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清晨,月曜日。新宿的櫻花開了,比電視上的預報早三天。】


    夏目直樹坐在窗前,筆尖兒輕輕點在信紙上,抬頭看向窗外。


    二層小樓臨河修建,窗下便是神田川。


    【昨夜春風料峭,吹亂滿樹櫻花,花瓣隨風落在神田川的河麵上濺起漣漪,景色真美。】


    【還有一旬荏苒便是開學,今日依舊無事,打算念三十頁《線性代數》,然後做習題。津島修治已經讀完,下午開始讀三島由紀夫。】


    夏目直樹準備收起日記,末了想了想,又在最後補了一句。


    【墜入愛河的瞬間該如何去分辨?春假結束再和學姐相見,應當好好打招唿才是。】


    寫罷,他滿意地放下了筆。


    夏目直樹,今年20歲,是個來自天朝的轉生者。


    開春便是早稻田大學二年級生,攻讀情報理工學科,夢想是做出一款好評率90%以上的遊戲。


    因為身體原因租住在距離早稻田大學幾百米的鶴卷町二層別墅,離得近些上下學方便。


    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20年前睜眼便是保溫箱的畫麵倒是恍如昨日。


    隻是夏目直樹每次迴憶童年都會覺得頭痛欲裂,好像這一世迴過神來就已經在小學門口了。


    從出院到八歲之間的時光就像是被人打碎了的鏡子,隻能遠遠看著,去撿拾便會劃傷手指。


    雖然是轉生者,但夏目直樹的新生卻仿佛是被世界詛咒一般,地獄開局——


    身體從小體弱多病,悟性低學什麽都慢別人半拍,前世的知識也仿佛被鎖上了一樣幫不上忙,運氣還很差,能活著長大實屬萬幸。


    也就這張臉還能看,劍眉星眸透著淡淡的英氣。


    但這唯一的資本也因為頭發太長懶得打理遮住了一半,再加上性格略有孤僻導致至今單身。


    去洗手間洗了洗手,抬頭看著鏡子裏自己有些蒼白的臉,夏目直樹視線中宛如身份證一樣的資料卡出現了。


    【姓名:夏目直樹(虛弱)】


    【體力:3(10)】


    【悟性:3(10)】


    【運氣:3(10)】


    這東西已經跟了他許多年,原本夏目直樹以為是係統之類,最後發現隻是個單純的信息框。


    知道名字就能看到對方的信息,大概是這個世界送給他最後的禮物了吧?


    隻是他搞不明白每項屬性後麵的括號是什麽意思,跟其他人比較過後夏目直樹肯定,括號前麵的3才是自己的真實水平。


    “叮咚!”


    門口響起了門鈴聲,夏目直樹一愣,關上水閥。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租了這棟房子上了一整年大學,除了外賣員沒有人來叫過門。


    水電從來不拖欠,房租也是付了整整四年。


    而他今天也沒點外賣。


    “來了,請稍等!”


    夏目直樹衝著客廳裏喊,甩了甩手指然後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


    沒見過的女孩子站在門外。


    夏目直樹將門鎖掛上,輕輕開了道門縫:“請問你找誰?”


    女孩子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外加一個方便手提的收納盒,身上居然穿著夏目直樹隻在動漫裏見過的女仆裝。


    黑色的長裙覆蓋到膝蓋外有白色花邊圍裙,領口係著棕色的蝴蝶結,看起來十分端莊。


    麵容姣好,沒有化妝的素顏就已經讓人初見驚鴻了,就像是油畫裏走出來的女孩。


    夏目直樹下意識覺得這樣的女孩跟自己沒什麽關係。


    是女仆咖啡廳的員工嗎?


    找錯了門了吧。


    身穿女仆裝的女孩微微欠身,抬起頭來。


    她顧盼生輝的眸子中倒映著清泉,注視著開門的男人款款問道:“這裏是夏目直樹的家嗎?”


    “我就是。”夏目直樹疑惑更重:“你找我?”


    女孩氣質優雅,一瞬間讓他覺得站在門口的就是從中世紀達官貴族家裏的穿越過來的正牌女仆,而不是賺死宅錢的女仆咖啡廳員工。


    看來這家女仆咖啡廳看起來收費蠻高的,夏目直樹心想。


    女孩隻能透過門縫看到夏目直樹半張臉,長相是個好胚子,好好打扮一下一定是個帥哥。


    隻可惜他的臉色有些不健康的白,頭發也很長,顯得整個人沒什麽精神。


    “我是你媽給你找的上門服務。”女孩語出驚人,十分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誒?”夏目直樹愣住了。


    原來是援交嗎?


    還是穿製服所以多收五千円的那種。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夏目直樹略有尷尬:“也許是同名同姓,你要找的人興許住隔壁。我很了解我媽,她不可能給我找上門服務的。”


    “就算找也不會是女仆paly,她喜歡巫女服。”


    女孩無視了夏目直樹暴露母上性癖的大膽發言,輕歎一聲說道:“看起來委托人沒有告訴你。夏目你好,從今天開始我是來照顧你起居的職業女仆。我叫淺井真緒,請多指教。”


    說罷淺井真緒捏著裙邊微微一提算是正式做了自我介紹。


    誤會解除,他就知道女仆援交根本不可能出自老媽之手……除非是巫女上門。


    一道半透明資料卡在女孩說出名字之時,也懸浮在她身邊。


    卡片左側是一張女仆裝扮的半身照,右側寫著名字「淺井真緒」,以及


    【姓名:淺井真緒(碎片)】


    【智力:8】


    【體力:9】


    【運氣:7】


    【心意值:80】


    出現了,夏目直樹微蹙眉頭看著眼前的女孩。


    自己人生中見到的第二個資料卡特殊的女生。


    心意值……


    這到底是什麽?


    “夏目君,姑且這樣稱唿你好了。”淺井真緒款款說道:“如果不是之前認識我,初次見麵就這樣盯著女孩子看可不禮貌。”


    “哦,抱歉。”夏目直樹迴過了神來:“你說是我媽找的保姆……”


    “是女仆。”


    “行,女仆。”


    “如字麵意思,我是你的私人家庭女仆,負責你的日常生活和起居。”淺井真緒條理清楚地給他解釋:“就像是照顧老人和嬰兒的保姆一樣,但女仆的職責更廣一些,也包括成年人。”


    “容我打個電話問一下。”


    夏目直樹迴屋取了電話,電話裏很快就傳來了母親的聲音。


    “直樹呀,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啦?”電話那頭關切地問道:“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我挺好的,”夏目直樹聽著話筒裏熟悉的聲音,表情柔和了幾分:“媽,一個女孩來找我,說是你給找的女仆來照顧我的?”


    “女孩?女仆?”


    電話那頭的婦女明顯有些疑惑,她怎麽會給兒子找什麽女仆照顧起居呢?


    “她說自己叫淺井真緒。”夏目直樹補充。


    於是婦女恍然大悟:“啊!原來是小真緒啊,看我這記性……最近忙的差點都忘了她去找你了。”


    緊接著她便用“你們班女同學來找你玩就在門口,我覺得她很不錯”的語氣開始教訓自己兒子。


    “你不會還沒讓人家進屋吧?你們可要好好相處哦~先說好了不準欺負人家!”


    “可是媽,我不需要別人照顧,我自己挺好的……喂?”夏目直樹聽見電話裏的嘟嘟聲,看了一眼屏幕,無奈地將手機揣迴兜裏打開門。


    “淺井小姐是嗎?請進吧,我們坐下聊。”


    夏目直樹將門栓取下來,轉身迴到客廳裏給客人準備茶水。


    淺井真緒拎著巨大的行李箱走進玄關,她打量著四周,對於窗明幾淨的新家很滿意。


    跟自己調查的情況差不多,努力上進,十分自律,性格堅毅且溫柔但因為某些原因非常“孤僻”——倚在牆邊的拐杖引起了淺井真緒的注意。


    她路過的時候停了片刻,低著眉注視著那拐杖看了一小會。


    在調查中,他的身體狀況應該沒有差到需要拄拐的地步才對。


    “請坐。”夏目直樹將熱騰騰的茶杯推到沙發邊,示意淺井真緒坐下說。


    “失禮了。”淺井真緒款款落座,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非常優雅。


    夏目直樹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女孩,看起來年紀跟自己相仿,長發及肩,青絲如瀑。


    挑眉淡如遠山,明眸皓齒、顧盼流離,朱唇一點宛如雪中紅梅。


    整個人的氣質讓他想到了簾前帶著露水的海棠花。


    不管是姣好的麵容還是婉轉的聲音都無可挑剔,真想不通這樣的女孩為什麽要去給別人當女仆……如果是在學校裏,一定是受人追捧的對象吧?


    “很抱歉淺井小姐,”夏目直樹等她坐了一會喝口水休息過後,開口說道:“恐怕要請你迴去了,我自己能夠照顧自己不需要別人幫忙。我父母常年出差照顧不上我所以可能有些擔憂,但他們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淺井真緒抬眼看著他,輕啟朱唇:“雖然我也很想,但合同已經簽了,我不履行女仆義務算我違約;同理夏目君拒絕我的話,算甲方違約。”


    說罷她拿出一份合同遞給夏目直樹。


    合同的條款很像是家政公司的保姆合同,隻是所有的字眼都換成了“女仆”。


    讀著讀著,夏目直樹突然有種自己以前也簽署過類似合同的錯覺,但沒等他細想,腦海裏便傳來撿拾鏡子碎片的刺痛感。


    合同的落款,乙方寫著「淺井真緒」,字體落落大方、見字如見人。


    甲方則寫著夏目直樹母親的名字。


    奇怪,他看著簽名有種違和感,好像應該把母親的名字換成自己名字才對。


    合同上期限一欄模糊的寫著「當甲方不再需要時」,而報酬更是隻字未提。


    總之這是一份大有問題的女仆契約。


    “報酬呢?”夏目直樹問。


    淺井真緒喝了口茶,款款說道:“一筆巨款,已經付清了。”


    夏目直樹抬起頭來看著淺井真緒,既然合同都簽了那就沒辦法了,而且他打算留下淺井真緒還有個私心——


    關於那個心意值到底是什麽。


    淺井真緒的資料卡上有一個叫心意值的進度條,以及資料卡姓名後麵備注有“碎片”字樣的特殊標記。


    這輩子他隻在兩個人身上見過這東西,一個是眼前的淺井真緒,另一個是學校裏的學姐。


    也許能通過這個天降女仆,搞清楚心意值的含義。


    “跟我來,行李放在書房就好。”夏目直樹說道。


    淺井真緒聞言起身,提著行李箱跟在夏目直樹身後上了樓。


    ………………


    女仆日記:


    3月21日,月曜日。


    按照計劃成為了直樹的女仆。


    果然他不記得我了。


    距離‘心意百分百’還剩28天。


    ………………


    接受了“從今往後要跟女仆一起生活”的事實後,夏目直樹帶著淺井真緒樓上樓下逛了一圈。


    等她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對於物品擺放和房間的熟悉程度就已經堪比住了一年的夏目直樹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專業,仿佛是女主人一樣自然。


    “我還是第一次跟別人一起合住……你的行李平時放在書房裏就好,我的行李箱什麽的也會放在這邊。”


    夏目直樹倚在書房門口看淺井真緒收拾行李:“如果我在書房裏學習的時候你恰好要從行李箱裏拿東西,我有必要迴避的話盡管說。”


    書房是他學習的地方,因為學的是和計算機有關的專業再加上家裏有條件在大學城附近租整棟二層別墅,所以書房和臥室裏都有台式機,書包裏還經常背著筆記本。


    此時此刻書房的電腦正開著,桌麵上是打開的idea,光標在沒寫完的代碼處閃爍。


    夏目直樹擔心如果自己在學習而淺井真緒要從行李箱裏拿貼身衣物會很尷尬又不好意思開口。


    “我會的,如果有需要我會直說不誤。和雇主基礎的隱私要互相尊重,這是職業素養。”


    淺井真緒一邊說一邊打開行李箱將日用品之類的拿出來。


    “我晚上睡在哪裏?”她隨口問道:“跟你睡一起嗎?”


    即便是在說這種話的時候她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反倒是正在聽的夏目直樹神情一愣。


    “見麵第一天就跟我睡一起……這不太好吧?”夏目直樹想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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