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綁有些誇張。


    顏雅月隻是被換上了約束衣,讓她不能再傷害自己。


    她大概也是剛醒來沒多久,整個人都有些迷茫,看見黎深陌好一會兒,都隻是安靜的打量著他,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黎深陌牽著徐淺熹上前,輕聲喊:“媽。”


    這一聲,像是讓顏雅月忽然醒過神,眼眶瞬間就紅了。


    洶湧的眼淚奪眶而出。


    “對不起……媽媽不是有意的……我隻是……隻是控製不住我自己……”


    顏雅月情緒失控時,動手打傷了阻攔她的醫生和護士,現在緩過神,後悔和內疚的情緒,幾乎將她淹沒。


    她不停地在哭,在道歉。


    黎深陌隻能抽紙給她擦眼淚,一遍遍的跟她說沒關係,隻要她好起來,不會有人責怪她。


    “我已經幫你跟大家道過歉,也賠償了醫藥費,你放心。”


    “我想親自跟大家道個歉。”顏雅月想伸手去抓住黎深陌的手,卻發現穿著約束服的自己,連伸手的動作都做不到,眼神黯淡下來。


    黎深陌輕聲安撫:“劉醫生擔心你情緒會再傷到自己,所以暫時還不能幫你換掉約束服,你先忍忍好嗎?”


    顏雅月沒說話,像是發現了什麽,目光徑直越過黎深陌,盯著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徐淺熹。


    黎深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沒有急著給她們介紹,就讓她們在沉默中,互相打量了十幾秒。


    顏雅月:“她叫什麽名字?”


    黎深陌:“徐淺熹,你可以叫她熹熹。”


    顏雅月:“熹熹……晨起的光,寓意著光明美好,是個好名字。”


    聽見顏雅月的話,徐淺熹鼓起勇氣上前,禮貌的問候:“阿姨好。”


    顏雅月出身音樂世家,父母都是音樂家,隻是過世的早,她從小受著良好的教育長大,婚後又家庭美滿,在丈夫去世前,從沒有吃過半點苦,身上帶著尋常人少有的端莊矜持。


    聽見徐淺熹的問候,她下意識就要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妝容和衣物,以免失禮。


    等抬手時,才又想起自己現在穿著約束服,相當於是被綁在床上,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大概是再找不到,比這更失禮的見麵方式了。


    徐淺熹小嘴像抹了蜜,主動給她找了台階下:“阿姨很美,是我見過最有氣質的人。”


    顏雅月:“你也很漂亮,讓人看著心裏就暖暖的。”


    即使黎深陌沒有介紹徐淺熹的身份,但是顏雅月也不傻。


    她的兒子她清楚,跟他爸爸一樣,看著高冷,沉默寡言,實際上,是個死心眼。


    如果隻是普通關係,她兒子不會把人帶到醫院裏,更不會帶到她麵前。


    不管兩人有沒有交往,這女孩必定是她兒子喜歡的人。


    顏雅月沒有當過婆婆,不知道婆婆第一次見兒子喜歡的人,該是什麽態度,但她是真的覺得徐淺熹合眼緣。


    個子小小的,笑起來卻格外甜,像個小太陽。


    她兒子這些年受了太多苦,需要有個這樣人陪在他身邊。


    隻是她現在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對方家裏能不能接受……


    顏雅月:“熹熹,你家裏是……”


    黎深陌:“媽,今天突然生氣是怎麽迴事?”


    黎深陌突然的詢問,打斷了顏雅月的話。


    顏雅月看了眼乖巧可愛的徐淺熹,又看向自己的兒子,眸光微閃:“我也不知道……”


    顏雅月記不清了。


    她發病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隻依稀記得,她好像看見了一場車禍,車主死了,但是電視上的警方卻說是意外,她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就控製不住的生氣。


    氣得發瘋,氣得想要殺人。


    於是就抓起大廳裏的椅子,砸向了電視。


    顏雅月陷入迴憶裏,情緒忽然又變得有些失控,著急的想要抓住黎深陌的手,發現自己動不了,奮力的掙紮起來。


    “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你爸爸的車禍根本不是意外,根本不是!”


    “深陌,你爸爸死的那麽慘,你一定要替他報仇,一定把兇手找出來。”


    “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情,絕對不會……一定跟那份報告有關係,你爸爸他跟我說過的……他其實是有預感的……”


    顏雅月突如其來的情緒激動,不止徐淺熹嚇了一跳,黎深陌也很意外。


    他伸手按住顏雅月的肩膀,試圖讓她先冷靜下來。


    可顏雅月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又開始歇斯底裏的哭吼起來,嘴裏一直重複九年前的往事,不停的讓黎深陌去調查真相,去找出真兇。


    黎深陌:“媽,我知道了,我會去查,我一定不會讓爸爸枉死,你先聽我的話,放輕鬆,深唿吸……”


    黎深陌還在盡力的安撫顏雅月,可是顏雅月根本聽不進去,一直衝著黎深陌大吼大叫,再這樣下去,隻怕情緒會更加失控,黎深陌隻能選擇伸手去按緊急唿叫鈴。


    手剛伸出去,徐淺熹忽然攔住他,扭頭就衝著顏雅月也吼了一句:“阿姨,你愛你的丈夫,能不能也心疼一下你的兒子,他很愛你,也很擔心你!”


    病房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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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雅月沒想到會有人比她還大聲,愣了幾秒,像是從魔怔裏漸漸緩過神,不再大吼大叫,隻是默默的流眼淚,一邊流眼淚,一邊跟自己的兒子道歉。


    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控製不住自己。


    她好恨,很不爭氣的自己。


    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顏雅月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徐淺熹又開口道:“你不是他的包袱,你是他的媽媽,你能好好的活著,看著他平安長大,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徐淺熹隔著約束服,輕輕握住顏雅月的手,低語:“你不是一個人,還有人在盼望著你好起來,你難道就不想看見自己的兒子結婚生子?不想親手抱抱自己的孫子孫女嗎?相信我,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做到的,我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徐淺熹的引導,奇跡般讓顏雅月安靜下來。


    情緒大起大落後,疲憊的陷入沉睡。


    徐淺熹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剛轉身,就落進黎深陌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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