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邱廣寒道。俞瑞這一次逃脫,又敢於出現在顧先峰麵前,他必不是一個人。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朱雀死了,他現在直接與慕容荇勾結,為慕容荇做事——想來很快,慕容荇會利用天都會的殺手背景,去做些有利於自己的事情了。照判斷,朱雀山莊的張使張弓長也在天都,也很可能會聽命於慕容荇。另外一件事,就是……哥哥,卓大哥有沒有可能還活著?依顧姑娘的說法,卓大哥被她所刺,當時未死,還曾揮刀將他救下。雖然她口口聲聲說紮入心髒,但既未馬上便死,想必並未紮中。


    我聽說此事的當天夜裏,便去奇碗村看過了。拓跋孤道。隻可惜前一日大雨,將現場痕跡衝得幹幹淨淨。眼下我們也隻能在此等消息。


    等消息?……是等俞瑞和慕容荇來要挾我們?要來不是早就該來了嗎!還是……別的什麽消息?這……這倒不似你……


    你覺得我應該去天都會要人?


    呃,我倒不希望你這麽做,隻是我以為你定會像之前一樣,為了我就去把伊鷙堂挑了,為了蘇姐姐,就把朱雀山莊毀了,現在為了卓燕……


    卓燕能與你們比麽?拓跋孤淡然地道。你們是我什麽人?他又算我什麽人?他若能沒事,固然最好,但若真的沒那個命,也隻能罷了。


    他停頓了一下。此事暫且就算過去。待顧世忠走了,我自會讓霍新告知教中上下。


    邱廣寒點點頭,不再言語。


    對了。先不要急著走,拓跋孤道。跟我迴去一趟,有件事要你幫忙。


    邱廣寒便隨他迴了居處。蘇折羽見他迴來得早,頗感奇怪,道,這麽快?


    喏,林芷在那裏。拓跋孤伸手一指。向邱廣寒道,從今日起。你負責照看她。


    我……?意思是林姑娘跟我住咯?


    拓跋孤嗯了一聲。也隻有你了。扶風那裏已經住了一個白霜,裝不下第二個了。


    蘇折羽卻覺奇怪。怎麽迴事?不是擔心顧家……


    我迴頭再與你說。拓跋孤道。總之現在應不會有什麽危險,林姑娘無需再躲在這裏——顧家想必你不會想去住,所以就去廣寒那裏罷。


    林芷對他微微傾身。道,多謝教主為我安排。


    拓跋孤心中亦隻剩下苦笑了。林、邱二人走後,他搖搖頭,坐下來,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講完,卻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老實說,我是真想甩掉林芷這個包袱的。拓跋孤道。按照卓燕的說法,她體內之毒一發作,隨時可能就沒命。問題就在於,誰也不知道幾時會發作。


    他說著,將桌上帶血的令牌又拿起。看了一看。卓燕憑什麽相信我會願意在他不在的時候,代替他保護林芷?他迴過頭來,看著蘇折羽。我是什麽樣人——他怎會不懂?


    嗯……除非是一種情況。蘇折羽抿抿嘴。


    哪一種?


    他還會迴來。蘇折羽道。他若還會迴來,那麽要求我們做的一切,都隻是暫時——他也知道,就算我們隻是……想“收買”他。隻要他還會迴來,這交易我們就還得做吧。


    拓跋孤看了她一忽兒。嗤地一笑道,怕就怕他連我也算計了——有本事他不要死,當真迴來試試,否則——也許隻是拿這種推斷來開給我一張兌不出的錢票。


    蘇折羽不語。她心想一切事情在發生之前,在塵埃落定之前,誰又知道呢?卓燕或許真的死了——可沒有親眼所見,你真的會死心嗎?


    雖然林芷是可以住在廣寒那裏,不過她若真有什麽情況,廣寒也沒辦法。拓跋孤又道。這事有點麻煩,我倒被她牽製住了,不能輕離青龍穀。


    蘇折羽心中明白。十一月……快到了。她輕輕地道。你是不是……在擔心十一月去不了大漠?


    拓跋孤眼神與她相遇。你倒記得。是,我最先計劃——十月中出發,待去完迴來,最多十一月中,那時候,還能趕上你生產,現在……


    蘇折羽目光垂落,雙肩似是又微微一顫。拓跋孤瞧見她表情,起身坐至她身邊,伸臂摟住她肩,阻住她的輕顫。


    我沒事。蘇折羽抬頭,臉上是強顏歡笑。現在……你還是可以去呀。她輕聲道。


    我不是說麽,我擔心我走了之後,林芷有個三長兩短,麻煩得很。


    要不……今年還是我去……蘇折羽小聲地道。


    去年的苦還沒受夠麽?——這句話,拓跋孤沒說出來。去年的苦,在他的腦中是許多筆賬,許多個不斷幻化的光景。單疾風那一句刺耳的挑釁,蘇折羽撲向自己刀刃的胸膛,金環上溫熱的鮮血,和自己無法麵對的深沉的悔意。他絕對不希望這一切中任何一絲有關聯的場景再重演。再讓蘇折羽一個人去?便是現在殺了他,他都不會同意。


    他隻將她輕輕一摟,道,我在想,今年不若還是不去了。便算沒有林芷,我也已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那不行!蘇折羽猛地道。不過她隨即麵色轉紅,嚶嚶地道,那個……楚楚伯他們,其實很想你的,若不去了,他們不知要急成什麽樣……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好麽?


    她似是知道拓跋孤要說什麽,又搶著道,反正……反正還有近兩個月才出發,我身體已沒什麽事了,那時候更加無礙……你……你看,我已經很久沒出去走動了,再下去,拳腳都要生疏了……


    拓跋孤沒有便應,似是在思索,末了,道,那先看看這兩個月,卓燕有沒有什麽消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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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折羽其實並不知道卓燕為什麽會對林芷如此上心。這也難怪。因為卓燕從來為曾將他對林芷的感覺表現出來,也不打算表現。林芷一顆心裏都念的是慕容荇,自然對他更無知覺。蘇折羽與林芷雖相處了幾日。但言語行動中,全也看不出他們二人會有什麽特殊的關聯。


    邱廣寒自然也不知,可——卓燕那一紙信,明白是說他若出了事,唯一最掛心一個人的安危——便是林芷。於此,她自然去尋拓跋孤來問。


    你說為什麽?拓跋孤反問。你說他為什麽掛心林芷?


    啊……邱廣寒有點吃驚。這……不會的吧,卓燕這樣的人。哪會真把誰放在心上……


    他有幾分認真,我不知道。拓跋孤道。但他這般作法擺在眼前。就像……


    他說著,輕輕吐了口氣。


    就像……你必也從沒想過顧笑塵會為了折羽賠上一條性命的。事實放在眼前,你不信也要信。


    提到顧笑塵,邱廣寒微微沉默了一下。


    若這樣說起來。昨天趕顧老先鋒他們一家走,是有點太過了。她低低地道。畢竟欠著他家一份這麽大的人情呢……


    公是公私是私。拓跋孤道。況且,我已說過了,若非看在那些雜七雜八的人情份上,此事就不是趕走這麽簡單了!


    早上霍右使把此事告知教中上下,看起來大家情緒都有些低落。邱廣寒道。畢竟大家對顧老先鋒的感情比對卓燕深得多了——對卓燕,不當他仇人就不錯了。好在程左使以前跟過顧大哥,現在接手,還略少些阻礙。不過他一下子多出這麽多事。也真擔心他吃不消。


    拓跋孤笑笑。便是要他忙到沒空去想顧家的事。


    邱廣寒知他說笑,卻也搖了搖頭道,你去顧家院子看了嗎?人去樓空了。看了怪難受的。


    所以我便不去看了。拓跋孤道。


    可是……顧大哥的墳塚。是移不掉的。邱廣寒道。他……他終究是要留在青龍穀了。我聽說昨天……昨天他的夫人聽聞此事,在顧大哥墳前哭了許久。她……也真是可憐。


    好了好了。拓跋孤似已不願再聽,站起身來。你隨我去看看程方愈那邊的情況,若當真必要,看看是否你分擔一些事。


    邱廣寒隻好低低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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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方愈正花了一個上午清點人數與重新編隊,此刻已安排到最後幾人。見拓跋孤與邱廣寒過來。他將手中名冊交予幫手,走近行禮。


    沒有什麽很大變動。程方愈道。就是……這次去朱雀山莊損失了一些弟兄。現在看看是否正好調過去一些。還有就是最後這幾個——他們原是青龍教派與顧先鋒家的家衛,與顧家感情甚好,有好幾人是跟著他們走了。但按理說他們本是青龍教的人,理應留下的——也有幾人沒走。現今正在看哪兒能安排這些人。


    一共幾個人?拓跋孤掃了眼幾名家衛。


    原先總共該是十六名,現在走了九個,還剩七個在此。我是想著蘇扶風姑娘那兒沒人……


    正說著,忽然坡腳下沿著小道疾跑過來兩個人,先頭一個看上去應是個組長模樣,後麵還跟著一名教眾,兩個都有點氣喘籲籲。


    稟左使!那小組長遠遠便喊。到了近前,突然看見拓跋孤與邱廣寒,忙道,教主,二教主……


    什麽事?程方愈已問道。


    有人……硬闖青龍穀,就一個人,但已經傷了幾個兄弟了。


    有這種事?程方愈下意識向拓跋孤看看。以往若是顧笑塵在,這等事他早便親往了,而今卻隻好來找他。


    教主,我先帶人去穀口看看。他請示道。


    我們也去吧?邱廣寒道。


    拓跋孤已經點了點頭。


    ---------------


    闖來的果然隻有一個人。他長得既瘦又高,拓跋孤隻是遠遠地看見這個人影,就已經認出他來。


    他還敢來?他心裏倒冒出這樣一句疑問。但隨即。第二個疑問也冒出來:


    為什麽是他來?


    瘦高之人立時也注意到了拓跋孤。他手中武器稍停,縱身上前,伸手向拓跋孤一指。道,你把我卓四哥交出來!


    程方愈等眾人對此人也並不陌生——畢竟,“一箭勾魂”與許山在青龍穀的比箭,不算時隔太久。


    這個突然闖來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箭勾魂”張弓長。


    ——“把我卓四哥交出來”,這句話說得很蹊蹺。在拓跋孤看來。卓燕幾天前正是落入了天都會的手中,生死未明——難道張弓長並不知此事。隻以為卓燕自朱雀山莊一役被俘之後,始終還在青龍穀?


    他斥退眾人,上前道,卓燕前幾日被朱雀鬼使俞瑞所殺。你竟還來問我要人?


    少裝蒜了——鬼使帶他迴來才兩天,他便被淩厲又趁亂劫去,你莫要說此事與你無關!


    什麽?你說什麽?邱廣寒上前道。“被淩厲趁亂劫去”——那意思是說他還沒死咯?


    張弓長突然又見到她,竟愣了一下,本來舉在身前作為兵刃的鋼箭也不自覺地垂下一些,口中仍是努力哼了一聲,道,你當然是希望他死了!他被你們的人刺成重傷,尚未蘇醒。你哥哥便又派淩厲將他擄走——淩厲人呢?叫他出來,何必躲躲藏藏!


    拓跋孤聽聞他言語,心下確定卓燕應是出於某種巧合。被淩厲救走——料想淩厲應不至於讓他丟了性命,他心中也自釋然了三分,反而側了半身,讓出道來,道,張使先不用急。既然來了,就進穀談談吧。


    你……張弓長反而猶豫未決。


    你既然敢一個人上門挑釁。總不會連入穀的膽量都沒有?拓跋孤的話,活脫脫更似挑釁。


    張弓長迴想起當日被他利刃剜臂的情形來,後背滲了層冷汗,勉力咬牙方道,我又怕什麽,左右不過是死,又不是第一次來。說著大步走進。


    程方愈令幾個小隊迴去了,隻帶少數幾人,跟著張弓長及拓跋孤兄妹二人向穀中深處走去。


    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拓跋孤等張弓長走進才開口道。就算你進來了,也見不到你卓四哥。


    什麽意思?張弓長猛地迴頭,握住鋼箭的手青筋畢露。你難道已將他……


    他真的不在青龍穀。邱廣寒接話。張弓長聽見她的聲音,喉頭一動,後麵的話語盡數啞了。


    其實,我們一直以為他在天都會中,你說到淩厲的事情,我們半點不知。


    ……當真麽?張弓長心緒稍平,僵硬地問。


    邱廣寒莞爾一笑。所以才請你進來,因為該問問題的是我們——關於卓大哥,你知道的比我們多。


    卓大哥?張弓長咬著牙根,恨恨地道。他身上的重傷,是拜你們青龍教所賜,沒錯吧!


    邱廣寒一時沉默。那一刀是顧家小姑娘刺的,若答不是,好像也有些勉強。


    是。拓跋孤已先接了話。


    這麽說,鬼使也並沒騙我。張弓長道。那麽淩厲也是你派去的,對麽?


    張弓長聲音憤而提高。我知道你們對卓四哥懷恨在心,但……


    但是淩厲自朱雀山莊之後,便已離開青龍教。拓跋孤打斷他。我在朱雀山莊就已經遣他走了,他自那之後,沒有迴過青龍穀。我既不知他什麽時候到的天都會,也不知他這次救了卓燕之後,去了哪裏。


    “救”?張弓長很驚訝他用的是這個字。淩厲……“救”他?你們若沒有除卓四哥之心,又豈會重傷於他,此刻又何談什麽救!


    如果淩厲沒有救他之心,那麽你這個卓四哥,早在我入朱雀山莊之前,就沒了性命。拓跋孤道。看來他傷得當真很重,以至於——都來不及把朱雀山莊發生的事情與你細說?


    見張弓長麵上神色陰晴不定,邱廣寒上前一步道,我想先問問,你在天都會,是幾時見到的卓大哥?


    這句話若是拓跋孤來問,張弓長定不會答,但換成了邱廣寒,張弓長心中掙紮了半天,仍是道,三天前。


    那見到淩厲呢?


    ……前天夜裏。張弓長低低地迴答。


    慕容荇是否也在天都會?邱廣寒繼續發問。對於卓大哥受傷的事情,他們是怎麽說的?又是怎樣對待他的?


    ……你問得未免太多了吧!


    若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發現了些不尋常之事吧?卓大哥與慕容荇、與俞瑞一貫不和,我想這次他受重傷,他們未必會放在心上吧?


    張弓長沉默不語。邱廣寒看了看他的表情,道,我看得出來,你會一個人闖來此地,並非隻想靠一己之力來奪人,而是你也想求證一些事——但你若不把前兩日的情形說出來,我們也沒法與你印證。她停了一下。這樣吧,見不到卓大哥,但有一個人,你還是可以見到的。你不相信我和我哥哥,你總要相信她。


    她朝拓跋孤看看,以示征詢。拓跋孤微微點頭。她於是便迴頭向身後之人吩咐了一句。


    我們先去那邊等她。邱廣寒向斜上方一處一指。


    張弓長不知她指的是誰,隻跟去那一邊坐了,直到看見那個人來到,他才大驚站了起來。


    你……你……你是……柳使?你怎麽會……變得如此?


    麵目全非的白霜,讓他從腳底湧起一股涼意。他雙目兇光忽現,厲聲道,是不是青龍教的人將你害至如此!


    白霜搖了搖頭,隻道,你怎竟會一個人來了這裏?聽說你有四使的消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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