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胡紮記憶的潰散,袁銘心頭沒來由湧起一種悵然若失的錯覺。


    這種感覺有些難以形容,就如同是自己的記憶被挖空了一塊一樣,難以遏製的升起一種失落感和空虛感。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銀貓先前的警告。


    使用類似於飼魂這樣的神魂能力,一定要避免情緒沉浸其中,否則時日一久,就容易產生記憶錯亂的情況。


    袁銘心中一個激靈,當即收斂心緒,閉目默然運轉《冥月訣》,以摒除那些來自於胡紮記憶中的駁雜思緒和負麵情緒。


    過了好一會兒,袁銘重新睜開了眼睛,長長舒出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絲變化,在吞噬了胡紮的魂魄之後,自己的神魂之力,似乎有了一些微弱的增長。


    對此,他並沒有太開心,反而提醒自己:“飼魂雖好,可不能貪杯啊。”


    就在這時,他一轉頭,就看到那個麵有刺青的獸奴堂大漢,已經來到了這邊,與他四目相對,滿眼的震驚之色。


    他沒有看到袁銘手持兇器,也沒見到袁銘身上衣衫染血,所以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這……這是怎麽迴事?”刺青大漢驚恐叫道。


    “哦,我也是剛過來,他們幾個好像被人偷襲了……你幹什麽去了?”袁銘忽然語氣一變,怒斥道。


    “我,我……”刺青大漢本就心虛,這一下就被袁銘震懾住了。


    “過來,我有話問你。”袁銘喝道。


    刺青大漢隻好挪步過來,還沒走近時,袁銘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脂粉香氣。


    “混賬東西,什麽時候都管不住褲襠!”袁銘假意叱責,又向其走近一步。


    刺青大漢剛想告錯求饒,還未開口,眼前忽然劍光一閃,他隻覺脖頸處一涼,接著整個人徒然升空,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隨著大漢屍首分離,溫熱的鮮血從脖頸處噴濺,那股脂粉香氣像是被血腥氣味激發了,更加濃鬱了。


    袁銘一腳踢開刺青大漢的無頭屍體,收拾好情緒後,揉了揉臉頰,換了一個自覺溫和的表情,來到那對死裏逃生的母女身前。


    那母親死死抱著孩子,將她護在自己懷裏,眼神裏的驚恐依舊沒有消散。


    “別擔心,我是來救你們的。”袁銘用南疆話說道。


    女人略微抬起頭,不敢多看,隻是掃了一眼袁銘,就馬上移開。


    她不敢相信,會有人是專門為了救她們而來。


    袁銘見狀,也不介意,查看了一下發現母女身上都沒有什麽明顯傷痕,鬆了口氣。


    “圖婭……”他衝著女人懷裏的女童,低聲喚道。


    女童的身軀明顯抖了一下,不顧母親的壓製,一點點把埋在她懷裏的腦袋擰轉了過來,露出了一張稚嫩的圓圓臉頰。


    看到這張臉的一瞬間,袁銘就確定了,這孩子一定就是圖婭。


    她的眉眼輪廓,和哈貢有七分相似。


    女童明明已經有七歲了,可身量看起來卻和四五歲的孩童差不多,頭發略顯枯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特別是她那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裏麵有七分惶恐,三分疑惑,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小獸,讓人看了便心生憐憫。


    “阿爸……”


    女童突然叫出一聲,袁銘和女人同時愣住了。


    是啊,在一個剛從死亡邊緣逃迴來的孩子眼中,能來救自己的,可不就是心心念念的父親麽?


    “我不……”袁銘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就在他理了一下思路,剛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小腹一陣刀絞般的疼痛,丹田當中立即傳來一股陰寒力量。


    “中毒了,什麽時候?”袁銘心中驚疑。


    他迴想起方才那刺青大漢身上的濃鬱香氣,頓時明白過來,毒應該是從他身上散發的。


    可是,下毒的人又是誰?


    袁銘心念急轉,馬上收斂起痛苦神情,一手縮入袖中掐訣,暗自運轉九元訣,試圖調轉法力鎮壓毒性。


    可這毒性卻十分奇特,在他運轉法力的瞬間,一下便紮入了他的丹田中。


    袁銘頓時感覺丹田陰寒之力盤踞,仿佛被冰封住了一樣,小腹處的絞痛感覺也變得越發尖銳起來,已經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


    “不對!”


    下毒的人一定還在周圍某處暗藏,他的處境頓時變得不利起來。


    袁銘咬牙忍耐,站直了身子,藏在袖中的手腕一轉,取出一物握在手中,同時麵上神情突然轉為兇惡。


    “我今日心情不錯,就不殺伱們了,趕緊滾吧。”他對著圖婭和她的母親,嗬斥道。


    女人被嚇了一跳,但聽到讓自己走,就連忙抱著女兒爬起身,就要逃離。


    眼看她們就要離開時,一陣腳步忽然從前方響起,五六道人影走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袁銘,你可真夠能忍的,中了寒陰霜還能麵不改色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為首一人朗聲大笑,嘖嘖稱奇。


    “坤圖,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呐。”袁銘眼眸微微眯起,寒聲說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了一下對麵來人,居然都是熟人,唿火,巴達,烏魯,還有上次圍殺他時,出現過的獨眼婦人。


    在唿火身後,赫然還立著兩個髙逾丈許之人,渾身長滿白毛,雙眼血紅,手上長著長長的黑色利爪,咧嘴時露出一口參差交錯,泛著白色光澤的獠牙。


    赫然是兩頭人魈!


    然而,就在袁銘即將把視線移開時,他才發現,眼前這兩頭人魈,與他以往見過的不太一樣。


    從他們的眼中並沒有看到瘋狂的殺意,隻有枯井無波般的幹澀死寂,沒有生息,看著就如同兩具傀儡一樣,靜靜跟隨在唿火的身後。


    在與其中一具人魈視線對視的時候,袁銘瞳孔忽然猛地收縮。


    盡管那雙眼睛裏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的身軀也同樣沒了任何明顯特征,可袁銘的心裏卻生出一種強烈的直覺。


    那個人魈,是哈貢。


    袁銘下意識想要喊出他的名字。


    “哇……”


    就在這時,一陣哭聲驚醒了他。


    年僅七歲的圖婭,在母親懷抱中,小心扭過臉看了一眼擋路的幾人,立馬就被人魈那恐怖的樣貌嚇到,忍不住地哭出了聲來。


    袁銘看了一眼圖婭,又看了一眼那具人魈,心中泛起一陣難言的酸楚。


    他們一家三口,分別足有七年,再次重逢時,竟然會是如此這般的景象。


    酸楚過後,是難以遏製的憤怒。


    十萬大山的經曆已令袁銘有些麻木,甚至自己遭受迫害時,都未曾有過如此的憤怒,他的視線甚至忽略了坤圖,不自覺地鎖定在了唿火身上。


    唿火身子一顫,被袁銘那恐怖的眼神看得心裏有些發虛,一開始他並不明白袁銘為何對他有如此眼神,但看了一下身後的哈貢,才恍然大悟。


    但旋即,他神色稍稍定了定,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嘲諷似的笑意。


    “袁銘啊袁銘,這次我們專門跟出來,原本是想要偷偷殺了你的,不曾想你竟然出手殘害同門,這可就太好了,我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宰了你,迴去如實迴稟,還是功勞一件。”坤圖笑著說道。


    進入內門以後,他得到蒙山長老的栽培,又有丹藥輔助,修為突飛猛進,已經達到了煉氣七層,麵對袁銘時自然也有了十足的底氣。


    袁銘神色不變,視線落在坤圖身上,問道:“獸奴堂的任務一向都是秘密執行的,我自己也從未聲張,你怎麽會知道我參加了此次任務?”


    “嗬嗬,忘了告訴你,這次能這般順利,自然要多虧了烏魯。”坤圖笑道。


    袁銘凝眉,看向了烏魯。


    “抱歉了,袁兄,你上次跟我打聽獸奴堂的任務時,我就覺得有些奇怪。迴來後就將此事匯報給了坤圖道友。”烏魯笑著說道,臉上並沒有什麽愧疚神情。


    畢竟在他看來,袁銘今日,已必死無疑。


    袁銘聽了烏魯之言,心中冷笑一聲,著實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烏魯竟然會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看來自己進了碧羅洞後,該有的警覺還是不夠,這才因為一些不該犯的錯誤招致今日的身陷險境。


    “說起來,也是坤圖道友神機妙算,聽我隨口提了一嘴,竟就猜到你會參加獸奴堂的任務,而後一直派人留意,果然就等到了你。”烏魯不忘奉承坤圖道。


    “袁銘,這次遠在宗門範圍之外,看看還有沒有人能救得了你?”坤圖臉上露出幾分自得神色,冷笑道。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袁兄,畢竟也算相識一場,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莫要怪我啊。”烏魯麵帶笑意,衝袁銘微微躬了躬身,說道。


    就在這時,袁銘忽然一聲悶哼,臉色變得鐵青,一手捂著小腹,癱倒在了地上。


    坤圖看到這一幕,不禁放聲笑道:“與你說這麽多廢話,就是在等你毒發,怎麽樣?寒陰霜毒侵入丹田的滋味,不怎麽好受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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