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自來都是本領高強,心高氣傲者,然越是本事了得者,卻越顯得普通。


    倘若一麵目猙獰,渾身殺氣者,如同屠夫一般。說是殺手,倒不如說是殺神!這廝往那一站,臉上仿佛寫著:我來取你性命!幾個大字,還何愁不被人發覺。


    所以但凡榜上有名者,皆是一些默默無名之輩,可能是轎夫,鹽商,更可能是酒莊裏眉開眼笑的店小二。


    雖然以上寥寥數語看似無關緊要,不著邊際,但也是接下來要講這“黑狸”的故事的一篇小插曲。


    當今世道,有宗門道士維持秩序,便有野匪強盜攪局使壞,但因為種種利益糾纏有些問題難以光明正大的解決,便漸漸衍生出了一種新生勢力—殺手。


    一開始這些殺手不過是一群受人指使,解決金主心腹大患,無門無派的遊民散沙,後來被一個神秘人聚攏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暗殺組織,名曰:星火門。


    寓意明顯的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凡踏入星火門者,從此便沒有了自己的身份,姓名,以及有關自己存在的一切證明。


    星火門按照殺手的實力,分為天門,地門,人門,各門中又按照實力強弱,從一號開頭排到一百結束。


    所以天門五號,地門三十號,人門九十六號等等便是作為星火門殺手的新起點。


    但是這稱號並不是殺手的終點,隻要完成星火門懸賞榜上的任務,獲得一定的積分,就可以根據貢獻提升自己的排名。排名越高,待遇自然也就越好,而一旦有新血加入,被擠出人門百名之外的人,便會永遠消失。


    所以比起星火門對外界的威懾力,星火門內眾人也是如履薄冰。


    不過這些說的不過也是一些追求上進者,那些有幾分本事又無心爭名逐利者,就高不成低不就的混幾個任務,倒是也不死不活逍遙自在。


    而一連好多年間,也無人加入,倒是養的星火門更加懶散,直到有這麽一天,不知打哪冒出來一個名為“子虛”的組織,竟然搶了自己不少“生意”,一時間殺手們也如同怨婦一般,怨聲載道,抱怨連連。


    雖然私下裏,這些殺手很是抱怨,但是不過是口頭上說說而已。隻要不撼動自己的位置,即便子虛捅破了天,他們也會隨便扯來瓦片遮住自己的頭頂,獨善其身。反而星火門內部新來了一個小鬼頭,不停的向上攀爬,一路從人門爬到了地門一號的位置,讓他們心中十分忌憚。


    雖然忌憚,但是這些天門老鬼畢竟都是原地踏步多年,姑且不論實力,就算是他們的積分都遠遠甩出了他幾條街的距離。


    一開始這些人還未如此擔憂。直到一日這天門一百號發現自己的積分馬上就被追上,終於產生了危機感。


    一時間,原本懶散混日子的天門眾人也找到了打工仔的感覺,天天你爭我搶的接取任務,心高氣傲也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就算是殺條野狗的寒磣任務也搶的頭破血流。


    一時間,外界倒是達到了一個短暫的太平盛世,就連路上不小心撞到別人都要磕頭認錯,生怕被人掛在那懸賞榜上,死於非命。


    天下越來越太平,星火門天門內卻越來越不安,不知道這地門一號從哪來的那麽多任務,積分竟然與日俱增。


    雖然地門一號的積分距離天門排名前列的幾人還有些距離,但是不知道哪個倒黴鬼會被擠出天門。雖然隻是落入地門還不致死,但平時天門那種盛氣淩人的態度,一旦落入地門自然少不了被嘲諷奚落。


    終於門中有人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雖然眾人聽了有些猶豫,但眼下卻隻能靠這個辦法搏一搏。


    一日,地門一號正交完了任務,剛剛迴到地門,卻感覺地門中氣氛緊張,出於殺手的本能他也謹慎了起來,一把推開地門的大門,然後將包裹著木樁的衣服扔到了大廳之中,瞬間,無數寒光瞬間就將木樁劈成了道道木屑。


    正當他要出手還擊之時,就見到不少腰間掛著天門號牌的人影走了出來,連連稱讚他的警覺。


    領頭一人說剛剛不僅是一番試探,也算是慶祝他即將踏入天門的歡迎儀式。如果他要是連這一關都過不了,也就沒有必要進入天門了。


    地門一號雖然不悅,但是畢竟這的確是星火門的規矩,也沒多說什麽,轉身就要離去。


    可還沒等他轉身,就被天門眾人團團圍住,一時間氣氛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領頭一人見他掏出短棍麵露兇光,趕忙笑嗬嗬的走到他麵前解釋,說他們有一個艱巨的任務需要大家一起完成,如果要是完美解決,得到的積分足夠他們每個人再上一個台階。


    地門一號對於積分和地位並沒有什麽追求,隻想不斷的變強。不過聽說任務艱巨倒讓他產生了幾分興趣,目光灼灼的看向了麵前這人,四周的天門殺手卻狡詐一笑,一副魚兒上鉤的表情。


    這人見地門一號有了興趣便將準備暗殺子虛頭目一事講給了他,後者聞言卻是眉頭緊鎖,猶豫了起來。


    雖然兩個殺手門派水火不容,但是擅自出手不僅危險性極高,而且不符合道義,畢竟天門的懸賞榜上沒有這個任務。


    聽地門一號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這人掏出了一個榜單,上麵居然是暗殺子虛頭目的懸賞。這人將榜單遞給地門一號,然後解釋說這任務因為太過艱巨,所以門主便讓人擱置了下來,這次他們也是聽說這地門一號本領了得,才有了完成這任務的信心。


    地門一號見這榜單筆墨未幹,如同匆忙趕製出來,心中也是半信半疑,那人見狀卻又解釋說是室內潮濕的水氣這才完全消除了地門一號的疑慮,商量好了時間準備一同出動。


    雖說子虛頭目並不難找,但是必定十分難纏,他們也暗中跟隨了幾日,摸清他的行動規律,終於列出一條詳細規劃。


    為了給地麵一號一個表現的機會,這些天門殺手會引開這人身邊幾人,然後讓地門一號親自手刃此人。地門一號自然沒有懷疑,反而隱隱對接下來的行動有些期待。


    天門幾人分開前特地囑咐地門一號,看到信號便可動手,然後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地門一號點了點頭,也轉身離去,卻沒看到眾人麵罩下陰謀得逞的狂喜。


    正如他們一直的判斷,這子虛頭目來到了一處院子的涼亭中,在搖曳的燭光下,自酌自飲,倒是很有雅興。而身邊跟隨的幾人卻遲遲未來,想必是被天門眾人引走,他這才放下心來。


    隻見這子虛頭目側臉清秀,十分年輕,看似與自己年紀相仿。此時也不知道想起了誰,拄著下巴悠然自得的晃著身子,半邊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時間過了許久,卻始終沒有任何信號,讓地門一號心中也有些疑惑,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殺手,他卻沒有絲毫焦躁,隻是如同一隻狸貓,四肢貼著房瓦,潛伏在陰影下,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獵物,伺機而動。


    忽然,遠方的天空中,亮起了一朵閃亮的煙花,將院子中清淨的空氣驚擾了起來,地字一號眼中也亮起了光芒,弓起了身子一跳,消失在了原地。


    “眼幕遮花火,心中伴佳人,院內藏賓客,快來飲一杯!”


    年輕男子忽然的吟唱,讓地字一號心中有一種錯覺,眼前這人貌似一直等著自己,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雙腿一瞪從房上躍下,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用手中的短棍刺向了年輕人的後頸。


    手中短棍距離這人越來越近,距離年輕人隻有一尺之遙,這年輕人卻絲毫沒有發覺,隻是自顧自的捏著手中的酒杯,飲幹了最後一滴瓊漿。


    隨著“哢”一聲脆響,地字一號握著短棍,僵在了原地,生平第一次如此慌亂,無所適從。


    眼前的年輕人連頭也未迴,另一隻手依舊拄著下巴,保持著剛剛閑適的姿勢,隻是身子稍稍傾斜了幾分。而另一隻手二指蜷縮,三指穩穩的捏著酒杯,向後送去,罩在了棍端之上。


    二人就維持著如此詭異的姿勢僵持著,一滴瓊漿從杯中滑落,滴入了年輕人的脖頸,年輕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用食指抵住杯底,然後中指微微用力,彈在了杯底上。雖然力道不大但卻讓地字一號手中一麻,短棍脫手倒飛了出去,斜插在了地麵上。


    安靜的夜空下,杯子彈跳了幾次,終於還是碎裂了,嘩啦啦散成了一地碎片,就像地字一號的心。


    門口處忽然響起了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圍在了麵如死灰的地字一號麵前。


    “先生,這人是誰?要不要宰了他?”一女子麵色不善的拔出軟劍就要動手。


    “無妨,路人,來討酒喝的。”年輕人擺了擺手,示意幾人放下了武器,填滿了周圍空空的石椅,自顧自的聊起天來。


    他們談笑風生,隨意說起一天發生的瑣碎事情,仿佛這地字一號並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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