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嗎?」


    「師父?」


    「我問你,恨嗎?」


    「我…我恨!」


    「有多恨?」


    「我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讓他們宗毀人亡!」


    黑暗中,呂小星在與師父一問一答。


    「恨又怎樣?無能之人,即便恨得徹骨,不也隻能囚禁於石室之中。」對方語氣平淡,聽不出一絲波動。


    「石室…」呂小星眼前一花,再次出現了一線光明,而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陣鐵索的嘩啦作響。


    「不…不對…」呂小星連連搖頭,身子忽然變得挺拔起來,氣息也比石室還要清冷,「師父,我已經被逐出了劍星居,怎麽可能還在石室之中?」


    「你隻是身體擺脫了石室,內心仍然囚禁其中!我能幫你的隻是打開石室大門上的鎖鏈,剩下的…隻能靠你自己!」


    「我的…內心?」黑暗之中,呂小星隱約看到了一個瘦弱的身影,正一臉猙獰地趴在那石室的一線上貪婪地吸吮光明。


    「我再問你,你恨嗎?」


    「我…」呂小星忽然有些迷茫,「師父,我該恨嗎?」


    「諸多情感皆可舍棄,唯有恨意,才會讓你變強!有心則死,無心則活,現在你是要掌控恨意,還是被恨意吞噬,這最關鍵的一步就要靠你自己做出選擇了。」


    「徒兒…知道了…」


    那一線光明前的呂小星表情忽然重迴平靜,他最後瞥了眼這絲光明,眼中忽然出現了一絲決然。


    隻見他倒退一步,徹底融入在了這片黑暗之中。


    「師父,徒兒悟了!呂小星從今天起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隻有我秋公子!」


    …


    「咚咚咚…」


    毫無征兆,木逢春忽然冷汗直流,感到一陣心慌,胸口也打起鼓來。


    「我說叫…咳咳…花姬,你不至於這麽記仇吧,怎麽還在用迷花毒粉作弄老兒。」木逢春立刻懷疑是花姬搗鬼,小聲嘀咕著,「就算你在記恨什麽討人厭的婆娘,也不至於對老兒發火吧?」


    「嗬,老婆子若是真的心胸狹隘,早就給這討人厭的婆娘一個痛快了…」說著,花姬麵色出現了一絲傷神。


    「真的不是你?」木逢春正在胸口狂跳,無暇關心其他事情。


    「廢話!」花姬眉頭一皺,喃喃道:「奇怪…這種感覺老婆子為什麽感受不到,難道僅僅是因為分身緣故?不應該…」


    「小心!」木逢春突然察覺異樣,急忙向著花姬扯去,隻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隻見那花姬竟被一道枯黃色的劍氣撕成了漫天花瓣。


    「糟糕…」花姬與十五層的聯係幾乎被毀,聲音也斷斷續續起來:「是那家夥…你自…多加…心,妖皇…人…靠你了…」


    花瓣散落,還未來及落到地上,便已提前枯萎凋零。


    「好險好險…老兒差點忘了這叫花雞隻是分身…」


    木逢春鬆了口氣,將視線集中在了眼前,這道被暗黃氣息包裹的人影上,隻見他那手上長劍已經變得鏽跡斑駁,好似立刻就要斷折一般。


    眼前的秋公子已經完全被枯黃死氣纏繞,木逢春雖然看不到對方,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正牢牢地鎖定自己。


    「這英雄盟的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是今日被囚禁太多,嚇破了膽?」看著眼前的秋公子一言不發,木逢春反倒心中發毛。


    「師父,徒兒做到了…徒兒做到了!徒兒終於…再也不會受到邪劍控製了!啊哈哈哈…」枯黃死氣中的秋公子忽然獰笑起來,讓人不寒而栗。


    「好…好濃烈的死氣…」木逢春胸口處的難纏感覺愈來愈烈,


    上一次他有此種感覺還是幫助烏凡溝通碧匣,雖然二者顏色不同,給人的感覺卻極其接近。


    「剛剛…將本公子囚禁起來的,是何許人也?」秋公子笑過之後,語氣再次迴歸了平靜,「本公子還真是要好好謝謝他。」


    「告訴你倒也無妨。」木逢春深吸口氣,緩解了一下不適,「不過在這之前,老兒有件事情十分好奇,這種被人囚禁起來的滋味如何?」


    秋公子眼神一冷,卻沒有像之前那般暴怒,一身死氣反而收斂了幾分,麵容也清晰起來。


    木逢春見狀頓覺不妙,他感覺這人除了死氣濃鬱之外,貌似還發生了其它變化,卻說不清也道不明。


    「既然你三番五次地找死,那本公子就成全了你吧!」秋公子翻起手上長劍,指向了木逢春,「一劍!殺你隻要一劍!」


    聽到這話,木逢春倒是鬆了口氣,隻要對方的仇恨還在自己這邊,他就沒什麽擔心必要。


    「哈哈哈…老兒已經記不清吃了你多少劍,隻可惜都是不痛不癢!你們英雄盟的都是一個德行,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木逢春嗤笑道。


    「此一劍與彼一劍不同!你若是不靠任何依仗能扛過本公子這一劍,本公子就會放你一條生路。」秋公子將長劍一蕩,響起一道嗡鳴。


    「好…」木逢春喝道。


    「有膽量,看招…」


    可秋公子話未說完,就見木逢春啐了一聲:「我呸!看什麽招看招?能不能讓人把話說完?老兒說好個屁!有依仗不用,你當老兒是傻子不成?」


    「本來還想節省幾分力氣,既然如此,那便隨你!」秋公子隻是冷笑,然後一劍指向了木逢春。


    「劍走蜻蛉,氣隨我動,一劍破玄!喝!」


    隨著口訣念動,隻見環繞在秋公子身周的死氣忽然凝聚在了劍上!此刻,木逢春莫名產生了一種錯覺,這柄長劍才是秋公子本尊…


    長劍得死氣包裹,劍身之上再添斑駁,然而秋公子並沒有利用長劍本身抗衡的打算,而是利用劍訣祭出了一道劍影,向著木逢春身前刺來!


    「來得好!」秋公子身上的氣息讓木逢春十分不爽,所以他自然不敢輕視,連忙運轉口訣將懸悟甲包裹身外。


    「砰!」


    沒有任何意外,木逢春又被擊得倒飛了出去,消失在了一片塵煙之中,沒了半點動靜。


    「沒有人能扛過本公子的「一劍」!」秋公子自從劍氣射出就沒再多看木逢春一眼,劍氣射出之後轉身便走。


    「是嗎?老兒倒是覺得這一劍與之前那十劍百劍沒有任何區別。」塵煙中,一道身影緩緩踱步出來。


    秋公子腳下一滯,急忙迴過神來,隻見對麵那人竟然好端端地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沒死!」


    「你們英雄盟的本事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還念什麽口訣裝模作樣,到頭來還不都是一樣?」木逢春負著雙手,風輕雲淡道。


    可是,他也隻是外表平靜,心中卻早已波濤洶湧。


    剛剛那一劍的確威力不小,隻差一點就將懸悟甲的青光破開!如果不是木逢春心思細膩在緊要關頭用生氣覆蓋在青光之外抵消了部分死氣,隻怕這懸悟甲還真被這家夥破壞掉了。


    「看你們英雄盟的謊話連篇,那什麽「放過老兒一條生路」八成也是假的對吧?」見到對方的情緒再次出現異常,木逢春趁熱打鐵道。


    「可惡…」秋公子麵上又有怒色,「我這就破開你的依仗,看你如何還能猖狂?」


    言罷,隻見他將長劍立在麵前,口中念念有詞:「東方妖魔氣,無見浩然在,斷幾尺流光,入我掌心來!」


    隨著口訣念起,木逢春忽然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好似天地間的所有邪氣都集中在了這一人一劍之上。


    「小友啊小友,老兒怕是要堅持不住了…」受過了之前那一劍,木逢春忽然有些心虛,但還是猛一咬牙,「拚了!隻要有木靈珠在,老兒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劍走蜻蛉,氣隨我動,一劍破玄!喝!」劍訣響起,木逢春忙不迭地將青光護在身前,然後又立刻運轉起木靈珠,聚攏起此處殘存不多的靈氣。


    「轟!」


    黃綠二色再次相撞,巨大的能量在地上蕩出了一道道波紋。隻聽塵煙之中響起了絲絲碎裂之聲,然後就見木逢春頭上腳下的倒飛了出去,與地麵撞了個結結實實。


    「唿…」秋公子麵色枯黃,眼中卻是藏不住的狂喜。


    以往他的一劍之術雖然能夠輕鬆斬殺對手,但那些所謂的對手充其量也隻是他用來避免術法生疏的練手對象,完全稱不上是勁敵。


    今日頭一次將「一劍」使得這般酣暢淋漓,秋公子竟隱隱觸碰到了一絲功法進步的法門。


    之前他雖然得到了邪劍,卻一直苦於無法徹底駕馭,經過了今日這場意外,他竟然克服了舊時陰影,對於邪劍的領悟也比之前精深了一些。


    「不管如何,還是要多謝了!本公子今日終於打破瓶頸,能有顏麵去麵對師父!啊哈哈哈…」秋公子解開心結,心裏說不出的暢快。


    「現在道謝…會不會太早了些…」一道幽幽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你這家夥…怎麽還沒死?」秋公子的笑容僵在臉上,心中滿是震驚。


    「老兒命硬,枯死了那麽多年都能保得生機…又豈會輕易死在你這不入流的英雄盟人手裏…」木逢春渾身血染,卻聲音響亮。


    「老王八,你畢竟是為了贖罪才將此物借予老兒,老兒實在不忍心將其毀在自己手中啊…」木逢春取出了懸悟甲打量幾眼,見到其仍然完好無損,才心裏暗念一句,又將其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收好了懸悟甲,木逢春又負了雙手,一臉輕鬆道:「你這左一劍右一劍好似在給老兒搔癢!現在老兒如你所願,已經將依仗收起,倒是想看看你這家夥如何還能奈何得了老兒?」


    言罷,木逢春心中感慨萬千:小友啊,老兒這一世怕是隻能幫你到這了,隻希望有朝一日木靈珠再次化身,老兒還能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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