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衛沒想到子桑不壽做為代收的弟子,對魏三木也有這般深刻的感情,或者說是敬仰。


    但這件事情本身是無解的,魏三木的死原因有很多,不光是獨孤神朝,即便是李謹行,當時也想殺魏三木。


    如果說李謹行威脅到的是半數人族生存的可能性,那麽當時的魏三木,威脅到的就是整個人族的存亡。


    或者也並非隻有人族,畢竟那晚魔主和龍主也出手了的,也從側麵印證了一些真相。


    可真相終歸是李謹行和竇驍童推出來的,不管它存在多少可能性,終歸隻是推理,這也是當初魏三木不同意李謹行勸解的根本原因。


    自那之後,李魏反目,魏三木提著刀追殺李謹行足月,然後閉關,再然後,魏三木的閉關地在不知不覺間被當時幾乎所有的合道包圍,他在沒有準備齊全的情況下被迫飛升,然後身死。


    事後,神朝圍殺魏三木一脈,大弟子孫晨於黃山被斬,二弟子子桑不暮遠赴東海建立移花,柯塵一被上代藥聖力保才免去一死。


    子桑不壽在這個時候用無恥二字來形容這些舊事,隻有一個意思。


    不死不休。


    風神衛歎了口氣,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天地色變,狂風再起,風聲嗚咽有如神哭鬼嚎。


    龐大的壓力令得本就破碎不堪的地形再度受創,整個大地再降三分!


    風神衛和子桑不壽同時消失。


    天空上突然炸開數百計衝擊波,氣浪如同海嘯般向四方擴散,天空有如鏡子一般裂開無數蛛網般的時空裂縫。


    風神衛和子桑不壽的身影不停消失又不停出現,天空中的威壓越來越重,波及到的範圍也越來越大,照這個樣子下去,他們很可能會將燕北東南和渤海北部直接打沉。


    楊帆歎了一口氣,揮揮手示意渤海軍後撤。


    本就已經後撤了數百裏,再往後撤,就快退迴開封了,而退迴開封,就意味著他們徹底失敗。


    這對渤海王來說顯然是不可接受的,當然,他們可能會因為當下的局勢活下來,也可能會因為違反軍令狀被處死,但不管哪一種,都對他們的未來沒有好處。


    即便渤海王能夠登基,他們也不可能得到重用,最有可能便是得一個恩養,然後度過餘生。


    如果渤海王沒能登基,他們隻會更慘。


    想到這裏,蘇宇哲的臉色更難看了些,但卻沒有反對楊帆的決定。


    合道大物打出了真火,即便是渤海軍的戰陣也不一定能夠完全擋住他們戰鬥的餘波,若是被破一角,很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


    現在退去,還能保留渤海的有生力量,若是真讓這些將士死得毫無價值,他們的命也就真的到頭了。


    即便渤海王不想殺,眾口鑠金下也不得不殺。


    蘇宇哲抬頭看著遠方,眼底盡是不甘之色。


    此戰過後,他怕是要給風家那個小崽子當跳板了,過往數十次戰役所積累的威名,也會變成映襯風揚更加出色的證據。


    他歎了口氣,把馬車的簾子放了下來。


    戰鬥依然在持續,不管是風神衛還是子桑不壽都受了不輕的傷。


    又數十合之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去道淵?”子桑不壽問道。


    風神衛看著渤海退去的方向,皺著眉想了想,然後平靜搖頭。


    “你真想把此地打爛?”子桑不壽皺眉問道。


    他倒是並不介意改天換地,但是師兄在他臨行前特意告訴過他,凡事以大局為重。


    若是就此斷了渤海通往燕北之路……想來是各方都不願意看到的情況,畢竟到時候抵抗魔族,燕北依舊是第一戰線,渤海也依舊是第一戰線最主要的補給來源。


    所以他不明白風神衛的意思,在他想來,風神衛之所以不去道淵,便是不想讓渤海軍趁勢北上,現如今渤海軍已經退去,他還在擔心什麽呢?


    “就在此地了結吧。”風神衛心念微轉,三生·定緣便出現在了他的頭頂,定緣石發出無量光,竟直接定住了乾坤。


    子桑不壽微怔,說道:“若有此石,或許能保下順天。”


    風神衛看了他一眼,“一座城池毫無意義,順天的重要性,在於它的護城大陣是整個燕北的鎖,若鎖在,禦風關和燕雲這樣的戰略要地就永遠不會毀滅,即便城毀,根基卻不會亡,現在護城大陣自毀了,我還保一座城做甚?”


    子桑不壽心想那你還想讓我保它,但這種問題問了肯定也得不到答案,於是他轉而說道:“聽上去和泣血錄好像有異曲同工之妙。”


    風神衛心想本就出自同一人的手筆,有相通之處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你用本命法器鎮守天地,又該拿什麽和我對敵呢?”子桑不壽又問道,他微微抬手,手掌上空黑光湧現,不一會兒便匯聚成了一把龍頭杖。


    龍頭杖上的波動和定緣石相比還有差距,但分明也達到了純元之寶的行列。


    “極道聖器哪這麽簡單。”風神衛搖了搖頭,“好久沒有全力出手了,現在就來看看,到底是我的風更疾,還是你的草更勁。”


    話音剛落,定緣石便湧出五彩氤氳之息進入風神衛的身體,那柄破開過斷界域的風劍再度出現。


    風劍由風組成,看上去卻和正常的劍相差無幾。


    更仔細些,會發現所有的風都匯聚在了劍刃之上,劍刃周圍的空間被風力切割開來,露出亮黑色的時空裂縫。


    子桑不壽從那柄劍上感受到了更勝剛才的氣息。


    若是現在,即便是單手劍想來也能破開斷界域,他默默想著,同時將龍頭杖拄在半空。


    明明隻是一截枯杖,竟然猛地生長起來,須臾時間半空中便多了一顆參天大樹,看上去比順天城還大!


    子桑不壽站在樹冠上,再度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風神衛麵無表情,隔空斬出一劍。


    一道百丈劍氣唿嘯著掠過蒼穹。


    參天大樹被攔腰斬斷。


    子桑不壽咳出一口鮮血,低喝道:“鎮!”


    脫落的樹幹竟然重新迴到了大樹上,就好像剛剛什麽事也沒法生過一樣。


    風神衛挑了挑眉,瞬間斬出八千劍。


    疾風·八千流!


    劍本是風,劍氣也是風,疊加起來便是一萬六千劍。


    一萬六千道劍氣匯聚成劍氣之海,眨眼便淹沒了整棵大樹。


    海中傳來子桑不壽的低吼聲。


    風神衛眼神微凝,然後發現所有的劍氣竟然在憑空消散了三分之力後,竟調轉矛頭對準了他!連帶著劍氣之海也於半空中改道,直向他來!


    發生了許多事,但其實也就是瞬間的變故。


    若是以旁人的視角來看,差不多在劍氣之海淹沒參天大樹的同時,便調轉矛頭同時淹沒了風神衛!


    好一個移花接木!竟能這般使用。


    風神衛以定緣石定住自己的斷界域,然後再度出劍。


    萬物有窮,就和斷界域一樣,移花接木再如何逆天也終歸會有一個限度,若是達到了那個限度,即便是移花接木也不能完全轉移,經過前麵的試探,他確信子桑不壽的斷界域不會比他的更強。


    時間點滴流逝。


    不知是哪一道劍氣,亦或是哪一片落葉沒了下文。


    劍氣之海不再迴轉,風神衛也終於被解放出來。


    哪怕有定緣石在,他的斷界域也已被破,此時整個人血流如注,看上去極為淒慘,就連定緣石也破破爛爛,不再流轉氤氳之息。


    不過再如何淒慘,他也終歸是贏了。


    子桑不壽的肉身已經消散,隻有殘破的斷界域保住了一點真靈不失。


    他看著風神衛,神色複雜,“還對大道的理解還是不夠深,守有餘而攻不足,不然興許能搏一個同歸於盡。”


    風神衛毫不客氣道:“和攻守無關,你的敗北,在於你半途改道,而且,殺我並不是在於你攻擊是否夠強,而在於你的爆發力是否夠強。”


    還有一點,以他的速度來說,如果他一心想逃,那天下將無人可以殺他。


    子桑不壽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風神衛對於半途改道的說法。


    他在青年時期用盡心血築有一刀,想以此作為入道之器,被收入魏三木一脈後,因原來的本命所含旁係功法之器過重,在子桑不暮的建議下,他改修與木相關的龍頭杖。


    他的形體殘缺,便是被道反噬的結果,但最嚴重的是,即便他入了道境,依舊存有攻擊方麵的缺陷。


    這也是他此次敗亡的根本原因。


    “我早該死了。”子桑不壽這麽說道。


    風神衛沒有接話,盡管他知道子桑不壽指的是什麽。


    “你也會死的。”子桑不壽繼續說道。


    風神衛突然想起風家二公子說過的那句話,覺得十分應景,於是開口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


    子桑不壽笑了笑,“年少時想功成名就,所以拚了命修煉,踏入正軌後對功名利祿看得比較淡,於是又想合道,可真正合道之後,才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好。”


    頓了頓,他說道:“我先行一步,等你來黃泉找我。”


    話音剛落,子桑不壽殘存的真靈也消散了。


    風神衛站在原地,輕歎道:“人的欲望,本就是不能滿足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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