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飛逝而去。


    不知不覺又是一個月過去。


    白蓮童子已經盯了兩隻妖怪快三個多月,現在他可謂比誰都了解這兩隻妖怪的個性和特征。


    那隻天仙巔峰的猴子,名叫孫悟空,雄性妖怪,來曆尚不知。


    不過這猴頭似乎是個修道的天才,對諸多道法都頗為精深,不是白蓮童子一開始以為的那樣隻是個肉身強悍的莽夫。


    一對一打起來,他還真不一定是其對手。


    別看白蓮頗為自負,可他還是留有一些自知之明的,瞧不起歸瞧不起,但他能準確評估對方的實力。


    這隻猴子,實在不簡單!


    即便放在佛門天仙境的修士之中,也是十分厲害的存在。


    至於另一隻真仙初期...不,現在已經真仙中期的棕熊怪,則名叫熊霸,也是隻雄性妖怪,似乎是西海本土大妖。


    這隻妖怪的悟性和那猴子比起來,則差得遠了。


    要是放在佛門,連看個大門都不要他。


    就是這麽一隻悟性如此之差的妖怪,居然能當著他的麵突破真仙境,並且在三個月之內再度攀升,來到了真仙中期。


    完全刷新了白蓮的認知。


    這年頭,妖怪突破境界這麽容易的麽?


    而且貌似孫悟空和熊霸二人對境界的突破仿佛習以為常,並不覺得很稀奇似得,這更讓白蓮看不懂了。


    他覺得一定是那幅墨寶的緣故,而並非是兩妖自身的因素。


    若資質低劣的妖怪突破境界都如吃飯喝水一般,那他白蓮怎會卡在這個境界紋絲不動。


    他哪一點比妖怪差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著實讓他刮目相看,那就是這兩隻妖怪都十分勤奮,不像其他妖怪那般懶散怠惰。


    每天勤奮訓練,晚上頓悟道法。


    這一點白蓮童子深有體會。


    三個月以來,兩隻妖怪就沒怎麽離開太虛天,都老老實實地搬山跑步。


    實話實說。


    白蓮就沒見過有什麽妖怪比他倆還勤奮的。


    即便凡間沽名釣譽的書生,也總要給自己放幾天假吧。


    但這兩隻妖怪就和打了雞血一般,不知疲倦,矜矜業業,仿佛是在完成一件極其偉大的事情。


    這讓白蓮迴想起當年他剛入西方教的時候,也是如此勤懇,為了西方教四處奔波,可最終卻什麽也沒得到。


    他有理由相信,這兩隻妖怪也是被那個瞎子凡人給蠱惑了。


    就和他被西方二釋欺騙可謂是如出一轍。


    不,還是有些不一樣。


    他怎麽能把自己跟妖怪相提並論呢?


    他那是被聖人欺騙,聖人的騙術自然是極其高明的,他區區一個洪荒生靈,被欺騙也是正常。


    而這倆妖怪是被一個凡人騙,這就完全屬於是愚昧無知了。


    一旦到了晚上,白蓮感覺到太虛天處傳來一股極其強大的吸力,隨後附近所有的靈氣都在朝著太虛天匯聚而來,最終一滴不剩的被二妖吸收。


    這種情況,饒是白蓮童子也聞所未聞。


    而且他們的速度水漲船高,從一開始二十次唿吸跑完全程,到後來的十五次唿吸,現在已經十分逼近十次唿吸了。


    見到二妖實力與日俱增,白蓮危機意識萌生。


    他兼修天罡和地煞之法,其中就有著五行大遁的神通。


    五行遁術修成,不管上天入地,遨遊四方,挾山跨海,都不是問題,這就是之前為何他能輕易躲過孫悟空的耳目。


    但現在,兩人的速度都在飛速提升,快到他的五行遁術都有些追之不及。


    白蓮意識到——


    他需要動手了!


    這一天,見孫悟空離開,去較遠的山頭摘果子,隻餘熊霸一人鎮守太虛天,白蓮知道他機會來了。


    望著隨意掛在石壁上的那幅墨寶,白蓮童子心念陡轉間!


    下一刻,他便來到了石壁之前。


    五行大遁,讓他有著無與倫比的速度。


    那隻棕熊妖怪根本發現不了他的蹤跡。


    “哼,妖怪就是妖怪,有再多的道行,也鄙陋不堪。”


    白蓮冷笑出聲。


    如此寶物,就這樣隨意掛在石壁上,該遭天譴!


    不如讓我白蓮來幫爾等好好保管。


    說著,白蓮就要出手,去揭下這幅墨寶。


    然而,在他伸手之時,目光看向這幅字。


    頓時,他整個人愣住了。


    這幅墨寶的材質,隻是人間普普通通的宣紙,不是什麽靈寶!


    沒錯,不是靈寶,而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紙,在人間隨處可見!


    白蓮懵了。


    他整個人都呆滯。


    怎麽可能?


    不是先天靈寶,隻是一張紙,究竟是怎麽做到,讓兩隻妖怪都從中悟道的?


    可就在他抬頭,目光停留字跡間。


    行者無疆!


    短短的四個字,卻讓他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內斂的幽深,高邃,靜謐。


    仿佛被一頭莽荒巨獸,半闔眼瞼,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注視著他。


    這一瞬間,白蓮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力。


    在這四個字麵前,他竟是如此的孱弱,竟是如此的落魄!


    可在驀然之間,他的心神瞬間被吸引進了字跡之中。


    天光未起,但見雲遮霧繞,遠處有巍巍高山,高聳入雲的蒼梧古樹生的遒勁如刻,宛若神人動筆,寫下字跡。


    眼前仿佛出現一眼清泉,白蓮童子恍然間捧起一捧清泉水,甘甜且滋潤,迴味無窮。


    這一瞬間,體內枯槁靈魂得到了升華,疲倦的肉身像是大睡了一場,心神舒暢。


    白蓮冥冥之中感覺到這隻是一個迷境,但他好像此生沉浸於此,再不離開。


    緊接著,景色陡然變化。


    夕陽西下,雲煙升騰,明霞煌煌映天光,碧霧蒙蒙遮鬥口,龍翔東海,鳳鳴九天,金光萬道滾虹霓,瑞彩千條騰紫霧,南溟深地極,北辰遠天柱。


    真可謂是氣淩霄漢!


    各種異象如流水潺湲,鱗次櫛比,接踵而至。


    山青青,水清清,白雲悠悠水亦幽幽。


    伴隨濕雲墮地水波立,白蓮童子如癡如醉,心中的執念和痛楚,仿佛釋然了一般。


    他天仙巔峰的境界,竟然有所鬆動。


    這讓他的心境開始起了變化。


    他並非是個廢物,他還有突破天仙巔峰,晉升金仙的可能!


    最終一切的一切,化作眼前的一行詩——


    朝飲蒼梧泉,夕棲碧海煙。


    石壁之上,清風拂過。


    孤零零的身影前,隻有那幅字在輕輕飄動。


    白蓮童子眼前的景色沒有絲毫變化,可他的心境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一群蠢貨!”


    他嘴角突然露出一抹笑意。


    他笑得很開心,他從未笑得有如此開心!


    “行者無疆,何為行者?腳踏實地,勤奮刻苦,一步步前進的人可謂之行者,然肉身不動,但憑心靈遠足,亦是行者。行者無疆,心靈亦無距,我之所見,便是我之疆域!


    哈哈哈……你們所領悟的,隻不過是表層罷了。我白蓮所悟的,才是真正的行者無疆。


    魂之所向,神之所往,天地於我心中,這才是真正的行者無疆!”


    狂笑!


    大笑!


    白蓮童子清晰地感受到了這幅字跡當中真正的奧秘。


    心無所拘,心之所在。


    此心安處,便是吾域。


    不是行者無疆,而是心之所至,皆為我的地盤,吾之領域!


    蓋因此番領悟,白蓮童子打破了心魔,驅散了心中一切晦暗。


    有陰轉晴。


    其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妙理湧入他的腦海之中,使得他道心堅定,神魂更是潛移默化中得到了蛻變。


    目光望向眼前這幅墨寶,白蓮童子沒有直接竊走。


    他如今道心堅如磐石,弗能扭轉!


    何須要毀掉此物,成全自我?


    他生來驕傲,自信哪怕此物就擺在這,也不可能有人比他領悟更多、更深!


    不過。


    白蓮還是很好奇,此物究竟出自何人之手?竟讓他隻看了一眼,便破除迷惘,成就自我,簡直不可思議。


    雖說此物是那位瞎子贈予孫悟空和熊霸二人,可白蓮還是不太相信這樣一件蘊含大道真諦的寶物,是出自凡人之手。


    更何況此物本身並不稀奇,隻是普普通通的紙張罷了,真正有價值的乃是上麵書寫的字跡。


    一字值千金!


    按理說這種蘊含道韻哲理的字由凡人所寫,白蓮打死都不相信。


    “難不成此人在扮豬吃虎?”


    他摩挲下巴思索著。


    這種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可能性極小,小的可憐!


    畢竟之前他看到這位瞎子居然留戀於美食,若是高人,怎會拘泥於食物?


    “既然如此,要不我也假意拜此人為師,試試看?”


    白蓮想到了一個計策。


    這瞎子好為人師,喜歡教妖怪神通,那他就如其所願,和妖怪一同拜入其門下。


    也不求對方教他什麽神通,白蓮隻需潛伏觀察,留意對方的一舉一動。


    他還不信了,這瞎子裝神弄鬼能騙人一時,還能騙人一世不成?


    直至對方漏出雞腳,白蓮便當場告發。


    如此一來,這瞎子在倆妖怪麵前的偉岸形象崩塌,由敬生恨,欲手撕之,而他也能趁機威脅對方,讓其透漏這墨寶的真正來曆!


    此計謀……


    堪稱完美!


    就這麽幹了。


    白蓮打定注意,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絲弧度。


    他倒要看看這瞎子師父,究竟能在自己麵前裝多久。


    哼!


    他可不像猴子和熊這麽蠢,連這麽簡單的騙局都看不出來。


    這瞎子除非是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準聖或是聖人,否則絕無可能一筆寫出這等字跡。


    而一個貪圖口腹之欲的人,顯然也不可能是這等境界的高人。


    深吸一口氣,白蓮喃喃道:“要拜師的話,那就弄點拜師禮,空手可不是好習慣啊。”


    一邊笑著,白蓮童子一邊朝北海飛去。


    北海海域極為遼闊,而且冰天雪地,環境嚴酷。


    正因為環境嚴酷,這裏生存著大量的奇珍異種,不為外人所察。


    就連神仙飛到此地,都要冷到躲腳腳,因而許多皮糙肉厚的異獸,為了不被人族和神明捕抓,都跑來這裏避避鋒芒。


    畢竟天道好輪迴,誰知道下一個量劫,就成了屬於他們異獸的時代呢?


    白蓮童子飛往北海,尋找珍奇異獸的蹤影。


    不多時,他便發現一個品質非常不錯的禮物。


    一頭大螭。


    螭,乃龍的異種,除了龍的血脈之外,還懷有異獸血脈。


    畢竟龍天性嬴蕩,管你異獸模樣如何難看,甚至都不管你是公是母,都可勉強衝之!


    龍,就是如此彪悍!


    而這頭大螭,通體呈現深黑色,氣息衝天,實力有天仙水準。


    通常來說,實力越強的神仙修士,如果沒有絕對的實力和寶物的差距,想要速戰速決都不可能。


    然而白蓮修成行者無疆後,心之所至,便會化作其領域,形成絕世大陣,直接扣在別人頭上。


    開局領先一個大陣,別人還怎麽打?


    心之所在,便是吾域!


    嗡嗡嗡……


    天地間氣息為之一變!


    下方的大螭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從沉睡中蘇醒,於北海死寂的水麵之中浮現出六顆似龍首的頭顱。


    每一顆頭顱都睜開雙眼,十分忌憚地望著白蓮童子。


    它朝著白蓮怒吼著,咆哮著。


    六頭大螭的叫聲震天動地,傳蕩四方,萬獸皆心悸,可實際上外強中幹,任誰都能聽出它對白蓮童子的恐懼。


    見白蓮童子不急不躁,步步逼近,大螭潛入海中,調頭就跑。


    野獸的本能非常敏銳。


    而這頭大螭的本能告訴它...快跑!


    “逃?我看你能逃哪裏去?”


    白蓮童子露出一絲輕蔑。


    說著,他心神所指,化作一隻大雕,展翅有千裏之長,萬丈之寬,雙爪朝下一抓便將六頭大螭抓住。


    落於白蓮掌心,這頭大螭苦苦掙紮著。


    但不論它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有源源不斷的莫大偉力將它裹粽子似得,牢牢抓緊,讓它動彈不得。


    漸漸的,這頭大螭的力量被消耗一空,渾身乏力地倒在白蓮以心念匯聚的大爪,沒有了之前的桀驁和兇悍。


    “不錯,不錯!”


    白蓮童子笑著道。


    他一邊驚歎於自己從墨寶之中領悟的神通,一邊讚歎這大螭的品質絕佳。


    如此大螭,肉質無比鮮美,不輸龍肝鳳髓。


    哪怕呈上天庭,都是一等一的貢品。


    用來做拜師禮綽綽有餘了。


    白蓮童子投其所好。


    既然這位瞎子老師喜歡美食,那他就送些山珍海味過去,這樣一來,拜師就不成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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