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風久久地注視著他,淩厲卻在看著別處。


    你在掛念那邊的事情吧?蘇扶風道。何必因為我……


    我都說過這次不會丟下你,等你傷好了再說!


    你們要找的那個朋友……真的是邵宣也的……的……人麽?蘇扶風道。我卻沒聽說過邵宣也有這麽一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與你又有何幹?淩厲道。你幾時變得這麽家長裏短,什麽都要管了?


    當然要管。蘇扶風笑道。她若不是邵宣也的人,說不定是你的新歡。


    我的新歡?淩厲苦笑。若是我的新歡,我會讓別人去找?


    他說著這話,心裏卻陡地怔住了。為什麽要讓邵宣也單獨去找她?他想。究竟我心裏……在想些什麽呢?


    不是麽?蘇扶風不易察覺地微笑——那就好了。我知道你這個人——不會奪人所愛的。


    她慢慢地坐下來。我的傷已經好多了,隻是暫時不能夠用力,再休息一兩天應該就可以行動了。到時候我們便一起去鬆江。


    淩厲伸手去摸她胸口。還燙麽?那個人的掌力似乎非常地熱。


    還有點。蘇扶風拉住他的手。淩厲揉到她柔軟的胸膛,漸漸地不由自主起來。他俯過去,吻住她同樣柔軟的唇。蘇扶風舒服地迎住他,喉嚨裏發出小貓一般的夢囈。


    這相互的唇撫才剛有幾分熾熱,突然門呀的一聲,自己開了。兩人一驚,倏地分開,隻道邵宣也又迴轉來——誰料這一看之下,卻更吃了一驚,齊齊地脫口喊道,大哥!


    來的是個中年人,但相貌看起來好像已經過了五十歲一般偏老,身材不高,穿著件不貴不賤的繡鍛棉襖,左手無名指一枚戒指倒是鑲了粒不小的寶石。這人正是黑竹會的龍頭老大俞瑞。隻聽他嘿嘿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兩人也不明他意之所指,都有些不自在,淩厲想問他怎麽會來這裏,又覺得自己已非黑竹會中之人,問起來多少已有幾分不便,便朝蘇扶風看了一眼,蘇扶風卻隻是盯著桌麵,並不發言。淩厲隻得憋出一句道,大哥怎麽在此?也是經過此地,住在這家客棧?


    俞瑞哼哼一笑。我要在此地見一個人,沒料到居然看見“中原第一刀”之子邵宣也方才出了門去。我擔心他要壞事,特地來他這房間看看——你們兩個——竟會與他一起?


    這個……說來話長……我們……


    淩厲還沒想好如何說起,俞瑞看著兩人先皺了皺眉。你們怎麽都受了傷?跟邵宣也有關係麽?


    沒有——是我一日在路上莫名被人偷襲,扶風趕來幫我,但那人實在不好對付,所以……


    俞瑞看著他頸邊結痂的傷口,皺眉似是思忖了半天,未曾說話。


    大哥能猜測此人的來曆麽?蘇扶風突然插話問。


    俞瑞抬頭,不答反問,你的人找到了麽?


    沒有。蘇扶風道。不過已有線索。


    俞瑞不再問她,又向淩厲道,邵宣也還有其他同黨沒有?


    沒有,他隻是一個人。淩厲道。而且他已經走了。


    俞瑞點頭道,那便好。他似是放下心來,又向淩厲道,你怎麽樣?走了那麽久,怎麽還在江湖上混得一身傷?


    淩厲苦笑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俞瑞笑。當初走得那麽堅決,我隻道你已有去路。須知一個人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是不會被“身不由己”束縛的。看來你還在貪戀往昔?


    沒有。淩厲申辯。我不會再過以前的那種日子。


    是麽?俞瑞道。這可不妙,老實說,我倒還有幾分想說你重新迴來的意思。怎麽樣,考慮一下麽?


    這個……大哥要恕我……不能答應了。


    俞瑞嗬嗬笑道,拒絕得這麽快?你倒說說你現在的生活和以往有什麽不同?你比以前更輕鬆了麽?還是比以前有更多女人了?


    淩厲不說話。


    你當真能丟得下名與利麽?俞瑞又道。你這身本事隻有在黑竹會才能有用武之地,才能給你掙來白花花的銀子;離開黑竹會你卻要夾緊尾巴做人,難有作為。


    我走的時候都想清楚了……


    那麽扶風呢?俞瑞道。你沒過成你說的那種日子,難道不是因為還念著扶風——不然此時此地,你們又怎會在一起?


    大哥!淩厲道。你曾經教導過我,有許多事情並非表麵上看來那樣簡單,怎麽你現在又忘了?我與扶風為什麽在一起,中間的曲折,又豈僅僅是你所說的那樣!


    俞瑞表情一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淩厲,你很好麽!他冷笑道。離開了黑竹會,眼裏早沒了長幼尊卑之分,竟然與我頂起嘴來了?這一聲大哥,你不如也不要叫的好!


    淩厲登時後悔,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不想大哥你誤會我。就算我離開了黑竹會,你仍是我大哥,淩厲心裏對你隻有敬意,絕不想衝撞你的。


    此事也不必多說了。好,那麽就算你能把那些都丟下不顧了,卻終是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罷?此番看起來你幾乎把性命都丟掉了。為了性命,你也不肯迴黑竹?


    大哥,他是不會迴來的。蘇扶風道。你又……又何必逼他,這件事,還是不要再提了。


    其實會中現在人才濟濟,並不缺我一個。淩厲隻得又解釋。淮南會的第一殺手又剛剛死了,他們爭不過黑竹的!


    人才濟濟?俞瑞道。吃飯的倒是不少,能辦事的卻沒幾個。罷了,你若是不迴頭,大哥也不來逼你。日後若是你想來了,盡管開口說,我隨時歡迎;若有何困難,也盡管來找我。


    淩厲心下很有幾分感動地道,我記著了。大哥對淩厲的恩情,淩厲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隻可惜我本領低微,否則也當說一句,大哥若有任何事,也盡管找我——淩厲必定萬死不辭。


    俞瑞大笑起來道,淩厲啊淩厲,你還是一張會說話的嘴沒有變,甜言蜜語是不假思索,騙了多少女人不算,也叫我這個大哥受用得很哪。


    我說的是心裏話。淩厲辯道。大哥幾時見我說話不算了?


    唉,我現在也無暇與你們多說。俞瑞說著站起身來。我與人約了今日碰麵,時候也差不多了。


    淩厲朝窗外看,窗外夕陽漸紅。


    俞瑞走出房間,蘇扶風坐了下來。


    你不覺得奇怪麽?她說。似乎大哥很重視這次與人碰麵。


    看起來是。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蘇扶風道。還從來不知道大哥與人談生意是怎樣的呢。


    好——淩厲的好才衝出口,又連忙轉念。我已不是會中之人,去看多有不便,你的傷又未愈。


    我……蘇扶風想說沒事,但傷口仍是毫不留情地那麽一痛,叫她把話咽了迴去。


    或者還是我偷偷去看看,你在這等我。淩厲看著她的表情道。


    蘇扶風嗯了一聲。你小心點,不要叫他們發現了。


    放心,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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