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珞瑋來到黔靈山時,高聳的森林也漸漸變成了矮小的灌木,天空也露出了本來的顏色。在這個歲末寒冬的夜晚,踏入子時,十二的月亮和閃耀的昴星正掛於西邊偏南的天空上,與天頂偏南的軒轅星相映,成為了雷珞瑋的指路明燈。


    雷珞瑋沿著崎嶇的山路往上走,來到深山處,天上的星月早已被密雲所掩蓋。這裏沒有燦爛的螢火,隻有漆黑的一片和哀嚎般的風聲,雷珞瑋正是憑著風聲的動向去搜尋那個謎一般的洞穴。


    經過一夜的摸索,越是黑暗的地方越是吸引著雷珞瑋的腳步,憑著天生敏銳的直覺,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碩大的洞穴。


    雷珞瑋一步一步地走向洞穴深處,眼前漆黑一片,沒有哪怕半點光。風聲漸漸地變得悲鳴,越往深處走,越發感到刺骨的寒冷,四處靜寂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唿吸和心跳聲,就像走在通往死亡的入口一樣。


    前路無論是荊棘還是陷阱,不管是神靈抑或是死神的召喚,似乎都無法阻擋雷珞瑋的步伐,對於一個從出生到現在一直跟“死亡”接觸的人來說,周圍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終於,眼前逐漸地出現了一片光,再仔細看,是柴火的光。


    有人在這裏。


    隻見一個頭發蓬鬆且白發蒼蒼的老人正靜坐在火柴堆前。


    雷珞瑋輕輕地移步上前,仔細地觀察,然而老人卻沒有任何動靜。雷珞瑋故意地用力踏了一下地麵,以引起老人的注意。


    老人終於開口道:“客人從他鄉遠道而來,晝夜不停地趕路,從踏入這黑暗的深山伊始一直麵不改色,實在勇氣可嘉,佩服佩服!咳咳咳……”


    “你是誰?”雷珞瑋問。


    “我是這裏的看守者。”


    “看守者?你要看守什麽?”雷珞瑋剛說完便看到老人身後有一個圓形的平整石台,石台的外圍圍了一圈細小的辟邪雕像,石台中間有一塊黑色的大岩石,岩石裏插著一把黑色的大劍。


    “這是……”雷珞瑋驚訝道。


    “這不就是你來到這裏的原因嗎?”


    “這就是龍野劍?你說你是看守者,你的意思是不讓我拿?”


    “龍野劍是至陰至邪的魔劍,若是功力不夠者,不要說把它當武器用,哪怕是碰也碰不得,否則輕者內功全失,重者暴斃而亡。”


    “不試一試怎麽知道?”


    “你想試一試?那就跟我來吧。”老人說罷便往洞口方向走去,雷珞瑋則跟在他身後。


    兩人走出洞外時,已是五更,天空將近拂曉,霧氣變得凝重。此時,雷珞瑋才看清老人穿的是一身褐色布衣。


    老人轉過身麵對著雷珞瑋。


    雷珞瑋一臉淡定地看著老人,說道:“你要跟我比試?但你年事已高,我不想傷到你。”


    老人笑道:“老朽雖老,但你不一定能傷到我,咳咳……”


    雷珞瑋原本自信滿滿,卻頓然嚴肅起來,心中驚詫:怎麽迴事?他的氣息竟然與周圍的風融為一體,完全感覺不到。


    突然間,雷珞瑋還沒反應過來,老人已閃現到他身前,以劍指點穴,期門、章門、急脈、陰廉、足五裏等右腹穴位一氣嗬成被點開。


    “什麽?這是……”雷珞瑋躲避不開。


    “這是足厥陰肝經。”老人凝視著他。


    雷珞瑋咬著牙齒,集中內力左拳揮出,卻打了個空。此時,老人已在他右側,一掌按於他的右腹,使出內功,雷珞瑋驟然感到右腹脹痛,隨後被老人掌中內力擊出數丈遠。


    雷珞瑋心想:他身手如此敏捷,根本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而且他的內功似乎比我師父還要高深,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對手!


    “初之氣,厥陰風木,祛風。風為百病之長,善動不居,輕揚開泄,若風邪不除,則與六淫諸邪相合而為病。”老人說。


    雷珞瑋捂著右腹感到疼痛不已,老人接著快速衝上來,於是雷珞瑋以左手劈掌。不料其左手被刺中六根蜂針,頓時感到麻痹動彈不得。六根蜂針分別刺中少衝、少府、神門、陰郤、通裏、靈道六穴,老人再用劍指快速點中其左臂的少海、青靈、極泉三穴。


    雷珞瑋一臉震驚,他的左手完全動不了。


    “這是手少陰心經。”


    雷珞瑋陡然感到心跳加速,全身發熱,汗流不止。老人一掌擊中其心髒,把他震出一丈遠。雷珞瑋摸著自己的心髒,感覺快要跳出來一樣。


    “二之氣,少陰君火,退熱。熱邪傷津耗氣,生風動血且擾亂心神,你外傷未愈易引發瘡瘍癰疽。”


    雷珞瑋聽後下意識地摸了一下曾經被土丘刺中的傷口,然後用內功把刺中左手的蜂針逼出。然而他還沒喘息過來,卻發現老人消失不見了。當他急忙左顧右盼時,老人瞬間淩空出現在其身後,兩手同時用拇指快速揉按其頭上的絲竹空、耳和髎、耳門、角孫、顱息、瘈脈、翳風七穴,再用劍指戳其頸肩後及外臂的天牖、天髎、肩髎、臑會、消濼等穴位。


    “這是手少陽三焦經。”老人站在其身後道。


    雷珞瑋還沒反應過來,老人又一掌擊其後背運功。此時,雷珞瑋感到全身熱氣升散,其身體各處通紅。


    “三之氣,少陽相火,解暑。暑邪熱蒸濕動,亦耗氣傷津。”


    雷珞瑋惱怒轉過身,揮手橫掃過去。老人躲過後沿其左肋部連續點其周榮、胸鄉、天溪、大包等各穴。


    “這是足太陰脾經。”


    雷珞瑋忽然感到四肢沉重,全身乏力。老人再一掌擊其左腹,使其順勢跌倒。


    雷珞瑋心想:太難了……我根本無法傷他絲毫,更別說打敗他。


    “四之氣,太陰濕土,除濕。濕邪重濁黏滯,若不除則久病難愈。”


    雷珞瑋艱難地站起來,一副倔強的眼神盯著老人看,然後準備再次發功,老人卻跳到其右邊空中,甩出銀針,刺中他右手臂上的巨骨、肩髃等穴位共十一處。


    “這是手陽明大腸經。”


    老人落地後快速向前一掌擊中雷珞瑋的胸口,使其後退三尺。雷珞瑋感到奇怪,這一掌看似軟弱無力卻讓他咳嗽不已,並使其感覺到有一股氣直通腹下。


    “五之氣,陽明燥金,降燥。燥邪易犯肺傷津*液,且令腸胃不通。”


    雷珞瑋心想:現在的我毫無勝算,唯有賭一賭,一招定勝負!


    雷珞瑋猛然使盡全身內力,把右臂上的銀針全數逼出,再把空氣中的水分結成冰,並徒手使出絕技“玄武北冰劍”,一把巨大的冰劍瞬間爆發刺向老人。


    老人看後驚訝,霎那間一聲巨響,地麵崩裂,沙石飛揚。過了許久,待煙塵散去後,雷珞瑋卻不見老人的蹤影,頓時心感絕望。


    此時,老人又出現在雷珞瑋身後遠處,以一陽指內力同時擊中他背後的十幾個穴位。


    “這是足太陽膀胱經。”


    雷珞瑋馬上感到全身酸軟,視覺逐漸模糊,最後因體力不支而倒下。


    “終之氣,太陽寒水,驅寒。你體內的寒氣太重了,咳咳……”


    老人走到雷珞瑋身旁,發現他已經昏迷不醒,於是徐徐歎氣道:“沒想到十八年後的今天,我會親自用‘百穴通脈’把你體內十二經脈中的六脈一側再次打通,如果不是那樣,你體內的黑煞氣必因龍野劍所致而堵塞全身經脈,到那時連我也救不了你。你身上的六邪已被我用‘六氣運轉’盡去掉,現在龍野劍暫時傷不了你,不過……以後就難說了。”


    當雷珞瑋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洞穴最深處,而老人已經不見了影蹤。他站起來後感覺一身輕鬆,經脈通暢,原來舊傷患處已經不疼了。


    他走到龍野劍前,摸了一下大石塊,心想:這是……黑曜石?


    雷珞瑋左手抓劍柄,用力一拔,巨大的黑曜石瞬間碎成了幾塊,其劍感覺非常沉重。


    雷珞瑋走出了洞穴,看到手中的龍野劍鋒利無比,在陽光中純黑的劍身透出亮麗的光澤。他把龍野劍隨手一揮,被其劍氣掠過的小草瞬間枯萎。


    雷珞瑋正想下山迴到客棧,卻找不到原來的路,隻好憑著太陽方位向南麵的山路走去。走了很長一段路,山路又被高大的樹木所覆蓋了,逐漸地看不到太陽。


    在這鬱鬱沉沉的森林裏,雷珞瑋難以找到方向,隻能憑著直覺往前走。


    此時,看守龍野劍的老人已經迴到坤地塔,並見到了外孫女。


    “外公,你昨天一夜未歸,究竟去哪了?”


    “嗬嗬……小珂,外公去見了朝廷的一位重臣。”


    “難道是……雷珞瑋?他用得著外公你親自去迎接嗎?”


    “此事非同小可,畢竟龍野劍要再次麵世。”


    “他要拿龍野劍?!”


    “唉……”老人搖頭道,“我也不知他是為何?畢竟龍野劍既傷敵,更傷己。”


    “他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估計他現在去了螳螂古村。”


    “螳螂古村?他能出得來嗎?”


    “所以,我想讓你去帶他走出梵淨森林。”


    “呃……為什麽又叫我去……”


    “陛下的聖旨可怠慢不得,最起碼在黔中我們要保證他的安全,尤其他現在是前軍都督府的都督,這個任務交給你最合適了。”


    “外公,你總是欺負我……”


    “小珂,別生氣,畢竟你們從小相識也是一種緣分。”


    “從小相識……怎麽可能?”


    “你那時才五歲,不記得也不奇怪。”老人搖了搖頭,心想:與其說是緣分,不如說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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