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四點等到你現在,考慮過你有沒有可能在路上出了車禍被泥頭車撞死了……現在看來好像更嚴重一些。”


    淺井收迴手機揣進兜裏,眯著眼睛冷聲說道。


    夏目直樹連忙擺手:“不不不,再怎麽看總比被泥頭車撞死要好的吧,我隻是稍微晚了那麽……”


    “嗯?”


    “晚了那麽……好吧,遲到兩小時是我不對,但我是有正當理由的!”


    夏目直樹舉著指頭,一臉正經。


    “好好組織語言,我會考慮要不要把你接下來的花言巧語刻到墓碑上當墓誌銘。”淺井說道:“開始你的狡辯。”


    “我考試結束出了教室門,腦子裏連成績好壞都沒有想,滿腦子都是趕緊迴家跟你一塊出去逛街,誠誠之心天地可鑒!”


    夏目直樹繼續說道:“雖然如此,但是我還記得你一直教導我要做一個善良且正直的人。”


    話說到這裏,淺井開口打斷了他:“我是你媽嗎?我可不記得教過你這些東西,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這種正直的三觀怎麽能說是髒水呢?”夏目直樹沉思片刻,便組織好了接下來的語言:“總之你是個善良的人,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每天跟你睡在同一屋簷下,自然也是耳濡目染。”


    “說重點。”


    “我下了樓在大廳裏看見了學姐,她需要幫助!”


    “需要你給她穿鞋是吧!”淺井咬牙切齒。


    這就是老話常說的家花不如野花香?


    “她的腳比我金貴還是怎麽,怎麽也沒見過你給我穿鞋?”


    “你答應的話……”夏目直樹絲毫不猶豫:“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穿鞋,然後咱們開開心心出去買點明天路上吃的東西,順便給我爸媽帶點禮物。”


    一邊說著他一邊跑去玄關,招唿著淺井趕緊過去。


    他的算盤打的聲音,在客廳裏慪氣的淺井都聽的一清二楚。


    “你是覺得跟我出了門,吹吹晚風聊聊天,順便在路上給我買點小吃就能蒙混過關是麽?”淺井歪著頭看向玄關:“你究竟跟多少女孩子用過這種伎倆,才會覺得我也這麽好騙?”


    夏目直樹聞言一僵,心想完蛋。


    忘了淺井好像比學姐和小富婆難哄太多了。


    “那個……我有點饞了,不如今晚買個奶油蛋糕當飯後甜點?”夏目直樹有些心虛縮著脖子,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本來他沒報什麽期待的,不料等了良久,等來的是逐漸靠近的腳步。


    一抬頭,淺井已經走到了眼前,一聲不吭換好了鞋,開門走了出去。


    “不要以為我就這麽輕易放過你了,路上我要聽你是怎麽給她穿鞋穿了兩個小時的。我會視你迴答的情況來決定奶油蛋糕上加巧克力粉還是昂貴的水果。”


    或許淺井吃過最好吃的東西,就是水果蛋糕了吧?


    畢竟,那是她迄今為止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禮物。


    夏目直樹麵上一喜,一邊喊著“貓糧在冰箱裏,要吃自己拿”一邊閃身也跟著出了家門。


    在客廳裏懶洋洋躺著的妹抖伸了個懶腰,心想這次算你有良心,不跟上次一樣喂了頓狗糧就跑……


    你也不想想小貓咪是要吃罐罐和貓條的,狗糧那種東西,它是給貓吃的嗎?


    不,也不是給狗吃的。


    那是給誰吃的呢?


    “別覺得我很仁慈,是為了蛋糕才願意聽你解釋的。”


    “我懂我懂,是為了給我爸媽買禮物所以才勉為其難跟我出門的嘛!”


    “知道就好。說吧,這兩個小時都發生了什麽?”


    “其實就是我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幫助了受傷不便的學姐……”


    …………………………


    東京新宿很亂,卻非混亂的亂。


    而是亂花漸欲迷人眼的亂。


    翌日清晨,夏目直樹早早醒來,跟淺井吃了最後一頓在新宿的早餐,坐到了浴室的小板凳上看著梳妝鏡。


    淺井站在他身後,手裏拿著剪刀和推子,幫他精心修剪鬢角和劉海。


    看著鏡子裏自己逐漸帥氣的發型,夏目直樹摸了摸下巴上剛剛掛掉的胡茬留下的粗糙,而後指肚擴大成半個手掌,用虎口去摸臉頰的絨毛。


    “待會幫我把臉上的絨毛也掛一下吧。”他輕聲說著:“留胡子不顯年輕,打扮的不精細點,迴了家該讓我媽擔心了。”


    淺井默默想著,即便你不這麽說我也會這麽幹的。


    至少……


    至少要讓夏目阿姨知道,我跟你生活在一起,有我照顧著你的起居,會把你照顧到最好的。


    他摸著下巴,目視著鏡子裏跟去年相比就跟換頭一樣的模樣,突然笑了。


    “自從你進門以後我就沒去外麵理過發了,如今都已經習慣。平時沒什麽感覺,今天卻突然讓我想起了你第一次給我理發時候的事。”


    “有什麽特別的嗎?”淺井目不斜視,仍然專心致誌幫他打理頭發,力求讓他以最好的精氣神迴家去見父母。


    “那時候你說你技術很好,還問我活兒怎麽樣。”


    “卡察!”


    剪子在他耳邊空擦了一下,給整個人嚇了一個激靈。


    “我還說過什麽呢?”淺井問道,好似隨意。


    這次他不敢多開玩笑了,也不敢說什麽她剛進門那天說自己學習很好能教會他很多不會的知識,然後做了個握筆寫字的動作。


    想了片刻,他迴答:“還有你說我刮了胡子,可以出門去撿高中生了。”


    這句話說出來,盥洗室裏沉默了許久。


    就在夏目直樹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的時候,淺井開口了。


    “已經撿了兩個,還不夠嗎?”


    聲音很輕柔,聽起來卻沒有讓人心情放鬆的感覺。


    夏目直樹跟鏡子裏的淺井對視,並沒有說話。


    “是嗎,這樣啊。”淺井輕歎一聲,用海綿給他擦掉脖頸上的碎發:“你最近有心事對嗎?”


    夏目直樹點了點頭。


    “如果有我能幫忙的,不要吝嗇分享。”淺井輕聲說道:“坐在這稍等一會,我接點熱水。頭發和脖子得洗一遍,不然留有碎發會很難受的。”


    淺井起身,把推子拔了送出去,夏目直樹獨自坐在盥洗室裏,跟鏡子裏的自己對視。


    驀然地,他伸出手去觸碰鏡子。


    手指點在鏡麵上,這次沒有劃傷手指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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