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淩厲勒馬。遠遠地已經可以看見青龍教的幡旗，那青龍張牙舞爪地浮在高處，迎著烈日獵獵作響。
淩厲幾乎睜不開眼睛來，臉孔亦帶著夏暑的通紅。汗濕透了重衣，胯下的第二匹白馬也有點抽搐了，正在喘著氣，他卻再也顧不得什麽，一縱馬，躥上了小山坡。
青龍教壇照樣依山而建，淩厲靠近此地自然早為數名教眾發現，方一靠近台階，立時便被團團圍住。
來者何人？有人喝道。
淩厲心急，哪裏管得了這許多，隻喝道，讓開！
這些教眾當然不好惹，各亮兵器，偏偏將去路擋得更死。正爭執間隻聽一個聲音怪裏怪氣地咦了一聲道，我莫不是弄錯了，怎麽好像聽到淩小公子的聲音？說話人來處正是顧笑塵。隻見他邊慢悠悠從人叢中蕩出來，邊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淩小公子？
淩厲顯然沒他那麽慢條斯理，上前道，你們教主在麽？快帶我去見他！
顧笑塵還欲說什麽，可目光瞥見邱廣寒，似乎也發現了情形不對，這下不敢怠慢，往山上一指道，他人在東麵坡上的小練功室，你拿了我這……
話沒說完淩厲縱馬一衝，人群連忙一讓，放了他上山。顧笑塵話沒說完，很有些頓足，那一個拿至手上的令牌，也隻能又收了迴來，人卻疾步追去。
淩厲沒拿令牌，坡上教眾自然不買賬。他心中焦急，硬闖之下，喧嘩之聲已大。剛剛側轉馬頭向東，斜刺裏突然一股勁風襲來，全不同適才幾人。他知道厲害，連忙調頭避開，那白馬卻是驚疲交加，身體一傾，平衡頓失，偏將淩厲二人從背上掀了下來。
淩厲連忙去護邱廣寒，落地便有未穩，一直短槍竟已點到。
霍老頭，霍老頭你慢點兒！後麵顧笑塵一疊連聲地喊了上來。我放他上來的。教主在麽？
那手執短槍的中年人正是青龍右使霍新，聞言狐疑道，教主還在練功室內，他們是……
你還不明白麽！顧笑塵跺腳道。你看看清楚！
霍新果然便看見了淩厲手裏那銀黑色的劍鞘。他心中一沉，隱隱然猜出什麽事。
難道這位是……他看著閉目昏迷的邱廣寒，一時間竟有點未敢相信，甚至可以預想得到拓跋孤見到自己的妹妹是這般情境，會有如何可怕的反應。
顧笑塵當然也想到了，正要對淩厲說句什麽，卻聽上麵練功室的門啪的一聲打了開來，一個聲音隨即傳出。
是誰要見本座？
這語聲一出，山坡上頓時鴉雀無聲。隻聽霍新答道，是淩厲求見教主，似乎二教主她……
他其實也不消迴答，因為拓跋孤從室內走出，一眼就看見了淩厲懷裏的邱廣寒。
她麵色如常，甚至嘴唇也仍是淡紅淡紅的，隻是臉顯得瘦削了些，雙目緊閉，但眉宇之間，顯然並不是痛苦，而竟是凝固的淺笑。頭發在奔馬的顛簸與衣衫的揉搓之下，變得糾結，淺紅色的發繩鬆了下來，順在發絲之中，好似一道淡淡的血跡。她沒有力氣，沒有知覺，整個身體全靠著淩厲的支持，雙手全都放開了，連被刺破的指尖的血，也凝住許久了。
饒是拓跋孤已足夠沉得住氣，也瞬間變了臉色，幾步便走到了麵前，一把扶過了邱廣寒的肩膀，看了看她，隨即一抬頭，一雙殺機畢露的眼睛已逼視住淩厲。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淩厲低聲搶先道。但無論如何，先救她醒來好不好？
拓跋孤瞪了他數久，抱起了邱廣寒道，你跟我過來。
淩厲跟著他走下山坡，往另一邊高處走去。他的心思卻並不似在身後注視著他們的十數人那般忐忑——他能感覺到，拓跋孤如此說，應該是有辦法救人的才對，所以他的心情反而輕快起來，走起路來也有些久違的飄飄欲飛。
我們要過去麽？霍新走到顧笑塵邊上，不甚肯定地道。你可曾看見適才教主的臉色——我怕淩厲這一迴要吃不了兜著走。
那也沒辦法。顧笑塵喟然。我們哪有餘力操這個心，他是死是活還不是聽憑教主。
不給他求情麽？霍新有點驚訝。你們不是有交情麽？
沒有啊。顧笑塵也驚訝了。不過是在洛陽見過麵而已。
你適才如此著急地跑上來——我隻道他是你朋友。霍新好像如釋重負。既如此，也便不消在意了。
顧笑塵嗤地一笑道，我是擔心的二教主。也不知二教主究竟如何，半分看不出來如何受的傷。
霍新點頭道，我看也隻好晚些跟蘇姑娘打聽消息了。
兩人說了幾句，各自離去。
臥室。
拓跋孤似乎冷靜了幾分，冷眼瞥了瞥淩厲。你敢這樣帶她來見我，想必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是，但也先不必說我吧？淩厲有幾分著急。隻要邱姑娘她……
我正是要說廣寒。拓跋孤聲調平穩。你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但我要先你把廣寒救迴來。她在你手上變成這樣，我這要求應該並不算過分？
怎麽救她？淩厲道。我要是能救她，早就……
我還沒說完，淩厲，你先迴答我，這條件你答不答應？可不要到頭來說是我拓跋孤逼你。
我自然答應！淩厲似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希望來。你告訴我，要怎麽做？
一命換一命。
這五個字從拓跋孤口中說出來，讓人真的咂摸不出那是輕巧還是沉重。淩厲卻重重地一怔，隨即還過幾分神來，半信半疑地道，好……怎麽換法？
拓跋孤朝榻上的邱廣寒看了一眼，扭頭道，你等一會兒。
他甩下他，一個人徑自走了出去。少頃，進來的是蘇折羽。
請淩公子跟我來。蘇折羽道。
去……哪裏？淩厲看看邱廣寒。她……怎麽辦？
然而蘇折羽並不迴答他，迴身便走，這架勢便是說，你不跟我來也不行。
她帶他去客房。
室內明亮。他看見拓跋孤坐在那裏，麵前的桌上放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他局促不安地走上前看了看，又抬頭看他。
拓跋孤將冊子翻開，攤在桌上。
淩厲勒馬。遠遠地已經可以看見青龍教的幡旗，那青龍張牙舞爪地浮在高處，迎著烈日獵獵作響。
淩厲幾乎睜不開眼睛來，臉孔亦帶著夏暑的通紅。汗濕透了重衣，胯下的第二匹白馬也有點抽搐了，正在喘著氣，他卻再也顧不得什麽，一縱馬，躥上了小山坡。
青龍教壇照樣依山而建，淩厲靠近此地自然早為數名教眾發現，方一靠近台階，立時便被團團圍住。
來者何人？有人喝道。
淩厲心急，哪裏管得了這許多，隻喝道，讓開！
這些教眾當然不好惹，各亮兵器，偏偏將去路擋得更死。正爭執間隻聽一個聲音怪裏怪氣地咦了一聲道，我莫不是弄錯了，怎麽好像聽到淩小公子的聲音？說話人來處正是顧笑塵。隻見他邊慢悠悠從人叢中蕩出來，邊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淩小公子？
淩厲顯然沒他那麽慢條斯理，上前道，你們教主在麽？快帶我去見他！
顧笑塵還欲說什麽，可目光瞥見邱廣寒，似乎也發現了情形不對，這下不敢怠慢，往山上一指道，他人在東麵坡上的小練功室，你拿了我這……
話沒說完淩厲縱馬一衝，人群連忙一讓，放了他上山。顧笑塵話沒說完，很有些頓足，那一個拿至手上的令牌，也隻能又收了迴來，人卻疾步追去。
淩厲沒拿令牌，坡上教眾自然不買賬。他心中焦急，硬闖之下，喧嘩之聲已大。剛剛側轉馬頭向東，斜刺裏突然一股勁風襲來，全不同適才幾人。他知道厲害，連忙調頭避開，那白馬卻是驚疲交加，身體一傾，平衡頓失，偏將淩厲二人從背上掀了下來。
淩厲連忙去護邱廣寒，落地便有未穩，一直短槍竟已點到。
霍老頭，霍老頭你慢點兒！後麵顧笑塵一疊連聲地喊了上來。我放他上來的。教主在麽？
那手執短槍的中年人正是青龍右使霍新，聞言狐疑道，教主還在練功室內，他們是……
你還不明白麽！顧笑塵跺腳道。你看看清楚！
霍新果然便看見了淩厲手裏那銀黑色的劍鞘。他心中一沉，隱隱然猜出什麽事。
難道這位是……他看著閉目昏迷的邱廣寒，一時間竟有點未敢相信，甚至可以預想得到拓跋孤見到自己的妹妹是這般情境，會有如何可怕的反應。
顧笑塵當然也想到了，正要對淩厲說句什麽，卻聽上麵練功室的門啪的一聲打了開來，一個聲音隨即傳出。
是誰要見本座？
這語聲一出，山坡上頓時鴉雀無聲。隻聽霍新答道，是淩厲求見教主，似乎二教主她……
他其實也不消迴答，因為拓跋孤從室內走出，一眼就看見了淩厲懷裏的邱廣寒。
她麵色如常，甚至嘴唇也仍是淡紅淡紅的，隻是臉顯得瘦削了些，雙目緊閉，但眉宇之間，顯然並不是痛苦，而竟是凝固的淺笑。頭發在奔馬的顛簸與衣衫的揉搓之下，變得糾結，淺紅色的發繩鬆了下來，順在發絲之中，好似一道淡淡的血跡。她沒有力氣，沒有知覺，整個身體全靠著淩厲的支持，雙手全都放開了，連被刺破的指尖的血，也凝住許久了。
饒是拓跋孤已足夠沉得住氣，也瞬間變了臉色，幾步便走到了麵前，一把扶過了邱廣寒的肩膀，看了看她，隨即一抬頭，一雙殺機畢露的眼睛已逼視住淩厲。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淩厲低聲搶先道。但無論如何，先救她醒來好不好？
拓跋孤瞪了他數久，抱起了邱廣寒道，你跟我過來。
淩厲跟著他走下山坡，往另一邊高處走去。他的心思卻並不似在身後注視著他們的十數人那般忐忑——他能感覺到，拓跋孤如此說，應該是有辦法救人的才對，所以他的心情反而輕快起來，走起路來也有些久違的飄飄欲飛。
我們要過去麽？霍新走到顧笑塵邊上，不甚肯定地道。你可曾看見適才教主的臉色——我怕淩厲這一迴要吃不了兜著走。
那也沒辦法。顧笑塵喟然。我們哪有餘力操這個心，他是死是活還不是聽憑教主。
不給他求情麽？霍新有點驚訝。你們不是有交情麽？
沒有啊。顧笑塵也驚訝了。不過是在洛陽見過麵而已。
你適才如此著急地跑上來——我隻道他是你朋友。霍新好像如釋重負。既如此，也便不消在意了。
顧笑塵嗤地一笑道，我是擔心的二教主。也不知二教主究竟如何，半分看不出來如何受的傷。
霍新點頭道，我看也隻好晚些跟蘇姑娘打聽消息了。
兩人說了幾句，各自離去。
臥室。
拓跋孤似乎冷靜了幾分，冷眼瞥了瞥淩厲。你敢這樣帶她來見我，想必已經做好了受死的準備？
是，但也先不必說我吧？淩厲有幾分著急。隻要邱姑娘她……
我正是要說廣寒。拓跋孤聲調平穩。你是死是活我不關心，但我要先你把廣寒救迴來。她在你手上變成這樣，我這要求應該並不算過分？
怎麽救她？淩厲道。我要是能救她，早就……
我還沒說完，淩厲，你先迴答我，這條件你答不答應？可不要到頭來說是我拓跋孤逼你。
我自然答應！淩厲似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一絲希望來。你告訴我，要怎麽做？
一命換一命。
這五個字從拓跋孤口中說出來，讓人真的咂摸不出那是輕巧還是沉重。淩厲卻重重地一怔，隨即還過幾分神來，半信半疑地道，好……怎麽換法？
拓跋孤朝榻上的邱廣寒看了一眼，扭頭道，你等一會兒。
他甩下他，一個人徑自走了出去。少頃，進來的是蘇折羽。
請淩公子跟我來。蘇折羽道。
去……哪裏？淩厲看看邱廣寒。她……怎麽辦？
然而蘇折羽並不迴答他，迴身便走，這架勢便是說，你不跟我來也不行。
她帶他去客房。
室內明亮。他看見拓跋孤坐在那裏，麵前的桌上放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他局促不安地走上前看了看，又抬頭看他。
拓跋孤將冊子翻開，攤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