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涵說得很是淡然,全然看不出她便是造成剛剛的劍拔弩張的主人公之一。


    風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周梓涵,進退有度,全然不像是一個劍癡。


    不是最年輕的會心上境嗎?


    不是先天無形劍體嗎?


    不是踏雪峰劍子嗎?


    不該越挫越勇嗎?


    這就慫了?


    那你和雲長清那癟犢子有什麽區別?


    “繼續剛啊,不要怕。”風起低聲說道:“你可是千仞峰劍子,怎麽能對逐月峰認慫!”


    周梓涵白了他一眼,“我是劍癡,不是白癡。”


    會心境挑戰虛道境,除了白癡也真沒人能幹得出來。


    風起眼神微異。


    這妮子莫不是也修了一點通?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這件事的可能性,然後搖了搖頭。


    他的一點通已經修到三層。


    即便如此,來到雪雲之後也隻能判定出他人是否有惡意,是否在撒謊,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讀出別人的想法。


    和境界無關,風起以前能讀懂莫名的內心,而莫名......可是引輝巔峰!


    既然和境界無關,那大概率便是環境問題了,應是雪雲宗內有針對此法的秘寶。


    周梓涵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別想了,我沒學過一點通。”


    風起心裏一驚,旋即反應過來。


    他看著周梓涵,眼神幽幽。


    都這樣了你還說你沒學過?


    就算不是一點通,肯定也是其他類似的功法。


    什麽功法能比禪宗一點通更精此道?


    逍遙閣的讀心術?


    也不應該啊。


    周梓涵的嘴角拉起一抹笑意,沒做解釋。


    “雪雲宗內規矩很多,大多是劍律師兄親自定下的。”直至此時,逐月峰大師兄才淡淡開口道:“但修道中人又豈能受太多製衡,於是他親自定下一條規矩。”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隻要你的劍夠強,就可以無視一切規矩。”


    周梓涵點了點頭。


    風起撇了撇嘴。


    強?


    要多強?


    難不成要雪雲最強?


    當代劍極和律劍如日中天,劍極更是神隱境中的佼佼者,雪雲最強不比打破規則難多了?


    想到這裏,他不在就此事爭論,轉而說道:“我記得......雪雲有拜劍之禮?”


    所謂拜劍,是指各峰弟子有權向其他峰所有同境弟子討教劍法心得,一日一場直至與該峰每個同境弟子完成論劍。


    隻要境界相當,被拜劍的弟子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絕。


    風起和周梓涵是混元最強的兩個人,現在他們雙雙晉升到會心上境。


    哪怕是逐月峰的席位弟子,恐怕也難以輕易獲勝。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兩人對於同境弟子的降維打擊,同為混元境前三甲的賀柳辭竟然沒能接下周梓涵十劍,甚至是千仞峰上一代劍子在同境時也討不到分毫好處。


    如果真讓這二人聯袂拜劍逐月,搞不好真可以血洗會心一代。


    想到這裏,逐月峰大長老眼神微凜,旋即變得危險起來。


    竟敢威脅於她。


    當真好膽!


    風起縱橫燕北十六載,進可說服廟堂推行政令,退可平衡王府各方勢力,自是對分寸二字把控得極為到位,眼見逐月峰大長老的神情便知道不能繼續撩撥下去,於是緘口不言,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後者。


    “拜劍是吧,我逐月峰接了,會心境弟子都會等你。”逐月峰師祖不知何時迴到了幻夢池邊,此刻盯著池裏的邱月,頭也不迴便一口應下。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作為迴報,你可以迴去通知你師父,待你們拜劍過後,我和冷月亦會上一趟無痕峰。”


    風起神色微僵。


    後一句話他壓根不在乎,反正進雪雲來一直扮演的就是刺頭,虱子多了不怕癢,無所謂多這一筆,反正拜劍是古來之“禮”,師父也說不了什麽。


    他更在意的是說話的人。


    有一種當著人家大人的麵打小孩的感覺。


    再說了......所有會心境,挨著挨著打過去,得花多少時間?


    他看了一眼周梓涵,發現後者隻是皺了皺眉,卻沒有其他表示的時候有些感慨。


    自己果真還是在塵世裏曆練了十餘年,雖說道心之堅自認不弱於人,卻做不到周梓涵這般通明。


    誰料周梓涵竟歪過頭來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會先去無痕峰。”


    風起:“......”


    他想說些什麽。


    他還沒來得及。


    邱月、吳凡、張塵聯袂而出。


    借著劍意淬體破境終究還是沒有幾個人幹得出來,他們都還在會心境。


    但劍意淬體帶來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這三人劍意圓融,星光隱連,分明已離引輝不遠。


    想來也就這幾天的事了。


    “所謂會心兩道,終究還是殊途同歸。”逐月峰師祖隱有深意,“不過是讓天地看見罷了,天地看見了,才能降下日月星三輝。”


    張塵和吳凡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邱月神念微動。


    劍意在識海沸騰起來,似在燃燒。


    天外降下一道星光。


    逐月峰大長老看著邱月,笑得很是開心。


    這可是她定的關門弟子,這般出色,沒有給她丟人。


    稍縱即逝,並沒有想象般的生死大劫。


    逐月峰弟子大多道心空明,會心至引輝的心劫反倒沒有那麽可怕。


    星光微弱。


    邱月已然引輝。


    她很認真地對逐月峰大長老和逐月峰師祖行了一個大禮,然後轉過頭盯著風起,目光不善。


    風起倒是無所謂,心想連逐月峰師祖我都不怕,還能怕了你?


    見風起沒有悔改之意,邱月點了點頭,“明日午時,逐月峰上下靜待無痕峰劍子大駕。”


    ……


    ……


    本以為拜劍之事隻是劍意淬體中的小插曲,沒想到風起前腳剛迴無痕峰,後腳便聽到了周梓涵拜劍的消息。


    看著前來傳令的執事,風起隻覺得一陣無言。


    “就算要拜劍,也得等明天吧?我這都累一天了!”


    “千仞峰劍子指名道姓拜你的劍,依製不能拒絕。”


    “我沒說拒絕,我隻是想睡一覺!”


    “修道之人不用睡覺,劍子又何必用這種理由搪塞我?”


    風起歎了口氣,有些懷念燕北的時光了。


    那裏沒有人可以強迫他做什麽……但換個角度,在燕北的時候他也沒這麽多話。


    沒這麽多話,自然也沒這麽多事。


    風起神遊天外。


    執事咳了兩聲。


    風起歎了口氣,起身,上山。


    無痕峰亦有劍台,立於雲巔。


    會當淩絕頂。


    一覽眾山小。


    劍台上隻有周梓涵略顯單薄的身影。


    風起到來之前,她已經連勝三陣,包括無痕峰第七席,銀塵。


    雖說周梓涵的目的隻有一個,但無痕峰的尊嚴顯然不可能隻靠風起來維護,一聽千仞峰劍子已打上峰來,無痕峰眾弟子皆憋了一口氣。


    拜劍這迴事,說得好聽是促進弟子交流,說的不好聽,便是刻意引起紛爭。


    不是每個人都能看懂拜劍的意義。


    他們隻知道有別的峰想來把他們踩在腳下。


    風起踩著青霜落到台上,看著麵前的少女歎了一口氣。


    “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是在幫你?”


    “知道。”


    “那你還來找我麻煩?”


    “我們要一起祭劍。”


    “你別提這個,一提我就更來氣了。”


    “既然要一起祭劍,我們有必要看看彼此的實力。”


    “然後?”


    “然後才能分出主次。”


    風起忍不住翻白眼,心想你一個生活白癡,想什麽主次呢?


    交談間,無痕峰各席位弟子也趕到場間,更遠些的地方,能看到牟林翰和萬江的身影。


    “二師弟,你說這次論劍,誰會贏?”牟林翰笑著開口。


    萬江皺著眉頭,“你現在已是引輝境長老,如何還能稱我為師弟?”


    牟林翰笑著拍他的肩,“怎麽,想喊我師叔?”


    萬江的臉色有些難看,強忍著沒有發作。


    牟林翰沉默了會兒,輕聲說道:“我不會當長老的。”


    萬江微怔,下意識開口問道:“為什麽?”


    問題脫口而出後,他才意識到不對。


    大師兄眾目睽睽下破境,距今已有些時日。


    可是並沒有任何相關的消息傳出。


    想到這裏,萬江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和你一直沒被冊為劍子有關?”


    牟林翰點了點頭。


    當年雖然僥幸保得一命,但該受的處罰卻是一點不少。


    不入長老席,不冊劍子位。


    非峰主諭令,不可上山,亦不可下山。


    萬江忍不住問道:“那年你下山祭劍,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當年的事他也隻是聽說。


    牟林翰單槍匹馬殺入渭水,連斬十七頭大妖,引得渭水妖祖親自出手,幾近隕落。


    可是斬妖除魔本就是修道中人份內之事,風雷峰弟子每次下山,渭水都有如血染,被修道界廣為稱頌。


    莫非斬妖除魔這事隻有風雷峰能做?


    何其荒唐?


    牟林翰搖了搖頭,不欲在此事上多說。


    萬江怒其不爭,“難道你當真一點想法都沒有?”


    牟林翰沉默了會兒,“沒有。”


    萬江的神色有些複雜。


    若當真沒有,又何故沉默?


    或者說,你守護的秘密,在你心中占據比無痕峰更重要的位置?


    萬江還想說什麽。


    牟林翰笑著打斷了他,“他們開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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