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贇一路向西,沒過多久就來到了一處驛站前。


    那賣假藥的家夥身後隨行之人不少,若是留在此處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尤其是現在這間驛站的馬棚僅有三兩匹馬,他們更不可能在此逗留?


    狼贇本來想趁人不備將這馬匹盜走用作自己趕路,但又隱隱見到驛站深處的黑暗裏有著三對兒綠油油的眼珠盯著自己,也是放棄了盜馬的想法,徑直離開了此處。


    雨過天晴,日光便迫不及待地熱烈起來,讓已經習慣了潮濕氣氛包圍的狼贇頗不適應。


    其實就算一身濕溻溻的狼贇也能忍受,隻是他擔心身上的信封被雨水浸濕,也是匆匆忙忙脫下衣服來將雨水擰幹。直到見到信封除了有些發潮但依舊完好,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將衣服穿好便繼續上路了。


    這次他沒走多久,便見到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座破廟。而破廟之前,正有一群大漢圍在外麵。狼贇心中一喜,這些正是狼贇此行所要尋找的人,沒想到他們竟會在此處停留!


    他仔細觀察了片刻,發覺這群人中唯獨不見了那個領頭的賣假藥的,想必那人應該是在破廟之中。


    狼贇現在還不知道這行人來此有何目的,便整理了一下衣服換上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向著破廟當中走去。


    “臭小子!站住!幹什麽的?”那守在外麵的壯漢本來正在哈欠連天,見到突然來人也是馬上有了精神,急忙嚷嚷起來。


    “我隻是路過此處,想進去歇息片刻。”狼贇“老老實實”迴答道。


    “這地方不能進,趕緊滾蛋!”又一名壯漢沒好氣道。


    “這間破廟又不是你蓋的,憑什麽你說不能進就不能進?”狼贇“氣鼓鼓”道。


    “你這小子是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麽著?我說不能進就是不想讓你進,趕緊滾滾滾…不要不識抬舉!”那壯漢眉頭一皺,一巴掌拍到了狼贇的後背上,將他推了個踉蹌。


    “你…你們不要仗著人多欺負人少!”狼贇麵色漲得通紅,氣急敗壞道。


    “哈哈哈…我們就欺負你了,你能怎麽著?”


    一群壯漢將狼贇圍在中間,你一拳我一掌地推搡起來,口中也是嘻嘻哈哈地嘲笑不停。


    狼贇雖然十分狼狽,卻沒有半點還手的意思,畢竟他還想著要利用這賣假藥的,可不想讓自己惹人懷疑。


    過了沒有多久,狼贇便聽到破廟那邊傳來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也是眼神一亮,連忙將懷中的信封抱得死死的。


    這招倒也的確奏效,沒過多久人群外麵便傳來了一聲勸阻,隻見那賣假藥的目光灼灼地盯向自己懷中,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一番言語爭鋒之下,狼贇終於將話題引到了信封之上,他本來還以為自己要浪費一番口舌與這人解釋清楚這封信的重要性,卻沒想到這人一聽到玉壺宗三字,眼神竟然炙熱起來。


    隻是當這人聽說這封玉壺宗的舉薦憑證上已經留有狼贇名字時,神色卻是失落無比,就要打發狼贇離開。但是狼贇好不容易捉到一個襯托自己實力之人又怎能輕易放棄,也是急忙勸說此人當做自己的伴讀書童,或許能有機會進入到玉壺宗。


    一開始他還以為以此人此種身份會麵色為難,卻沒想到這人聽了此話竟然欣然答應,絲毫不拖泥帶水地與那些壯漢告別,然後一人一馬繼續向西行去。


    “這位兄弟,剛剛多有得罪,實在抱歉!”路上,這賣假藥的長臉年輕人倒像是變了個人一般,語氣竟然客氣起來,讓狼贇頗感意外。


    “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心中各有難處,當然情有可原,兄弟不必在意!”狼贇想到自己進入玉壺宗的機會又大一分,心情也是舒暢起來。


    “在下呂純,還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唿?”


    狼贇剛要開口,卻是眼睛一轉,心想:等我進入到玉壺宗中必然會是脫胎換骨,改頭換麵!若是被人調查到那些不光彩的舊事,怕是隻會受人排斥,不如趁現在這個機會換個身份,倒是也能安心一些。


    他抬頭望去,隻見那遠天之上,白雲蒼狗,卷舒開合,斯須改變。就好似一道道浪濤衝刷著碧藍的絲綢,自私地將其染成了白雲的顏色。


    “原來是呂純兄弟…”狼贇笑了笑,然後淡淡開口道:“你就叫我雲浪好了。”


    呂純與狼贇是初次相識,但狼贇對呂純卻並非初見。二人互通了姓名,倒也漸漸熟絡起來,就好似失散多年的手足兄弟一般…


    此時天色漸晚,雖然走夜路對馬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是馬背上的二人卻再也看不清前方路況。


    若是堅持趕路隻怕會走錯方向,他們不得不就近找個地方將馬拴好,休息下來。


    “對了雲浪兄弟,你這玉壺宗的舉薦憑證到底是從何而來?它…靠不靠譜?”二人一邊喝酒暖著身子,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閑話。


    “嗯?”狼贇沒想到呂純會忽然質疑自己,也是微微蹙眉。


    “雲浪,我可沒別的意思!我隻是聽說玉壺宗對入門弟子的要求十分嚴格,這突然冒出個勞什子憑證來…你不會是在誆我吧?”呂純之前光顧著激動,此時倒是有些後知後覺,麵色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和善。


    狼贇點了點頭,然後微微笑道:“哈哈哈,呂純兄弟說笑了!其實是我一位家中長輩與玉壺宗有緣,才有幸得到了這個憑證,而這位長輩因為膝下無子,才在臨終前將其托付給了我…”


    “真的假的?”呂純聞言還是一臉不信,但事情已到這個地步,卻是再也無法迴頭,“雲浪!若是被我發現這憑證是假的,我可和你沒完!”


    狼贇隻是搖頭笑笑,然後忽然轉移話題道:“還是說說呂純兄弟你吧,我很好奇為何你對玉壺宗的態度如此熱烈?”


    呂純聞言,麵色竟然瞬間沉重起來,他咬了咬牙,然後嘟嘟囔囔地開口道:“告訴你又有什麽關係?我之所以要去玉壺宗,還不是為了我家那位老太公…”他歎了口氣,將自己壓抑許久的心事吐露出來,隻是隱藏了一些無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如此…”狼贇聞言緩緩頷首,“看不出來,你這家夥倒還是位孝子!”


    呂純聞言隻是冷哼一聲,卻是突然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多說什麽。


    空氣突然安靜,狼贇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當初他離開家時,可是答應了春芽兒要為她尋找治病良方,隻是這種話語卻並非出自真心,更像是一種敷衍。


    他自從離開春芽兒,心中便有了一種擺脫了麻煩的解脫,可是如今聽了呂純的話後,心中竟然再次生出一種愧疚的心思來。


    這呂純雖然相貌醜陋又出言不遜,卻是心思澄澈,加入玉壺宗僅僅是為了救活老太公。


    春芽兒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他一直想著的都是如何獲得長生之法,或者賭博妙術,從來沒有為過別人著想。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不起春芽兒,也是暗暗思忖著,若是自己能到達玉壺宗,何不為她尋得良方,再徹底斬斷了這情絲…這不該有的情緣。


    “雲浪兄弟!雲浪兄弟!”


    正在狼贇怔怔出神之時,卻聽到身旁傳來了一陣輕聲招唿。他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這名字是在唿喚自己,也是急忙迴應起來。他畢竟剛剛改變身份,一時還有些無法適應。


    “怎麽…”狼贇剛要出聲,便看見呂純對著自己擺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也是壓低了聲音道:“怎麽了?”


    呂純麵色凝重,低聲迴道:“雲浪兄弟,你有沒有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哪裏不對勁?”狼贇聞言四周看了一圈,隻發覺夜色之外的,是更濃的夜色;荒涼之外的,是更遠的荒涼。


    “我就直說了吧,你難道不覺得這裏有點太過安靜了嗎?”呂純可沒有心情打啞謎,急忙說出了自己心中疑惑。


    狼贇收斂心神,這才察覺到四周的氣氛的確有些異常,空氣當中竟然有著一種若隱若現的血腥,也是急忙振作精神。


    “快點收拾東西…此地不宜久留!”


    狼贇招唿著呂純收拾好東西,然後牽過馬來就向路上趕去。可是他們還沒走出幾步,這兩匹馬便梗著脖子用兩個鼻孔嘶嘶的喘著粗氣,再也不肯前進分毫,將他們拉著轡頭的手臂扯得有些發酸。


    “這兩個畜生怎麽跟懶驢似的?等我到了玉壺宗,高低將你們宰了當做下酒菜!”呂純見這兩匹馬猶如腳下生根一般,無論如何也拉扯不動,也是罵罵咧咧起來。


    “如果解決不了眼前的麻煩,咱們恐怕是到不了玉壺宗了…”正在呂純叫嚷正歡之時,耳旁忽然傳來了狼贇冷冷的聲音。


    “雲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到不了玉壺宗?”呂純一邊拉扯著轡頭,一邊轉過頭來。


    當他順著狼贇的指向看去時,卻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本來讓他醉醺醺酒氣,竟在瞬間化成了白毛汗蒸發的幹幹淨淨。


    雲朵抱住了月亮,隻見地上出現了一片綠油油的星空,將狼贇與呂純的身形包圍。


    夜風心生忌妒,無情地將月亮趕出了雲朵的懷抱,然後又殘忍地將後者撕成了碎片!


    月光,隻能幽怨地落下。


    地上,出現了一片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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