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駱絕塵幾乎九死一生。屢遭命運捉弄的他,剛擺脫死神的召喚,又淪為施天君實驗室裏的一隻白老鼠,被關在終日不見天日的密洞裏。


    那裏的白老鼠何其多,當然不隻駱絕塵一個。他們必須為了食物而互相打鬥,為了生存而互相廝殺;他們日以繼夜被施天君強迫著練習“炙血掌”,飽受“炙血掌”燎火和寒冰兩種極端的折磨;而且,“炙血掌”這門功夫一旦開始練就不能停手,一停即死。


    強者勝,弱者敗;強者存,弱者亡……最後的勝者隻有一個,那就是駱絕塵。


    練“炙血掌”其中有一項要求,是需要一名絕頂高手犧牲性命過繼給習練者畢生功力。


    於是,自知命不久矣的施天君答應過功給駱絕塵……嗯,當然,這是有條件的。他要駱絕塵殺兩個人。一個是駱煒森,而另一個就是靈鷲宮宮主。


    這不是懇求,而是命令!


    駱煒森自然不用說,把魔教趕出中原的就是他,因為他終結了施天君一統天下做武林霸主的野心,施天君恨他。


    後來施天君為了能卷土重來,開始練一種邪功,欲速則不達,結果走火入魔,以多正常人三倍的速度衰老。自食惡果的施天君聽聞靈鷲宮有永保青春的秘計,便離開魔教,四處尋找靈鷲宮的所在。


    誰能想到,當施天君費盡心血總算找到了靈鷲宮,索要秘計無果不說,反被當時的孩童宮主所打敗,而且敗得相當恥辱——被打敗不是恥辱,認輸才是最大的恥辱。發誓必報此仇的施天君,開始在中原尋覓能助他複仇成功的獵物。


    駱絕塵皺了皺眉,眸中閃過了一瞬的困惑。難道他搞錯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啊。令施天君蒙羞受辱的孩童宮主應該早已長大成*人了,不可能還是這般孩童的模樣。可是靈亦軒剛才所使出的那一招式,施天君曾經演示給他看過,的的確確是隻有靈鷲宮宮主才會的“永靈劍法”啊。


    莫非……


    靈鷲宮真的有什麽永保青春的荒誕秘計?


    否則一個看起來隻有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哪兒可能擁有如此高強的武功?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必須遵照誓言,殺了他!


    可是,駱駱把他當作是親人一般的疼愛,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會傷心,他不想讓她傷心啊,那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一係列複雜矛盾的思緒在心頭翻攪,駱絕塵體內開始莫名的燥熱,黑瞳裏漾著魔魅波光,伴隨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駭異絕倫的邪氣,黑、紅雙芒由掌心傳至了全身,渾身散發出深紅色氣勁,盤旋環繞,而掌心的兩色光芒亦變成了深紅色,妖魅非凡。


    “不要再練。”靈亦軒冷冷地喝道。


    駱絕塵一愣之下急忙斂住心神,努力製止體內亂竄的真氣,神情中有些扭曲的壓抑。


    靈亦軒默默地看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說道:“它,會令你,入魔。”


    駱絕塵微喘一口氣,那微眯的眼睛朝靈亦軒斜斜地一瞥,“我既是魔教教主,就已經入了魔。”


    “不,你沒有。”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駱絕塵輕蹙眉宇。


    “你愛落。”靈亦軒直言不諱。


    要想達到“炙血掌”的最高境界,就必須做到無情無愛,隻有這樣魔性的功力才能發揮到極致——這是極少人知道的秘密。


    試問這世上又有誰人能真正無情呢?所以上百年來沒人能練成此功。


    而駱絕塵是特例中的特例,他練了“炙血掌”卻沒有變成一個廢人或死人,全憑著一股驚人的求生意誌力,及對駱煒森的強烈怨恨,一直支撐著他不能倒下。


    他愛著冷落,很愛,很愛,這是他的致命缺陷。再照這樣練下去,他隻會走火入魔,徹底變成一個活死人。


    駱絕塵楞了半晌。“我是愛她,那與我是否入魔又有何幹係?我隻知道,有些東西是需要力量去保護……我需要力量!我想要保護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使用何種手段,我都一定要練成‘炙血掌’……”似乎警覺到自己透露太多心緒,駱絕塵旋即掩飾地輕笑了一聲,調侃地說道:“嗬,我怎麽會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沒有經曆過的人又怎麽可能明白呢?”仔細一聽,極力抑製住平緩的語調裏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哀傷。


    “你不要!不要步,駱煒森的後塵。” 靈亦軒的神情罕見地有了一絲激動。其他人的生死他可以不管,唯獨落!


    他的話好死不死恰恰戳中了駱絕塵心底最痛的記憶,“駱煒森”三個字更是踩到了爆雷區,本是一臉溫和表情的漂亮臉蛋突的好似六月的天空,說變就變!


    隻見駱絕塵額上青筋浮現,眼裏一瞬間放出盛怒的光,臉部抽筋速度已達到一秒鍾抽n次的程度。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一股殺念正從他的怒意中無聲的分離出來,主導他的情緒。也因著這股殺念,他體內好不容易剛壓製住的邪氣又開始不聽使喚,隨著他的憤怒而爆發。


    “你居然拿我和駱煒森相提並論?!”話聲未畢,狠辣的殺招毫不留情地攻向對手。事情發生之快,令人措手不及,以劍擋招的靈亦軒腳步不穩的連退數步。


    “他是禽獸、畜生……你根本不知道他對駱駱做過些什麽?他害她有多慘、傷她有多深,你又知道多少?他死一千次一萬次一億次都不夠!我恨!我恨我身上為何流著和他一樣的血,甚至是這張相像的麵孔!可是我不是他,我也不會是他!我寧願傷害我自己,也絕不會傷害她!”駱絕塵吼道。


    “你會!你會傷害她!”隻怕到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麽!


    靈亦軒矮身避開了差一點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線的氣力,下一秒便聽見肩頭衣帛的破裂聲。


    “住口、住口……我不會、我不會的……我怎麽會傷害她?她是我的唯一啊!我隻有她一個,其他的我什麽也沒有……為了她,我可以不要我的生命……我又要一無所有了嗎?不、不、不!”駱絕塵情緒像是瀕臨崩潰,眼睛深處居然有近似於失控的瘋狂和黯淡,仿佛是一頭咬牙忍受著痛苦的野獸,隻被恐懼感充塞著,嘴裏念念有詞。“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不能再失去……”


    隨著心中不斷的痛苦呐喊,駱絕塵在不知不覺中,招式越來越迅急淩厲,雙眼慢慢的變成血色,充滿著無盡的殺戮,連自己的手臂被鋒利的劍刃劃傷也似無所覺,隻覺得自己的意念隻剩下了殺戮的念頭,那種毀天滅地的殺機,屠戮萬物眾生的快感……


    殺、殺、殺!


    殺盡所有阻撓我的人!


    他大喝一聲,震耳欲聾,周身似乎散發出無形的強大力量,邪氣騰騰。


    一陣狂風吹來,樹木搖晃的厲害,滿地堆積的落葉猛然驚起,如狂風暴雨般不分敵我地朝所有人射去。樹葉所到之處,慘叫聲連連。


    靈亦軒大驚之下連忙強運內力,護著全身。沒想到反而引得一股真氣逆經而上,直衝胸臆,像是突然被一團硬物梗住了,氣塞胸口。


    糟了!靈亦軒假裝冷靜,不動聲色地提氣一試,發現內力果然又與往常一樣無法凝聚,隻是這次更加嚴重,內息紊亂,胸口還在隱隱作疼。


    就是這麽瞬間的一失神,無疑給了失狂中的駱絕塵最好的機會。陰狠致命的“炙血掌”轟然而出,正中胸口。隻聽到一股沉悶的聲音之後,小小的身軀旋即飛了出去,啪的一聲跌到了十幾米開外!


    靈亦軒努力地想要撐起身子,可是胸臆間撕裂般的痛苦已經奪走了他渾身的力氣。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口腔,登時眼前一片漆黑,他再次無力地伏癱在地上,耳邊的慘叫聲和廝殺聲漸漸微弱,生命隨著血流淌出身體,身下一灘血迅速擴大。


    他要死了嗎?


    為什麽是現在?


    老天!他還不能死啊,他死了誰來保護那個笨女人……


    靈亦軒在疼痛中逐漸失去意識,最後殘留腦海的是冷落那張秀美絕俗的容顏。落,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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