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嫋嫋炊煙從每家每戶屋頂升起,主婦們都在灶台邊為一家的早餐忙碌著,草草的結束簡單的一餐,便又是臥溪村裏的婦女們三三兩兩聚在在溪邊洗衣的“圍溪晨話”時間了。而每次的閑言碎語便免不了提及那五年前的事情,天天如此卻又樂此不疲。


    五年前,寒冬臘月,臥溪村。


    冬日的鄉村生活比以往的季節多了一分恬靜。沒有蟬鳴、沒有播種、沒有勞作、沒有收割。如同往常一樣,白日裏孩子在雪地裏嬉戲,大人在家裏喂喂家禽叼叼煙袋。白天被寒冷壓縮,太陽剛剛升起就迫不及待的墜下。


    因為寒冷,家家戶戶皆是早早的進了被窩。也許是太陽剛剛藏起,也許是午夜時分,村民們不約而同的聽到村子不遠處的那片曾經是墳場的荒地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村民中迷信牛鬼蛇神者皆如鴕鳥一般,將腦袋捆紮在被子裏,緊閉雙眼,眼觀鼻,鼻卻透不過氣,就這樣放空了自己,不知到底是睡熟還是缺氧而昏厥。


    有膽大者透過門窗的縫隙窺視,被寒冷遮掩的白色的村子裏,唯獨那片荒地處格外顯眼的泛著粘稠的紅光。空氣中蕩漾著甜腥的氣味,也許是紅光的味道,也許是緊張踢翻了尿桶。


    而荒地處依稀可見幾個黑色,也許是暗紅的影子。步法如鬼魅一般,飄忽不定。而所到之處泥土湧動、樹枝紛飛,待到一切歸為平靜的時候,這片荒地上竟然出現了一座房屋,而這些人影卻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


    第二天直到正午時分,村子裏的雞才稍稍的鳴了一聲。家家戶戶便在這陽氣最足的時辰紛紛抗著著鋤頭棍子壯著膽到荒地處一探究竟。荒地處憑空出現的房屋讓村民們目瞪口呆。房屋四周的雪地平平整整,毫無踐踏過的痕跡。


    人們想近前觀看詳情,卻發現屋門前插著一把黑漆漆的刀,更是沒有人膽敢踏近一步,今天的膽氣隨著陽氣的下降稍顯不足便隻能就此作罷,紛紛驚魂未定的退迴了家。當晚這窸窸窣窣的聲音卻依然如此,次晚亦然。第三日又到了正午時分,家家戶戶壯著膽子出門探查,發現那房屋作了些許修繕,裏麵貌似添了一些瑣碎之物。而雪地依然平整,黑刀依然豎立。這讓臥溪村的村民驚心動魄,卻又有莫名其妙。


    某天夜裏,那擾人心神的聲音不見了,卻換做了仿佛是獵獵風聲,而透過門縫卻觀望到,那些黑影的速度變得極快,其間夾雜著一絲白色,仿佛有什麽急事一般。而就在子醜交替之時,荒地處突然安靜下來了,村民們緊張的屏氣凝神,嫌自己的心跳聲太過喧囂。


    而緩和了片刻,心情剛歸於平靜時,隻聽見窗外一聲嬰兒的啼哭,在這寒冬的夜裏格外刺耳,仿佛整個世界裏隻剩下了這一種聲音。


    隻是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後,終是歸於平靜,而經曆了情緒大起大跌的村民們卻是難以入睡,蜷在被窩裏,打著哆嗦,死死盯著窗外漆黑的夜色,皆感覺到黎明前的這段時間甚是煎熬。


    天剛剛泛出魚肚白,家家戶戶的人們似乎再也不想受這種煎熬之苦,有膽大者決定不管什麽妖魔鬼怪都要去拚個魚死網破,留下自家婆娘孩子便先後抄起家夥衝出家門,兇神惡煞張牙舞爪的咆哮著衝出門去,而片刻之後便突然沒了聲音,家人們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有按耐不住的婦女拚也是的衝出門外,向那荒地之處奔去,卻發現男人們竟是仿佛中了邪一般,紛紛丟下手中的工具,愣愣的圍在那棟屋子旁。


    那婦女撥開人群一看,那棟房屋門前竟站著一位妙齡少女,年方二十,柳眉澈目,皓齒星眸,膚若凝脂,著粉則太白,點朱則過赤,一身白衣勝雪,腰上掛著一個絳紫色香囊,烏黑的頭發結成一個發髻上麵斜插一個碧藍色發簪,有些許碎發恰好使得雙耳隱約可見,仿佛一個靈動的仙子落入凡塵。


    隻是那雙星眸卻是暗淡無光,隻是低頭望著懷中包的嚴嚴實實的棉布包裹。定睛一看,包裹內貌似一個嬰孩,想必昨日的啼哭便是這孩子所發出,而那少女仿佛未覺察到眾人,隻是愣愣的站在門前,就像她周圍的時間靜止了一般。


    那明白了緣由的婦人轉身看見自家男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那位少女,不由得心生惱意,一把擰住了那男人的耳朵,大聲嗬斥道“你個死老頭子,我看你是著了道了,沒準這女人是妖精變得,給我滾迴家去!”此言一出其他人也是麵麵相覬,感覺自己耳根也被擰了個跟頭,趕緊拿上工具,灰溜溜的迴家了。


    也是因為婦人們的嫉妒成見,慢慢的就把村子裏的人灌輸了一種觀念,這母子倆是異類。


    而這母子倆卻也常年閉門不出,也沒什麽特殊之處,這倒是讓村子裏的人放寬了心,又慢慢的恢複了村子往日的生機。


    隻是村民離他們的房屋躲的遠遠的,雖然偶爾的接觸覺得其與常人無異,卻心裏都有所忌憚,每每打個招唿便慌忙逃竄。


    隻是村長比眾人要熱情的多,經常給這對母子送去食物。而那個繈褓中的嬰孩就在這個小村莊裏慢慢的長大了。他,便是烏凡,到了這個年歲,正是貪玩的時候,可是村裏的孩子見了他也是受了父母的影響,與他在一起的迴家便是一頓訓斥,久而久之便根本不敢和他玩耍,烏凡卻渾不在意。


    自己孤身一人玩耍時,甚是喜歡聽那郎朗的讀書聲,還有那經常在村口講故事的吳昊。而吳昊也不像其他人對待烏凡一般疏遠,反而對這個安靜的孩童是很喜歡。


    雖然吳昊父母也是阻攔,甚至抄起掃帚就要打他,吳昊卻是不當迴事,總覺得烏凡和自己有緣分。


    但其實也就是烏凡打心裏相信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又覺得烏凡頗為可愛,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觸,也就慢慢成為朋友,偶爾還自稱吳昊真人與烏凡切磋。


    雖然是與一個幾歲的孩子切磋,吳昊卻覺得烏凡的力氣卻和自己不相上下,而自己怎麽說也是個十幾歲的大孩子了,為了能進入那些傳說中的門派,天天也對身體進行一些錘煉,雖然每次都能略勝一籌,但也贏得連連抱怨。


    再說烏凡也因為有了個朋友,每次迴家便都與娘親訴說每天的事情。隻有此時這女子臉上才會有一抹微笑,也稍稍欣慰了些。而每次聽完吳昊的鬼話,迴到家也會纏著娘親,讓娘親給他講故事,卻每次聽不完就唿唿的睡去。


    每當烏凡睡覺之時,女子也會解下那絳紫色的香囊,放在烏凡枕邊,感受到娘親香氣的烏凡,便睡的更加香甜。


    秋季這涼爽舒適的季節感覺十分短暫,寒冷的冬天便悄無聲息的降臨了,人們的穿著也變得十分笨拙,此時的烏凡烤著火爐,雖然感覺不是很冷,但那幹燥的空氣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而那女子的的衣著卻和往日一樣的單薄,烏凡皺著鼻子問到:“娘,你不冷嗎?”女子卻是淡然一笑,點了點頭就當是迴答了。


    烏凡不禁嘀咕道:“娘你好厲害,我要穿那麽少豈不是要凍壞了?”畢竟是年幼的烏凡,轉眼就忘了這茬,看見外麵飛舞的雪花,就歡快的出去堆雪人了。


    外麵紛飛的雪花洋洋灑灑,季節還是同樣的季節,而那些過往,仿佛就在昨天,卻再也不會重現。四季交替仍四季,物是人非是非人;堂前春燕拾舊木,不見小僧敲空門。


    冬日的季節雖然恬靜,卻讓人感覺枯燥寂靜,家家戶戶的大人們凍的整日蜷縮在屋子裏,隻是村子中偶爾會有孩童的嬉戲聲,日複一日下恍然就迎來了第二年的春天。


    積雪消融,萬物都湧現了生機,家家戶戶也都開始敞開房門,舒緩那憋悶了好久的身體。而這日清晨,村子裏炊煙剛剛升起,就聽見窗外傳來了破空之聲,村民們便紛紛打開房門,走到院子裏四處觀望,而當看見來者時,所有人都從內心湧出一種崇拜,敬仰,狂喜之情。


    天空之上,隻見一個顏色翠綠、約莫兩丈見方的一個瓢狀的物體載著幾個身影。定睛望去,隻見兩個大概二十幾歲的青年,穿著打扮十分的超凡脫俗。


    身著一襲白袍,白袍之上皆有如遊龍一般的蒼翠花紋盤於周身之上,而胸襟上有一個宛若葫蘆形狀的綠色圖案,細看卻又像是一個玉字,二人皆是左手握拳放於腰後,而右手捏著劍指放於腹前。


    他們的神情十分傲氣,而眼神卻恭敬的望向前方一位老者。那老者身高八尺,體態端正大方,一身白袍與那些年輕人無異,隻是胸前的圖案貌似有些不同。


    他銀鬢白眉,胡須卻是老長,感覺年齡頗大,而卻滿麵紅光,雙目炯炯有神,目光慈祥卻透著一股威嚴,讓人心生敬畏。此人便是那玉壺宗專門負責招收弟子的雲浪真人。


    那雲浪真人右手一揮,隻見天空綠光一閃,這三個身影便緩緩的落於地麵之上。而那瓢狀的物體卻仿佛泄了氣一般,越來越小,竟化為一個葫蘆形的玉佩,落入真人手中。


    這番奇景,讓村民們每次都驚詫萬分。雲浪真人望著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微微一笑,便開口道:“想必大家都記得每五年的例行吸收新血之事。


    你們臥溪村雖然地處深山之中,卻也是人傑地靈,希望這次還能給我們帶來驚喜。閑話少說,讓年齡在十至十五歲的孩童,都聚集到村口,由我進行入門資質測試。隻有身體強健,頭腦聰慧的才能符合要求。通過測試的孩童迴去準備好行李,明日午時出發前往玉壺宗進行入門儀式。”


    此言一出,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家家戶戶有符合條件的孩子,都打扮的幹幹淨淨的,隻是一盞茶的時間,就都匯集到了村口,而烏凡頭一次見到這麽熱鬧的場麵,也擠入人群中,興致勃勃的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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