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翻了幾分鍾內田純禮的推特,荒村拓也聽到了從廚房傳過來的“滴滴”聲。


    是水燒開了。


    他放下手機,把腳塞進拖鞋裏,走進廚房。


    在櫥櫃裏拿出一個陶瓷杯,把燒水壺裏麵的水倒進去三分之二,關掉電源。


    雙手捧著比體溫高出不少的杯子,荒村拓也沒有立即喝,而是用十指感受著杯子的溫度,踱步來到窗戶邊,拉開窗簾。


    外麵的路燈還亮著,在略顯孤獨的燈光裏,一片片如棉花般的白色絮狀物朝著地麵搖曳墜落,宛如數不清的絕美舞姬,整個場景美不勝收,無法用言語所表達出來…


    下雪了嗎?


    荒村拓也心中一動,將杯子湊到唇邊抿了一口。


    他還以為今年的東京不會下雪了呢…


    這是天意嗎?他的大腦讓自己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使他驚醒,就是為了讓他成為這個城市第一個看到這場雪的人?


    不,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是第一個吧?


    這個時間還沒睡的人應該大有人在。


    欣賞了好一會兒,荒村拓也手裏杯子的溫度都已經降下來了些許,他才從眼前的景色裏迴過神來。


    低下頭看了看杯口,水位並沒有發生什麽太大的變化。


    他躊躇了片刻,喝掉一半,又迴到廚房重新倒了一杯,而後一邊打著哈切一邊走到大門口,一手托著杯底、一手抓起鑰匙打開了門。


    一縷刺骨的寒風襲來,吹進了荒村拓也寬大的睡衣裏,將他消瘦單薄的身體吹得不自覺得一抖。


    看來風也覺得很冷啊。


    也好,既然如此,那你就和我將就將就,同穿一件衣服吧。


    荒村拓也踩著不薄不厚的積雪,與冰冷的寒風一起轉悠到了路燈下麵。


    他彎曲雙腿,蹲在地上,把杯子擱置在大腿上,伸出一根食指,插進雪層之中。


    食指周圍的雪隨著突如其來的溫度迅速融化,化作名為水的無機物,緊緊包裹住把它們“消滅”的手指。


    居然三厘米左右深…


    看來這場雪下得挺大的。


    擺脫掉雪水的束縛,荒村拓也把手指拔出來,用睡衣的衣擺將上麵還死死附著著他的“殘兵敗將”擦拭幹淨,然後將它藏進手掌心,用其餘五根手指圍裹住,為其供暖。


    三厘米的積雪…


    離某位性格別扭糟糕的財團大千金出生那天東京的積雪要少上四厘米啊…


    也不對,她曾經說過,她是上午出生的,按照目前這樣的雪勢,積雪到了上午估計也有那麽高了吧?


    還是不對…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想到她呢?


    今天晚上的自己很奇怪啊…


    不過說起她的話,貌似又不得不提及她的死對頭冷泉真央美。


    說起來,她最近好像挺忙的樣子。


    《元氣少女緣結神》的製作已經進入尾聲,馬上就可以投進各大電視台,趕在新年那天播出想必不成問題,如此緊張的工作即將結束,


    do的員工們這幾天應該也鬆了口氣吧?


    可像冷泉真央美這樣的工作狂,又如何會讓自己跟手底下的員工悠閑下來呢?


    他昨天從她那裏得知,她前兩天已經跟陸奧葵秋兩個人一起去了出版社小學館,在那裏把《戀如雨止》的版權談了下來,預計等到新年第二天就正式啟動這個項目,開始改編、動畫化。


    可憐的員工們啊…


    為了公司的發展任勞任怨、加班加點得工作,到頭來卻得不到社長的哪怕一絲一毫的體諒,在別人都在享受年假的時候還要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到公司繼續工作。


    但是哪又怎麽樣?


    對此,一向不怎麽喜歡工作的他覺得理所當然。


    要問為什麽,那就是屁股決定腦袋,他現在是這家小破動畫公司的股東,是一名妥妥的小資本家,資本家壓榨底層員工這種事,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不壓榨他人價值的資本家還算什麽資本家?


    在心裏講了一個幾近沒什麽笑點且沒品的笑話,荒村拓也仰起脖子喝了一口水,不經意間看到了他家隔壁的公寓。


    她睡著了吧?


    這好像是句廢話…


    不過前段時間她也的確有夠累的,為了《緣結神》的配音工作。


    每天不是在錄音室裏錄音就是在家裏練習,要不是自己時不時去她家串門監督,她把嗓子練廢都有可能。


    但是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幾乎都不用怎麽猜想,隻要等到《緣結神》一播出,她收到、通過別的動畫的主役試音邀請隻是時間問題。


    畢竟她證明了自己有實力、有條件可以完成好主役的配音工作。


    想著想著,荒村拓也意識到,自己還在屋外與寒風作伴。


    於是乎,他準備迴去。


    抱歉了,風。


    我有點受不了了,太冷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抓住衣襟緊了緊衣服,冷酷且無情得把衣服與身體之間的寒風擠走,又稍稍傾斜了一下杯子,把裏麵還冒著熱氣的液體盡數傾倒。


    熱水順著杯壁,形成一道弧度,重重得砸向雪層之中,將接觸過它的雪分化瓦解,就連濺出來的水花、冒出來的水蒸氣在路燈光線的照射下都散發著隱隱冷光,猶如…嗯…猶如手術刀所折射出來的寒光…


    啊…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我說錯話了,哈哈,對不起對不起…


    刹那間,荒村拓也愣住了心神。


    突然,一陣窒息感夾雜著絲絲眩暈感紮進他的大腦。


    “探查病變部位。”


    “正在病變部位…病變部位為…”


    又來…


    窒息和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荒村拓也身上的力氣一點一點流失,拿著杯子的手也跟著慢慢鬆開。


    啪!


    杯子掉在地上,碎成了渣,與地麵上的積雪摻雜在一起,也驚醒了陷入混沌當中的荒村拓也。


    他站在原地,直愣愣得望著碎掉的杯子。


    過了半晌,他搖了搖頭,試圖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清醒一點。


    不對勁,這不對勁…


    那不是夢裏的聲音嗎?


    按住額頭揉了揉,荒村拓也深唿了幾口氣,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拓也!”


    “荒村君。”


    “混蛋!”


    “荒村桑!”


    “學長。”


    是…她們的聲音?


    荒村拓也尋著這幾道女聲抬頭望去。


    田中璃乃跟內田純禮蹦躂著,正在向他揮舞著雙手。


    冷泉真央美手裏攥著一件厚厚的外套。


    佐倉凜音臉上帶著幾分慍怒,從冷泉真央美手裏搶過外套,把外套披在荒村拓也的肩膀上,“你是小孩子嗎!這麽冷的天,大晚上跑出來幹什麽!”


    “抱歉…”荒村拓也鬆了口氣,按住肩膀上的外套,“剛才做了一個很怪的夢…睡不著,所以就出來逛一逛了。”


    “等下再說你!”種田理紗瞪了他一眼,過來拉住他的手就要前麵走,“快點跟我走!”


    荒村拓也正要點頭,卻發現對方帶他去的方向並不是自己家,也不是她的家。


    他頓住腳步,問道:“去哪裏?”


    “還能去哪?”種田理紗翻了個白眼,抬起手指了指前方,“當然是去那裏啊。”


    荒村拓也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前麵不知怎的,忽然出現了一棟大樓。


    這棟建築…雖然這棟大樓他從來沒有見過,不過門口頂上那個紅色十字架他太熟悉了…


    掐了掐眉心,荒村拓也再看。


    變了,一切都變了…


    積雪…天色,都變成了暗紅色…還有…風…


    她們…也變成了幾個穿著手術服、戴著口罩、雙手手套上沾滿了鮮血的、看不清性別的人。


    還有,大樓門口,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是他…


    眼睛驟然一黑,荒村拓也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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