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之下,一片陰沉。饒是陽光明媚時,此處氣氛也從未變改,這裏正是鎖妖塔。


    又或者說,這是妖獸口中的萬妖塔,雖然姓名不同,本質卻是一樣。


    塔前,站著一道有如秋風一般的人影,之所以這麽講,是因為他身上的落寞已經凝成了一道薄霧,再添荒涼。


    “秋公子…”猶豫了許久,遠處那人還是上前一步,喚出了身在落寞之中那人的名字。


    “……”迴應自己的是一陣沉默。


    以為對方是沒有聽見,這人清了清嗓子,將聲音提高了幾分:“秋公子!”


    “……”沉默依然。


    見到對方不願理睬自己,這人隻能歎了口氣,轉身便走。


    “有話直說!我聽著呢!”呂小星終於開口迴應。


    這人鬆了口氣,卻又總覺得哪裏有些不一樣,在他的記憶裏,對方總是會以公子自居,語氣傲慢,聲音從來沒像今天這般無力。


    他來尋找對方是為了鎖妖塔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多想,急忙將問題道出。


    “你來決定便好。”未等對方長篇大論結束,呂小星便緩緩開口。


    “啊?”這人有些意外,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天色,懷疑太陽是從西邊出來。


    “去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呂小星將腦袋歪向一邊倚在樹上,看不清究竟是如何表情。


    “遵命!”確認過太陽是東升西落,這人卻還是覺得有些反常。


    “還有…”呂小星繼續開口,“你們以後還是叫我呂小星吧。”


    “啊!”這人還以為自己犯下了什麽滔天大罪,即將死到臨頭,可對方連動也未動,隻是隨便交代了一句便沒再開口。


    “屬下明白,小星大人…”這人當然不敢直唿其名。


    等到那人離去,呂小星的身周落寞依舊不減,陰沉更濃。


    受到陳寶幻術影響,呂小星立刻陷入了一種無知無覺的昏沉狀態,短時間內很難醒來。


    而就在五行鼎出現在的刹那,他的意識竟然變得清晰起來,雖然還無法恢複行動,卻將耳邊的交流一字不落地聽了下來,讓他如遭雷擊。


    當年自己離開劍星居雖然心懷恨意,但目的卻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呂寒江另眼看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師尊竟會在背地裏謀劃著那般事情。


    自從對方離去,他在這裏從黑夜站到了天明,卻是無論也想不通。


    相比起自己的父親,這位師尊更加稱職,已經讓呂小星將其作為慈父對待。


    可偏偏就是這位慈父,卻對自己的生父動了殺心!


    “蕭瑟,你告訴我,我究竟該如何是好?”師尊的身影淡去,呂小星又成為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沒有交流對象,期待著無言的秋劍能給自己答案。


    一邊是師恩,一邊是親情,呂小星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陷入兩難的沼澤。


    “如果是那個野蠻人的話,他一定會有辦法!”撥雲見日,呂小星身上的落寞也一掃而空,在他枯黃色的雙眸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自己曾經與這人有過短暫接觸,雖然旁人感受不到,但作為秋劍的持有者,他最知道對方體內的負麵能量有多可怕!他甚至毫不懷疑,隻要對方想做,完全可以用其毀了這片大陸!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要如何才能找到那個野蠻人。


    “黑鵬王!”沉默片刻,呂小星忽然想起了這個名字,他記得這兩位難纏的家夥當時是一起的,如果自己能找到他,就可以將那野蠻人找到。


    想到此處,呂小星再不遲疑,直接離開了此處。


    雖說他同樣不知道黑鵬王的位置,但黑鵬族的位置總能找到。


    …


    英雄盟中,幾人正在低聲向著呂寒江匯報著什麽,而後者卻一直眯著眼睛,輕撫著手中的逐流。


    “盟主大人…盟主大人?”


    “說你的便是,我在聽。”呂寒江這種含糊態度好像在哪裏見過。


    “迴盟主大人,我已經講完了,隻是…”


    察覺到對方那人的話語停頓,呂寒江抬起頭來,這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若是還有要緊事情,你們就明日再來,如果隻是一些瑣事,自行處理便好!”


    等到眾人離去,施雨柔才邁步走了進來:“師尊。”


    “她怎麽樣?”呂寒江隻是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沒有從逐流上移開。


    “沒怎麽樣。”施雨柔淡淡道。


    “你不是已經見過她了?”呂寒江問。


    “見是見了,但是…我並未露麵。”施雨柔將身子壓低了幾分,言語間有些猶豫。


    “唿…”呂寒江長唿口氣,目光終於抬了起來:“我明白你有顧慮,這樣的確是最好的選擇,所以…說說看吧!”


    “遵命。”施雨柔直起身來。


    聽施雨柔講,在迴到劍星居時,她的本意是在暗處觀察此處氣氛有無異樣,然後再做對策。


    而她還沒有觀察多久,卻聽到遠處路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大唿小叫的聲音!


    ()()


    趕過去一看,那人自己也認識,對方正是太一閣的清淨長老,而在對方手上,挾著兩名太一閣弟子,俱是鼻青臉腫。


    “清淨?他來幹什麽?”呂寒江雖然知道對方會給自己答案,卻還是忍不住驚咦出聲。


    “聽清淨長老說,他是為了呂清潭的事情而來。”被打斷了思路,施雨柔隻能按照對方的話語作答。


    “什麽!”呂寒江聞言驚得站起身來,握著逐流的手臂青筋暴起,“他已經知道了?”


    “師尊安心便好,清淨長老雖然是為了呂清潭而來,卻是為了其它事情!”施雨柔急忙安慰了一句,然後繼續解釋起來。


    “所以呂清潭之所以來到英雄盟,其實是為了躲避清淨?”這個躲避清淨說得好像是一語雙關,讓呂寒江有些別扭。


    “應該是這樣的沒錯。”施雨柔道。


    “若真是如此那倒還好…總算能為我多拖延一些時間。”呂寒江道。


    “師尊?”施雨柔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沒什麽。”呂寒江擺了擺手,“你先迴去休息吧。”


    目送著施雨柔離開,呂寒江還是愁眉不展,雖然對方說得天衣無縫,一切也合情合理,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畢竟這清淨出現的實在是太過巧合。


    “難道…”話未說完,他又搖了搖頭,“也許是我多心了吧!”


    “不過話說迴來…這趙孝忠又去哪裏鬼混了?”呂寒江一陣頭疼,決定迴去看看再說。


    “唉…如果不是形勢所迫,我才懶得管這廢物的死活…”


    …


    “趙孝義!”趙孝義正在樹下打著唿嚕,卻忽然感覺到周圍氣氛有些異常,睜眼一看卻見麵前出現了一座小山。


    “啊?”趙孝義有些傻眼,他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接二連三有人喚出自己真名。


    睡得迷迷糊糊,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被寫在了臉上。


    “你認錯人了。”趙孝義連連搖頭,“我是趙孝忠。”


    “你說你是趙孝忠,那我是誰?”來人冷笑一聲,就要探手將他從地上提起。


    “我管你是誰?”被人驚醒,趙孝義已經沒了半點困意,閃身便躲。


    “咦?”閃躲之中,趙孝義忍不住驚咦了一聲。因為自身功法的原因,他能感覺到眼前這人並不尋常,體內有著十分精純的死氣存在,如果自己能吸收了對方的死氣,對於魔典的領悟便會再上一層!


    “趙孝義,你當真不記得我?”


    “我為何要記得你?啊…”言罷,趙孝義才發覺自己落入了別人的話語圈套。


    “你這卑鄙的家夥!”趙孝義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如果不是這些家夥出現,甚至連他自己都差點忘了本名。


    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著趙孝忠這個身份換來的,一旦自己成為了趙孝義,這些皆會化為泡影…


    “卑鄙?不敢當。”來人一陣冷笑,“我可不覺得有誰能比你這親手殺害自己雙親換取生路的畜生還要卑鄙!”


    “你…你…”


    “你”了許久,趙孝義卻說不出第二個字來,他已經開始在不自然地顫抖。


    當年他十分確定,這件事情再無他人看見,可是眼前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又是如何知道這件事情?


    “哈哈哈…”想到此處趙孝義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少在那裏血口噴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血口噴人?”來人又是冷笑,再次重複道:“所以趙孝義,你當真不記得我?”


    被對方這種高深莫測的模樣攪得心煩,趙孝義忽然眼睛一眯:“我不記得,也不想記得,因為我沒有必要知道一個死人的名字!去死!”


    說著,來人的腳下泥土好似浪潮一般上下起伏,讓他的身子緩緩沉入地下。


    “哈哈哈!”此時此刻,趙孝忠的笑聲終於能夠發自真心,“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隻要你死了,就再也不會有人會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趙孝義!你會為自己付出的一切付出應有的代價!”來人的聲音也隨著他的身形沉入地下,“還有,我的名字是…”


    可惜話未說完,這人便被泥土埋葬。


    “裝神弄鬼!”雖然對方連掙紮都沒有便被自己除掉,趙孝義的內心之中卻是一陣不安。


    “胡思亂想什麽,隻要解決了這件事情,我便可以實力大增,然後光明正大地迴到師尊身邊去了!”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趙孝義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帶著土行者征戰八荒。


    “奇怪…他的死氣我為何吸收不了?”趙孝忠想靠自己的術法將對方在地下攪碎,結果卻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癡心妄想!”一聲怒吼從地下深處響起,隻見一道碩大的拳影破土而出,來人竟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了自己身前。


    “趙孝義,仔細聽好!”來人的身形比起之前壯碩了幾圈,厲喝道:“我!才是趙孝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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