有些冷,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往自己家的方向看了過去。


    「大人,您要迴去看看嗎?」魏言敏銳的察覺到了楊鶴豐的心思,他下意識的張嘴問道。


    楊鶴豐卻冷漠的搖了搖頭,「不了!咱們去召集弟兄吧!」說完,他便抬腳大步朝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


    隻有他活著,她們才有希望,否則……


    一切都隻是空談!


    而送走楊鶴豐的徐首輔並沒有起身,他依舊坐在那把紅木漆花的大椅上。


    茶壺裏的茶早就涼透了,可他卻仿若沒發覺似的,依舊自顧自的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默


    默的喝了起來。


    冰涼的茶水下肚,讓他有些混沌的腦子忽地清明了起來。..


    也不知道喝了幾杯茶,屋外,終於再度有動靜傳了過來。


    「你來了啊……」看著來人,徐首輔布滿皺紋的臉上忽地便漾開了一抹笑意。


    看著徐首輔安然淺笑的模樣,徐皇後心裏一酸,可最終,她卻什麽也沒說,隻默默的坐到了徐首輔的對麵。


    「是太子讓你來的吧!」徐首輔看著徐皇後笑著又道。


    徐皇後擰了擰眉,「父親,上次您說過,徐府有後路可走,我相信了您,可現在……」


    「現在怎樣?」徐首輔挑眉看向徐皇後截斷她的話道。


    徐皇後抿了抿唇角,「父親……」


    「昭昭,你還是這般沉不住氣!」徐首輔卻已懶得再看自己這個女兒,他抬手再度替自己斟了一本冰涼的茶水。


    這茶水再涼又哪裏及得上他的心涼。


    他睥睨官場這麽多年,何曾想過會有一日被自己的女兒一次又一次的往絕路上逼?


    就在徐首輔要再度飲下那杯涼茶時,一隻素白的手卻忽地伸出來阻止了他。


    「父親,這茶水涼了,讓人再換一壺熱的上來吧!」徐皇後平靜的看著徐首輔道,說完,她也不等徐首輔說話,便抬眸冷冷的掃了身邊的徐姑姑一眼。


    徐姑姑會意,朝她曲膝行了個禮。


    她正要退出去的時候,徐首輔卻忽地出聲喚住了她。


    「去燙壺酒帶上來吧!天涼了,還是喝酒暖一些。」


    徐姑姑一愣,她下意識的往徐皇後看了一眼,見徐皇後微不可覺的閉了一下眼睛,她才重新朝兩人曲膝行了個禮,隨後才退了出去。


    「父親……」


    「行了,你什麽也不用說了,我已經讓人楊鶴豐帶人去城外了,如果……如果他失敗了,那,這壺酒便算你替我踐行了。」徐首輔撥開徐皇後的手,而後,他端起桌上的茶水仰頭便一飲而盡道。


    如果天真要亡他,那他也隻能將自己的人頭並徐家拱手奉上,隻是……


    就怕,他將整個徐家填進去也穩不住太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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