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月旦日。


    清河台座落於金川河旁,從古至今都是文家墨客向往之地。


    這裏風景秀美,卻隻有在每月月初的月旦評才會開放,於是這日一早,清河台下便擠滿了人。


    蘇長樂好不容易起了個大早,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


    她坐在舒服的馬車裏,外麵的寒風一點都透不進來,她揉了揉眼睛,捂著湯婆子秀氣的打了個哈欠。


    要不是因為江慎,她才不會這麽早就起來呢!


    蘇長樂醒了醒神,這才抬手掀開車簾,掃了一眼清河台下麵密密麻麻的人,有些驚訝:“天還這麽早,就已經這麽多人了?”


    阿珠隨著蘇長樂往外麵看了一眼,解釋道:“是啊郡主,看起來都是有些文采書生呢。”


    這些人大多都是各地而來的書生公子,也有很多是自己沒有什麽才華,專門來看熱鬧的鄉紳。甚至還有那些年齡大的商賈連熱鬧都不看,隻想給自己搶個有才華的女婿的!


    聽著阿珠這麽說,蘇長樂滿不高興的放下了車簾。


    “呸,狗屁文采,都是一些酸來酸去的書生,”蘇長樂哼了哼,“連江慎的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對對對,郡主說得對,這些凡夫俗子哪能比得上公子一根手指頭。”阿珠笑著說著,抬手便給蘇長樂盛了一碗一直溫在煲裏的粥,“郡主今日醒得早,沒來得及吃東西就過來了,先喝碗粥墊墊胃。”


    “嗯。”蘇長樂端過來了粥,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清河台上一直有人在上上下下的搭著一會兒要用的架子桌案,還有旁邊也安置好了一會兒貴客要坐的椅子。


    那些早早進來的書生都在下麵裹著棉衣,他們三三兩兩的說著話,誰也沒發現到清河台旁邊停著蘇長樂的馬車。


    “今日的月旦評聽說是江慎來主持啊。”


    “江慎?就是那個三個月前剛入金陵,便在月旦評上展露頭角的江慎?”那個書生說著,語氣有些發酸,“不過三個月就成了月旦評的主持人?”


    “要不怎麽說人家命好,三個月前的月旦評正好碰上了魏太常來觀禮,他一語中評,聽說剛下了清河台,轉頭就被魏太常請進了府中,成了他的門生。”


    “哦,怪不得,嘖嘖,”那酸氣書生繼續道,“聽說那江慎的麵相長得十分不錯,若是他日中舉,又成為了太常的乘龍快婿,這人生豈不是平步青雲了。”


    “咳,誰說不是呢……”


    ……


    月旦評的傳統已近百年,傳到了大慶朝這裏,以前選拔官員的月旦評就隻留下了眾多文人騷客來此品評書畫詩詞這一傳統,無關其他。


    雖這麽說,可每到月旦日,總有些官員來暗自挑選一些有前途的人,成為自己的門生,待日後新貴入朝為官,也可以互為照應。


    蘇長樂一碗熱粥下了肚,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


    蘇長樂掀開車簾,焦急地看著清河台那麵,粉嫩嫩的臉蛋皺成了一個球:“阿珠,你可是打聽好了,今日的月旦評是由江慎來主持的?”


    “放心吧郡主,奴婢打聽的妥妥當當的,今日的主持人就是江慎!”


    “好,我們再等等!”


    蘇長樂的話音剛落,她便看到清河台那邊有了動靜。


    隻見清河台上的賓客已經上台端坐在了兩旁,蘇長樂眯著眼睛看了一下,這個月來的就隻有魏太常一個人,看來是給江慎來撐場子的。


    待大家落座,江慎才從緩緩從側麵上台來。


    他先是對著在旁邊上座的魏太常拘了一禮,這才迴身在清河台中站定。


    此時一陣寒風吹過,拂起了他的發梢。


    他輕咳了兩聲,壓了壓嗓子,這才對著台下的人抬袖拘禮。


    “在下江慎,承前古之禮,迎四海名士。”


    隻聽江慎聲音徐徐舒朗溫和,底下的人這才小小的驚唿道:江慎不愧是魏太常看上的人!


    隻見他雖身挺單薄,唯一身月白色華服,頭上隻簪了一隻玉簪,可卻掩不住眉眼中的岑貴,好一個濁世落難的佳公子。


    他嘴唇微微發白,臉上有些消瘦沒有血色,但依舊擋不住他的容顏絕對,一眼過去便知此人日後絕非凡夫。


    待聲音減消,江慎才繼續道:“諸位,請。”


    底下有人開始躍躍欲試,準備拿著自己的詩詞畫作上台,可此時卻忽然在眾人的身後傳來了一句嬌俏的女聲。


    “既然大家都這麽謙讓,那就本郡主先來吧!”


    大家紛紛迴頭,看著站在身後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誰認出來了眼前的姑娘:“這是……安平郡主?!”


    “啊這……”


    “竟然是郡主!”


    “我的天,這位小姑奶奶怎麽來了?!”


    “難不成是來挑郡馬的?!”


    安平郡主蘇長樂,是大慶公認的小姑奶奶。


    陛下膝下並無公主,整個皇室便隻有錦王之女蘇長樂這麽一個皇室女,於是她自小被陛下疼愛,不過十歲便賜封號安平。


    聽說這郡主之前的十六年都規規矩矩的,嬌俏可愛,可是自從三年前這安平郡主好像突然就變了個人。


    她搬出了王府,在金陵另立府邸,圈養麵首,胡作非為。


    更何況,按照本朝律法,尚公主郡主者,不可入朝為官,所以大家更不想因為這麽一個郡主,就放棄了自己的仕途。


    如今不管是在朝為官的官員公子,還是這些自詡不凡的舉子,無一不對蘇長樂退避三舍,生怕她看上自己,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隻見蘇長樂一身錦服,外麵披著的白狐披風把她的臉托得雪白可愛。


    單看這麽一個小姑娘,憑誰都想不到她竟然就是那個威名在外的安平郡主。


    蘇長樂輕哼了一聲,在那群人自動分開的路中走過,款款的走向了清河台,被阿珠扶著走了上去,站定在江慎的對麵。


    她看著江慎笑意盈盈。


    江慎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他恭疏有禮的問道:“不知姑娘想評一些什麽,是詩詞還是書畫?是自己的大作,還是代人前來?”


    蘇長樂言笑晏晏看著江慎,道:“本郡主今日什麽都沒帶,隻自己來了,所以便請公子,品評一下本郡主,如何?”


    “評人?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啊!”


    “郡主果然就是郡主,一出現便瞎胡鬧!”


    “這江慎是個傻的嘛?竟然連安平郡主的名號都不知道,竟還敢稱人家為姑娘!”


    ……


    蘇長樂覺得底下的人吵得很,皺起眉頭掃了下麵一眼。這一眼掃過去,底下立刻噤聲,蘇長樂這才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她催著麵前的江慎道:“公子可有什麽不妥嘛?”


    “並無不妥,隻不過月旦評往日隻是評論書畫詩詞,如今若是評論郡主,怕是會對郡主有所影響。”


    “你來金陵沒多久,可能是不知道本郡主的名號,不過如今你看著本郡主像是害怕的人嘛?”蘇長樂笑得嬌俏,“公子隻評就好了,不必顧慮那麽許多。”


    江慎抿了抿唇,頓了幾下,這才問道:“姑娘剛說自己是安平郡主,那在下便先問郡主幾個問題可好?”


    蘇長樂點點頭。


    於是江慎便問道:“一問郡主,可是未嫁便另立府邸,不與父母同住?”


    “正是。”蘇長樂一口應下。


    “那二問郡主,可是未嫁之身,先納麵首?”


    江慎這問題問的麵無表情,但底下的人卻一個個的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看向江慎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他這是瘋了嗎?竟然敢這麽光明正大的捅馬蜂窩?!


    蘇長樂定定的看了兩眼江慎,臉色微變:“看來公子對本郡主很上心啊,既然如此,本郡主也沒什麽不能認的,正是。”


    底下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這……


    可真是刺激!


    “第三個問題,”江慎淡淡道,“郡主可是在三年前於流放路上手刃朝臣?”


    這一下不僅是蘇長樂麵色突變,底下的人也都盯著江慎,斷定此人定是瘋了!


    安平郡主蘇長樂,萬千寵愛於一身,可民間對這位郡主的評價卻隻有三個詞。


    立府邸,養麵首,殺朝臣!


    大家平常都隻敢提前麵兩個當作消遣,可最後一個是誰都不敢提的,卻沒想到今日竟然被江慎問了出來。


    他瘋成了這樣,難道是不想活了嘛?!


    大家捉摸不透蘇長樂的想法,誰也不敢出聲,生怕誰的唿吸惹到了這位姑奶奶不高興,直接將人推到金川河裏喂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長樂才微微笑了一下,脆聲道:“那人不過是罪臣之子,本郡主手刃罪人,有何過錯?”


    蘇長樂輕輕的哼了哼:“惹了本郡主的人,本郡主還能親手給他送走,也算是他的榮幸。”


    蘇長樂話說的輕巧,但那畢竟是一條人命。


    這個小姑娘,可當真是好狠的心。


    這也是這麽多年大家不敢尚郡主的一個原因。


    “郡主自然無錯,在下想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郡主可想聽在下的點評?”


    蘇長樂點點頭,搓了兩下藏在懷裏的湯婆子:“你說,本郡主聽著。”


    “千秋絕色,悅目佳人,秉亂世之中正,持萬口之悠悠,非小女子也。”


    江慎說罷,底下的人紛紛念了幾下,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這話雖不是太明白,但還是有幾分誇誇獎的意思。想來大庭廣眾的,郡主也不會揪住他不放,或許可以這個江慎,可以撿迴來一條命。


    也不知道蘇長樂有沒有聽明白,但她的臉上卻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很好,本郡主很滿意,既如此……”


    蘇長樂抬眼,對著江慎眯著眼睛笑著道:“本郡主對公子一見傾心,不知公子可願成為本郡主的郡馬,永享富貴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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