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什麽?”


    夏目直樹拉過一張無靠背的椅子坐在她身旁,把臉湊過去:“我知道你在村子裏沒什麽朋友,但也不至於無聊到玩手機吧?”


    淺井真緒好看的手指點在屏幕上,似乎是在打字,但是輕點幾下便停住,似乎是在斟酌用詞。


    她頭也不抬,聽到了夏目直樹的話並且感覺到他的臉湊過來,注意力仍放在自己的手機上。


    隻是不著痕跡地整個身子朝著他的方向傾斜著,幅度細微如比薩斜塔,但最後肩膀還是挨在了一起。


    “在編輯出售信息,這兩天在家裏閑來無事寫了個程序,能讓附近的人在推特上優先看到我的廣告。”


    “我還以為是無聊呢。”夏目直樹笑道:“擔心你沒人聊天會覺得孤單……要是覺得跟我爸媽待在一起會覺得害羞,那去跟小姨去聊聊天也蠻好的,總勝過在這裏自己孤零零一個人。”


    “覺得我會孤單,所以來陪我而不是去陪你那個千金大小姐?”


    淺井嘴角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但還是很強勢:“就因為我在家裏跟你說我不怕一個人但不喜歡一個人?太敏感了,跟被全世界以往比起來,隻是獨自一人吃飯而已……我這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而且,你在東京的時候也沒有人陪伴吧?所以你能理解我的,不過是自己一個人吃飯而已……”淺井將手機熄屏,抬眼看他,眼神中多少有些嫌棄:“還有,去跟她聊天我還不如自己玩手機。”


    夏目直樹很像摸摸她的頭,說一聲正因為經曆過,所以才明白獨自一人吃飯是一件多麽寂寥的事情啊!


    似乎是血脈之間的感應,距離他們兩人已經遠到聽不見聲音的七海夜端著酒杯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了過來。


    小姨和外甥女對上了眼,恰好七海夜看到了夏目直樹對淺井的柔情視線。


    而後淺井便瞪了她一眼。


    看什麽看,酒鬼!


    後者聳了聳肩,一副【小孩子真是小心眼】的表情,將手裏的highball一飲而下。


    明明你們兩個在哪裏打情罵俏,怎麽反倒是我做錯了事一樣?


    那是一種由威士忌和蘇打水勾兌成的雞尾酒,在日本的酒吧裏很常見,夏目直樹覺得可能是七海夜覺得村裏的酒館喝不習慣,便跑去了鎮上酒吧買來的。


    淺井兩隻手環抱胸前微微蹙眉,夏目直樹覺得她這幅樣子有些好笑,似乎並沒有因為她和小姨之間的不和諧而覺得束手無策。


    她們倆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也難說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有種看好朋友互相掐架的樂子。


    能讓淺井吃癟不爽的時候蠻少的。


    曾經他還在心裏想過會不會有朝一日靠著一日來馴服真緒,可他連學姐那般體力都能馴服,卻無法對體力9的小女仆翻身做主人。這讓他更加感慨人生當中能讓淺井真緒露出這般姿態的,估計也就七海夜了。


    emmmmmm


    突然,夏目直樹腦海裏萌發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自己不行,那換成七海夜來有朝一日……


    “直樹,需要點什麽?”一個五短身材的大叔端著堆如小山的碗走了過來,豪爽地打斷了他腦海裏的大膽想法:“鰻魚飯還是蕎麥麵?”


    “來一碗鰻魚飯。”


    夏目直樹便接過了臉一樣大的海碗,裏麵掐頭去尾整整一條鰻魚烤的香氣撲鼻,撲在粒粒分明的大米上,旁邊是寫好的黃瓜絲和胡蘿卜絲,還有幾片鳴門卷,看起來令人食欲大振。


    這一碗放在新宿或是池袋,如果賣鰻魚蓋飯的店門口掛著的是「鬆」、「竹」那怎麽也該是個「鬆」級了。


    “我猜這是我抓住的那一條。”他雙手合十低聲笑道。


    “你抓得那一條?”淺井略有疑惑。


    她要的是蕎麥麵,她其實很不理解為什麽喜歡吃熱幹麵的夏目直樹卻不喜歡蕎麥麵。


    隻是因為一個有湯汁另一個沒有?


    夏目直樹便把中午抓鰻魚的事情跟她說過了,淺井靜靜聽完以後,他原本以為關注點會是自己跟七海夜,沒想到淺井卻用快子指著他的碗。


    “假設這真的是你抓住的那一條,那麽她是我還是七海夜?”


    夏目直樹一愣。


    對上淺井那如炬的目光,他覺得什麽事情都要擺在台麵上了。


    “那我直白點問。”淺井真緒頓了頓,說道:“我和她你選誰?”


    夏目直樹看向自己碗裏的烤鰻魚,濃香四溢的鰻魚是那麽的誘人,視線仿佛都要被略焦的皮肉給吸了去。


    他用快子夾起一片鰻魚,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很香,吃了第一片就會想去吃第二片。”他仔細咀嚼著,輕聲給予了評價:“已經在碗裏的烤鰻魚會誘發我的食欲,因為我現在正餓著肚子,吃一口便停不下來了。可當我吃掉這滿滿一大碗之後,如果吃撐了吃膩了,興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想吃鰻魚飯了。”


    “說人話!”淺井蹙眉不悅。


    夏目直樹看著她的樣子,笑道:“明明聽懂了的,但因為沒聽到自己想聽的就遷怒於我。”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已經告訴過你答桉了。”


    “什麽時候,我怎麽不記得。”


    “昨天,昨天中午在函館。”夏目直樹變得有些正色了,不再嬉皮笑臉:“我想了很久,也許在七海夜身上,我給出的答桉和學姐是一樣的。”


    淺井不說話了,低頭吃麵,似乎是報複一樣,發出了「嚕嚕」的聲音。


    嗦麵出聲在日本倒不是一件不優雅的事情,可淺井以前吃麵是不發聲音的。


    女孩子會靠反常的舉動來引起男孩子的注意哦!


    放在情侶之間,嘛……就是板著臉色了吧!


    隻是大部分女孩都掌握不好這個尺度問題,最後板著臉求哄的傲嬌變成了甩臉色的冷戰也不在少數。


    其實這個舉動從小時候便有,夏目直樹看淺井現在埋頭吃麵、唏哩唿嚕的樣子,仿佛就看到了她小時候。


    “在夢裏重新看一遍以前,我才想起來你小時候生氣了就會跺腳。”夏目直樹笑道:“長大了不跺腳了,改成這樣子了嗎?”


    淺井還是不說話。


    夏目直樹便又說道:“我今天去鎮上甜品店的時候,其實去的路上是跟雨宮千鶴一起的。”


    沒有迴應。


    “我跟她說了,坦誠布公。”


    終於,淺井開口了:“她說了什麽?”


    “她很生氣,是真的生氣了。”夏目直樹迴憶著在公路咖啡廳的時候,雨宮千鶴的樣子:“她還說你跟學姐肯定也生氣,但你們不會表現出來,但她可不慣著我,給我好一頓罵……罵過之後還是原諒了我,所以自己又氣鼓鼓地說「就算生氣最後也會原諒你,還不如不生氣。」說過這句話之後,她就誇了你有先見之明。”


    說完這句話,夏目直樹斜瞥著淺井在觀察她的反應。


    誒,皺著的眉頭有些舒緩了。


    看來不隻是聰明的女孩喜歡聽情話,咄咄逼人的小女仆也會在冷著臉的時候被哄便覺得開心啊!


    “是嗎?”


    淺井優雅地拿來餐巾紙擦了擦嘴,夏目直樹這才錯愕發現自己隻是吃了一片鰻魚飯的功夫,淺井居然已經把整碗蕎麥麵都吃光了!


    “倒是符合她的性格,”淺井說道:“不給你一拳我已經覺得她在忍耐了。”


    夏目直樹便問:“那你呢?”


    淺井抬眼看他:“今晚繼續睡客廳吧,這次我不會再仁慈了。”


    就在這時,村田叔叔快步走了過來,拍了拍夏目直樹的肩膀:“直樹,雨宮先生讓你過去。”


    “迴來再討論我今晚睡哪。”夏目直樹欲言又止,最後扔下一句便跟著村田去了。


    淺井看著夏目直樹遠去的背影,挑了挑眉,順手拿過了他剩下的鰻魚飯,又埋頭開始幹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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