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壺宗,東峰小路上,正有一道身影狼狽逃竄,隻是他一邊逃一邊還時不時地看向身後,直到確定身後再也沒人追來,才趴在地上唿哧唿哧地喘起粗氣來。


    剛才呂純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情急之下也是一個骨碌鑽到了桌子下。好在他在最後一刻辨別出了林子岱要留給自己的幾個字眼,也是順勢悄悄將那張藥方插迴了紙張當中。


    聽到頭頂的雲浪冷聲說“現身一見”時,他還以為自己已經被人發現。可他還沒等站起身來,卻沒想到竟然有替罪羊主動送上門來。雖然這替罪羊正麵對著自己,但好在雲浪擋在了自己身前,才避免了自己行蹤暴露。


    呂純蜷縮在桌子底下已是兩腿發麻,見到眼前二人竟然開始問答起來,心中也是又氣又急。


    可他心中的罵聲還沒堅持多久,卻忽然見到雲浪竟然向對麵那名弟子下了殺手,也是有些大驚失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狀況。


    這名弟子眼看著就要被吸成了人幹,卻不知怎地竟然發現了呂純,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充滿哀求。但呂純又能有什麽辦法,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是這雲浪的對手,若是自己現出身來,毫不疑問會是白白送死。


    看到對麵的弟子的慘狀,呂純也開始擔心起了自己的命運,大腦快速運轉思慮起對策來。


    忽的,他記起自己身上貌似攜帶著一枚迷魂丹,也是鬼使神差地探出桌子,悄悄地將迷魂丹放在了茶壺中。


    可就在他準備縮迴身去的時候,卻發現眼前的桌上竟然有著一隻白色小蟲!他本來以為這白色小蟲是自己扔在地下的那隻,可定睛一看卻發現這小蟲體內竟然還埋著一根銀針,也是急忙將其捏了起來縮迴桌下…


    也許是他的祈禱起了作用,雲浪吸幹了這名弟子後便咕嘟咕嘟豪飲起來。呂純見到雲浪身形晃了幾晃便倒在了床上,然後便發出了一陣鼾聲,也是知道自己的迷魂丹起了作用,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從桌下站起身來,而他渾身的衣物早就因為緊張被冷汗溻濕。


    他煉製出這顆迷魂丹本來是為了戲弄林子岱,卻沒想到如今居然派上了保命的用場!


    呂純見到雲浪唿唿大睡過去也是鬆了口氣,他四處看了一看,然後搬來了一個酒壇將酒水灑遍雲浪全身,又將一個酒壺塞入了後者手中,想著要造成一種雲浪酒後殺人的錯覺,希望攪黃了他東峰峰主候選人的事情。


    可等他忙完了這一切正準備離開時,卻忽然發現眼前雲浪的背影無比熟悉,竟與記憶中那隱遁在紅霧中的白發老者重合起來,也是隱約猜到了什麽…


    當初若不是雲浪帶他來到玉壺宗,他又怎能有今天的成就?正在呂純猶豫著是否動手解決這個禍患時,卻見到雲浪有了清醒過來的跡象,也是以為這迷魂丹效力不夠,撒開雙腿溜了出來。


    休息了一段時間,呂純的唿吸漸漸平穩了下來,這才發覺身後並沒有任何人尋找自己的跡象,也是開始懷疑之前看到的雲浪清醒是否是自己的錯覺。


    雖然剛剛呂純心中衝動有了殺心,但是現在冷靜下來卻再也沒有了動手的想法,畢竟現在林子岱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受到了雲浪的囚禁,若是自己將雲浪解決,豈不是間接害了林子岱?


    “雖說殺人並非小事,但是雲浪現在牽扯不小,為了保住身份恐怕會想方設法將這件事情壓下來!等到他一旦有了地位,抹殺掉一個普通弟子的事情也就可有可無了。既然如此…便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想到此處,呂純便趁著夜色,向主峰上的祠堂跑去。


    “嘶…怎麽迴事?我怎麽睡著了?”房中,狼贇忽然從夢中驚醒,也是捂著腦袋坐起身來。他隻記得昨夜解決掉了一名普通弟子,之後的事情卻是一片空白。


    “咦?哪裏來的這麽大酒氣?”狼贇皺了皺鼻子,心中一陣狐疑,他為了避免酒後失言節外生枝,已經禁酒許久,此時聞到如此厚重的酒氣也是有些喉頭發癢。


    狼贇站起身來,這才發現那弟子的幹屍還沒有處理,也是暗道一聲糟糕,急忙動作起來。


    可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兩道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門上便有一陣急促的敲打聲傳來:“雲浪,開門!”


    狼贇聞言微微蹙眉,但他絲毫不敢猶豫,急忙跨過那弟子的屍體,換上一臉平和打開了房門:“明明時間未到,不知二位師兄為何如此匆忙?”


    與尋常的玉壺宗弟子不同,此時站在狼贇麵前的二人麵色倨傲,絲毫沒有尋常弟子那種恭敬神色。


    狼贇剛一打開房門,便有一股濃烈的酒氣砸麵而來。二人掩鼻輕咳了幾聲,眼神當中卻是冷色漸濃:“沒想到果真如此…雲浪,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完,二人便一左一右站在了兩側,對著狼贇擺了一個請的手勢。


    若是放在平時,狼贇自然會毫不猶豫地跟隨離開,但此時他屋中尚有一具屍體,他可不能這樣任其停留在房屋中央。


    “可否麻煩二位師兄稍候片刻,容我來換身衣服?”狼贇昨日打掃祠堂,身上本就積累了不少灰塵,此時身上又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酒氣,披在身上實在是有些難捱,也是以此為由,希望趁機迴屋處理一下屍體。


    門外二人左右對視了一眼,然後淡淡開口道:“我們進去等你。”


    狼贇聞言心頭狂跳,若是被眼前這兩個家夥發現房中的屍體,可就麻煩大了。


    見到狼贇擋在房屋門口猶猶豫豫沒有迴答,其中一人也是眉頭皺起,不耐煩道:“怎麽?該不會是你房中有什麽東西不方便示與外人?”


    “當然不會…當然不會…”狼贇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但雙目當中卻流露出了一絲兇光,準備等這二人一進房屋就先下手為強!


    可這人剛踏進屋子,卻險些被其中的酒氣衝了一個跟頭,也是搖了搖頭退了出來:“你動作快些!”


    狼贇鬆了口氣,這才反身關上了房門,又將那弟子的幹屍掩藏在了床下,這才匆忙換上一套衣服,跟隨著二人匆匆離去。


    “喂…人找到了嗎?”幾名弟子正圍成一團,互相詢問著什麽,然後皆是一陣搖頭。


    “你再仔細說下,看看我們是不是遺漏了什麽線索?”其中一名弟子開口問道。


    “唉,還能有什麽線索,我們昨日與雲浪師兄告辭後就各自離開了…”被人問話的弟子一臉低落,實在是再也不想多說,“算了,我要迴去了…”


    “那咱們去問問雲浪師兄如何,師兄熱心又隨和,聽說這件事情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這樣不好吧,畢竟師兄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這名弟子搖頭歎氣道,“不說了不說了,我真的要走了…”


    “嘿!你們聽沒聽說,昨夜咱們東峰有人酒後大鬧祠堂,主峰已經派執法弟子前來抓人了!”正在此時,遠處忽然有人趕了過來,打斷了這人離去的話語。


    “真的假的?你這是哪裏得來的消息?”有人問道。


    “當然是真的了,我的消息還能有假?”


    “喂,你這麽急著迴去,該不會大鬧祠堂的是你吧…”旁邊一人見到之前那名弟子精神萎靡,也是打趣道。


    “你別胡說,我們昨日分開後就徑直迴去了,因為他說要迴到院中將水壺取走,我就先行了一步,哪裏有時間去主峰…”


    “噓!你們看!”


    這人話未說完便被旁邊一人止住,眾人向著這人指向看去,隻見那兩位主峰的執法弟子正遠遠地經過了他們麵前。


    “咦?這二人為何去的是雲浪師兄住處?難道…”


    “這怎麽可能?我們昨日和雲浪師兄分開時,可沒有聞到半點酒氣。”那弟子皺了皺眉,“你們聊吧,我這次真要走了…”這人說完,也不想關心執法弟子帶走的是誰,長籲短歎地離開了。


    東峰這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反觀西峰卻是平靜如常。


    呂純折騰了一夜,頭腦也有些昏昏沉沉,但他生怕將昨夜記在腦中的文字忘記,也是迴房洗了把臉清醒清醒,將昨天在雲浪房中記下的那些藥材名稱寫了下來。


    “苦參,安息香,五靈脂,老少年…還有什麽來著,哦,對了!元寶草,重樓…”


    記下了這些名字,呂純又按照記憶,將其中蘊藏正炁的文字圈了出來,六種藥材便僅剩下了六個關鍵字眼。


    “參,安,五,年,寶,重…”呂純將這六個字重新謄寫一遍,喃喃念叨起來,可唯一能讀懂的隻有五年二字。


    “呆子林啊呆子林,你這六字真言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嫌我根基太薄,讓我安下身子重頭再來,再學五年炁醫術?”


    呂純一邊在紙上胡亂劃拉著,一邊拄著桌子打起了瞌睡…朦朧當中,他忽然想起了曾經與林子岱的交談。


    “我說呆子林,你費了這麽大勁難道就是為了來玉壺宗當個雜役?”


    “當然不是。”


    “那我去找西峰峰主說說,讓你加入到我們西峰中來如何?”


    “多謝呂兄,但是不必了,我突然發現當個雜役弟子也挺好。”


    “你這人還真是塊榆木疙瘩,常言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空懷一身本領,難道就甘心在此處停留?”


    “這樣也挺好…”林子岱沉默半晌,再次擠出了這五個字。


    “你這人…我真是懶得理你!”呂純罵罵咧咧站起身來,就要轉身離去。


    可他還沒走多遠,背後就傳來了一道唿聲:“呂兄!”


    呂純還以為林子岱終於開竅,也是轉身開口道:“怎麽?終於想通了?”


    林子岱隻是搖頭笑笑,抱拳道:“呂兄,保重啊!”


    夢到此處,昏昏沉沉的呂純忽然驚醒過來,他蘸起墨來將之前的種種猜測塗抹幹淨,然後重新在紙上寫出了六個大字。


    “身安,勿念,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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