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給我派了個律師來,蔣哥,不,是蔣叔,他跟我一起去中介幫你把錢要迴來了。”成澤給夏天轉了錢過去。


    叮——


    夏天盯著手機,一時不敢相信。


    “你快把錢收了。”


    “謝謝你。”感激與委屈同時刺激著淚腺,夏天流下了一滴淚,“這錢你留著吧,就算還你買迴手鐲的錢。”


    “有必要跟我算得這麽清嗎?”


    “你我之間,還是算清楚些比較好。”


    “嗬嗬。”成澤苦笑,“感情要怎麽算得清?我愛你要比你愛我多得多。”


    “我不愛你。”


    石廈能給夏熙找最好的醫生,治療費上也是能幫忙的,以後她的身邊,隻能有石廈一人了。


    “你愛誰?石學長?還是那位外賣小哥?”


    “問那麽多做什麽?明年我就畢業了,我們是兩條相交的線,現在該往各自的方向延伸了。”


    話說得越狠,心就越疼。


    “成澤,你隻是看到了同類,所以才想去保護,這並不是愛。”


    “是不是愛我自己知道。”


    “曾經走近我的人最後都離開了,我不想再失望了。”


    “我就那麽不值得你信任嗎?”成澤的聲音漸漸嘶啞。


    “以後我可能也會變成一個背叛感情的人,所以我連我自己都不信,這就是為什麽我不想要一段會變的感情。”


    “難道因為我們會死,現在就不活了?”


    我倒是希望現在就去死。


    夏天的想法刻在了臉上。


    “跟誰在一起都是搭夥過日子,誰先厭煩,誰就先提離婚,人生不就這樣嘛,追求什麽愛情呢?”


    “你的想法好奇怪,既然跟誰在一起都是搭夥,為什麽不選我?”


    夏天久久沒有迴答。


    你不行,隻有你不能隨便地對待。


    “你對我好,我會覺得很難受,很恐懼,很想逃離,別人對我好,我就沒有這種想法。”


    “為什麽?”成澤很大聲地問道,像是把心裏所有的疑問與不滿都發泄了出來。


    對你好有錯?幾次不顧性命救你也有錯?給你買貴重的禮物也錯了?


    “不知道,就是很難受。”夏天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愛上了成澤,所以才會如此抗拒他。


    她認為自己是配不上這麽優秀的人的,他們一個是白天鵝,一個是醜小鴨,在一起隻會玷汙高貴的天鵝。


    “或許你根本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看見你就討厭,所以別再纏著我了,這個還你,咱們兩清了。”夏天說著就將金鐲子從手腕上擼下來,上前一步塞到了成澤手裏。


    一股剝皮剔骨的痛隨之在心口漾開。


    “我早就說過了,你不想要,丟了就好。”成澤低垂著眼眸看了金鐲子一眼,平靜地說。


    “你的東西,還是你丟吧,那麽,就這樣……”夏天還想說個“再見”什麽的。


    突然!


    成澤用力將手鐲扔了出去,手鐲撞在垃圾桶上又反彈了迴來,不偏不倚正擊中夏天的側腰。


    夏天疼得顫了一下。


    成澤剛才的平靜像是海嘯來臨前的海麵,上一刻風平浪靜,下一刻洶湧澎湃。


    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困獸,突然抓緊夏天的雙臂,一邊搖晃一邊問:“你為什麽這樣對我?我哪裏不如別人?”


    “成澤,放手!”夏天拚力掙脫,卻見成澤越發瘋狂,像是失去理智一般,隻會重複問著同樣的問題。


    夏天歪頭對著成澤的手背狠狠咬了一口。


    受到疼痛的刺激,成澤清醒了幾分,夏天趁機掙脫,並甩了他一個耳光。


    成澤就像被馴獸員狠抽了一頓,滿身傷痕,眼中無光。


    還是無法斬斷啊。


    不管你怎麽說怎麽做,還是無法與你就此訣別。


    僅是試想一下日後沒有你的日子,就如墜入深淵般恐怖。


    “原來你一直討厭我啊。”成澤的聲音充滿了懊悔:“剛才嚇到你了嗎?我平時不會這樣的,總之,今天先到此為止吧……”


    成澤孤寂的身影消失在了小路的盡頭,杏花也隨之失去了顏色。


    夏天撿起手鐲,有一處已經凹陷了,不再圓潤。


    他身邊有那麽多好朋友,還有那麽多人喜歡,應該很快就能從痛苦中走出來,興許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


    這樣的想法,讓夏天心裏好受了些。


    夏天不想以這樣失魂落魄的狀態迴寢室,再接受金妍刨根問底式的盤問,索性又迴了夏熙的家。


    隻經曆一種痛苦的話,很可能會將一個人打倒,可若是在短時間內經曆多種痛苦,反而無所謂了,人生還能再糟糕點兒嗎?


    被騙錢,哥哥生病,傷害成澤,選擇了自己並不愛的學長……


    夏天分不清哪個讓她更痛苦,現在隻能分清主次。


    夏熙無疑是排在第一位的,跟生死相比,其他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哥哥如果知道我又迴來陪他,應該會很高興吧。”夏天打開門,“哥,我迴來了。”


    屋裏黑漆漆的,一抹月光斜照在客廳一角,顯得這間房子尤為陰寒。


    “哥——”


    沒人迴答。


    夏熙明明說晚上不去送餐了,難道騙自己又跑出去工作了?


    夏天不太高興地打開客廳的燈,緊接著給夏熙打了個電話。


    這時,電話鈴聲突然從臥室裏傳了出來。


    “睡著了嗎?”夏天掛斷電話,推開臥室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夏熙側躺在地板上,像隻蝦一樣弓著腰,一手捂著腹部,另一手向前伸,手機就橫在手前,他似乎想在失去意識前打電話求救。


    “哥——”


    夏天小心翻過他的身體,讓他正麵朝上躺著。


    夏熙貼地的半張臉冰涼,臉頰上有一道清晰的壓痕。


    不管夏天怎麽唿喚,夏熙都沒有睜開眼。


    “堅持一下,我背你去醫院。”


    夏天蹲下將夏熙的胳膊繞在自己的脖子上,雙腿鉚足了勁才站起來,當夏熙沉重的上半身壓在她後背上時,膝蓋立刻彎了下去,兩人從臥室摔進了客廳。


    夏天出了一身的汗,這使她感到無力又無助,整個世界好像都在崩塌,喉嚨突然一陣幹癢,她劇烈地咳嗽著並爬起來去冰箱裏找喝的。


    快速灌下一瓶礦泉水後,心慌感似乎被壓了下去,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撥打了120,然後給夏熙腦袋底下墊了一個枕頭,接著拿起一個包,往裏裝了幾件幹淨衣服、洗漱用品,最後在抽屜裏找到了夏熙的身份證。


    做完這些後便打開門,靜靜等著醫護人員上樓。


    等待的每一分鍾都像一個小時那麽長。


    “如果我能背得動你,我們現在都到醫院了。”夏天拉著哥哥的手惱火地說。


    救護車來得很快,夏熙被送往最近的醫院救治。


    急診科人滿為患,醫護人員推著夏熙在人群中使勁往前擠。


    “讓讓——讓讓——”


    夏天被甩在了後麵,她見夏熙被推進了搶救室,才放慢了腳步。


    喉嚨又是一陣幹癢,她使勁吞了幾口唾液,總算抑製住了想要咳嗽的衝動。


    “大夫,大夫,我孩子發燒暈過去了。”一聲嘶吼從身後傳來。


    夏天急忙躲到邊上給身後人讓路。


    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孩子衝到前麵四處唿喊,從104診室衝出兩名大夫將孩子接了過去。


    診廳中央的兩排椅子上坐滿了人,有的人在打點滴,也有人頭纏著紗布滿臉血汙,茫然地看著往來奔跑的人們,還有腿上綁著夾板罵罵咧咧的,像是因為酒駕出了交通事故,他身邊的交警多次警告他要安靜。


    過了快20分鍾,才有護士出來詢問,夏天一一告知,護士快速記著筆記。


    “肝硬化!衰竭……有過敏史嗎?”


    “不清楚。”


    護士皺了下眉,怎麽連親人有沒有過敏史都不知道。


    她不等夏天多問一句轉身又進了搶救室。


    這其間,救護車的嗡鳴聲幾乎沒停過,不斷有人被推進急診科。


    最嚇人的一位患者,上衣都被血浸透了,一個醫護人員用力按著他的胸口,從醫院門口到急診科,鮮血滴答了一路。


    夏天歎息,真是不來醫院,不知人間疾苦。


    經過一個小時的搶救,夏熙被推出了搶救室,隨後安排在了觀察室。


    觀察室裏有三個床位,一個全身插滿管子的老人躺在最靠外的床位上,夏熙被安排在了最裏麵。


    護士讓夏天去交費。


    “我哥怎麽樣?過危險期了嗎?”


    “等下會有醫生來跟你說明。”


    這裏的醫生和護士都很忙,個個走路帶風似的,夏天理解,他們是在從死神手裏搶人。


    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夏熙的銀行卡,她也不知道卡在哪裏,裏麵有多少錢。


    猶豫再三,夏天收下了成澤的轉賬,交完款,迴到觀察室,見護士正在給老人家撤身上的管子,監護儀上的數據變成了一條直線。


    夏天快步走到夏熙身邊,他還沒有醒來,監護儀上的圖案她看不懂,總之不是一條令她恐懼的直線。


    這時,門外傳來了兒女們的哭嚎聲,護士急忙提醒他們安靜。


    死的不是自家人,大概人人都覺得那哭聲太過誇張刺耳吧。


    “越是他(她)喜歡的人,越是會拒絕、逃避,同時會厭惡甚至憎恨對方,這樣的性格大部分跟童年的遭遇有關……”


    “打擾一下!”成澤突然站了起來,“能不能再講一遍,我剛才沒聽清。”


    這場講座成澤早早就預約了,本想著能跟夏天坐在一起聽,結果沒見到她人影,隻有金妍和藍羊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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